【二】王景诚与五爷去那功德林,竟是为杀所谓的“老朋友”,不禁颤声道:“你们……杀了……”五爷边开了车,边笑道:“一个走狗而已,死不足惜,难不成还留着他们祸害百姓?”惊黛惊道:“那警察局追查上来,可怎的好?这毕竟是租界。”话刚出口,方又想得这王景诚简直可以通天,恐怕警察也奈他不何。果然,只听得五爷道:“那帮兔崽子,还管我们九爷叫九哥呢!”惊黛听罢却又心中暗奇,又是九爷?想必这斧头帮里九爷是个不轻易露面的头儿人物,便把那疑问压在心底去。一直不言语的王景诚此时笑了道:“搅了他们的生意,还送了两条人命,日本那边最近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老五,最近你可得盯紧些,让兄弟们这段时日偃旗息鼓。”五爷应了声,王景诚又笑:“织丫头你最好送到乡下去,别又替我惹出麻烦,今晚幸好她在外面,如若她进了功德林,我还得顾及她的安全,便又不好下手了。”惊黛道:“景织妹妹?她今晚也在?”五爷笑道:“那个在大上海舞厅门口的小丑可就是织妹妹了,这个织妹,最是令景诚头疼,哈哈。”惊黛恍然大悟,却不想那一个瓷娃娃也如此胆大调皮。待回了住处,未曾坐定,景织便方才从外面回了来,揽了王景诚的手臂道:“哥,你们去哪了?怎么也不带上我?可真偏心,只带了惊黛姐姐。”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惊黛一眼。惊黛不由脸飞了霞红。王景诚笑道:“你这丫头明知故问,我都看见你了,还装!”那眼内分明是溺爱。景织努了嘴,不满道:“你看见我了?鬼才相信,我压根都不知道你们跑哪去了。”一旁的五爷道:“织妹妹,你在大上海门口的杂耍玩得不错啊,什么时候再玩玩给我们开开眼界?”那景织果然不再狡辩了,小脸由愤愤地转瞬又变成了笑脸,对五爷道:“你们还真看见我了?你们怎么识破我的?”王景诚收了笑,肃脸道:“织丫头,今晚你也看见了,日本的军火商和余龙英被我们杀了,你得去乡下避一避,明儿五爷会送你回乡下,别再出来凑热闹,给哥添乱了。”惊黛笑道:“要不,我陪织妹回乡下,乡下毕竟寂寞,织妹无人作伴的,我去了也好有个伴。”王景诚却摇头:“不,惊黛,你留下,织丫头一个人回去就可以了。”一席话让惊黛好生诧异,自己也并非干大事业的人物,王景诚却留她为何?且说了今晚这杀人的行动,王景诚也带上自己,恐怕并非带了去吃吃饭那么简单。景织也不满了道:“哥,就让惊黛姐姐陪我吧,我一个人多无聊。”王景诚却青了脸,道:“别说了,就这样决定了。”平日里总见他笑意丛生的模样,今儿忽地拉下脸,却是好不吓人,想必那景织是他心头所有了,方才急着让她避这乱世。景织似不敢再作顽抗,便与那五爷一旁说说笑笑了去。不待多时,吴妈急急地来了厅中道:“五爷,少爷,警察局的来了!”王景诚又恢复了笑:“有客人来了,请他们进来!”话音刚落,吴妈身后的警察便个个持了枪涌入厅内,为首的一个拱了拳道:“诚少爷,打扰了,我们只是例行公事,巡查一番,望见谅!”王景诚单身作了请,便闲闲坐在厅里沙发,惬意地燃了一支雪茄,吞云吐雾起来。只见那警察毕恭毕敬,对王景诚道:“诚少爷,今晚功德林两人被杀,有人看见你们去了现场,所以小弟特来提醒诚少爷与五爷,日本人不好惹,如今出了事儿,那便请两位这段时日收收手罢,我们也好以查找不到凶手为由打发了他们。”王景诚笑了道:“回你们局长的,就说我们斧头帮的九爷谢谢他了。”那警察道:“不敢不敢,九爷的事,我们定愿效犬马之劳。”说罢,一挥手,道:“收队!”便一队人马撒了去。五爷啐道:“呸,那狗日的,两面派人物!”王景诚笑道:“老五,这个刘副局虽是一面向了日本人,一面也向了我斧头帮,毕竟是怕死,两头不敢得罪,所以这样的事儿他自然不敢在斧头帮地面上动土,上海的太岁爷,他动不起,日本人他也动不起,便只有打哈哈推太极了,这些官场人物,我倒是见过不少。”惊黛问道:“不知这九爷是……”五爷与王景诚听罢对视一笑,王景诚道:“以后你自会知道他是谁。”夜深时,回了房内,惊黛却在妆台上拾了一张纸条儿,上面写了:你身中苗毒,调养好再回,九爷。惊黛更是惊骇,这九爷是何人,却似暗中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般,连她体内的胭脂毒也如此了如指掌,惊黛来回了踱步,五爷不像是九爷,景诚也尊称那暗中人物为九爷,想必也并非他本人,景织更不可能,思来想去,却没个头绪,便胡思乱想里瞌睡了一夜。翌日一早,吴妈炖了汤,盛上给惊黛道:“惊黛姑娘,这是我们九爷吩咐炖给你喝的,你喝下罢。”惊黛看了那碗黑汁,问那吴妈:“吴妈,斧头帮的九爷是哪个呢?”吴妈笑了道:“我却也不曾见过呢,都听他们叫九爷九爷的,不过他们都是好人哪,为民除害,锄奸铲恶,姑娘,听九爷说你中了毒,好生在我们这疗养,等养好了再回也不迟。”惊黛自别了苏州一切,虽跟随了王景诚与五爷二人,衣食着落,都巨细清楚着,并不比她在苏州的生活差了丝毫,倒却也没个说话的人,吴妈慈眉善目的,如同母亲般,惊黛便将自己制作的紫罗刹前后事因说与了吴妈。吴妈愁眉了一叹,道:“唉,想不到姑娘如此情痴,但你先生,就是那个燕少帅的,却怎么不曾寻你呢?”惊黛笑了道:“他大约是不知我如今是生是死,身在何方了。”吴妈笑道:“姑娘,你也别急,等养好了身子再回,也可回了苏州找你先生去。”惊黛听罢,回想了那燕母早想让燕又良纳了陈府的,如今怕也是事成了,不由叹息幽幽。吴妈一旁道:“你若想知道燕少帅的近况,也大可让诚少爷打听了来,诚少爷手下的兄弟都是忠肝义胆的,苏州听诚少爷讲,那里有个大人物,他倒是认识的,从他那打听了燕少帅的情况,你知道了不也好放心么?”惊黛问:“苏州的什么大人物?”吴妈茫然了笑道:“那都是他们帮派里的事儿,我一个老妈子哪里知道什么东西,只是曾听他们谈天时聊起过,我这送茶送水的,也听头不听尾,听到了那些一些罢了,你问诚少爷去,他会帮你的,他这孩子心地就是好。”惊黛若有所思,方才点了点头,端起那碗药汁,却想道这药哪可解她体内之毒呢,只是不想拂了吴妈与那九爷的一片苦心,便喝下了苦如艾汁的药汤。待王景诚与五爷回来,惊黛便将请求告与了王景诚,他一笑了道:“正好这两天我与五爷要去趟苏州,那便顺便带你回去看看。”惊黛听罢不禁雀跃,忙拾掇了衣物去。吴妈却一旁嗔怪道:“惊黛姑娘,你果真要回去?”惊黛笑道:“吴妈,我回去看看铺子和弟弟,还有燕少帅。”吴妈道:“却也是情理之事,我这便不能煎药给你喝了,那这一包草药你拿回了去煎服,那什么紫罗刹的毒胭脂切不可再敷脸了,可记着?”惊黛笑道:“紫罗刹的毒需千里花来解呢,吴妈的药可能作用微小,带着也是累赘。”吴妈却笑道:“你这个紫罗刹是因为用了云南苗毒里的紫泥虫,千果花只解铅粉之毒,紫泥虫儿的毒解不了的,你信我的话,这草药你日日煎服了,才可恢复身体呢。”惊黛听得不禁讶然,吴妈所知之事原来却是不少!便收起了那包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