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随东三省陷落,全国上下的局势越加紧急起来,“九•一八”之后的日本更是撕破虚伪的面具,彻底显露侵略者的真实面目。日军过处寸草不生,江山满目疮痍,人民流离失所,烧杀抢,日军对中国实行的三光政策等诸多暴行令国人愤激反抗,农民自发组成民兵游击队,青年学生亦发起参加八路军上前线热潮,青年救国团则处处发动示威游行,高举反日抗议的标语,群情激盎,鼓舞人心。而在全国抗日呼声空前高涨的此时此刻,将军却态度暧昧,以退守为一味寻求和平解决之道,各大报刊刊登评击蒋军做法文章,而蒋军并不为所动,其部下的各地军阀,无不听随蒋军指令,按兵不动,激起各界不满。燕又良将手中的报纸扔到桌上,神情似有悲痛,不禁扶额闭目,跌坐椅中。副官进了来,见燕又良闭目养神,而方才看着的报纸如被揉作一团扔在桌上,他小心翼翼轻咳了声,燕又良只是当作未闻,仍在躺椅上噙眉闭目,一时便只得站在原地。副官站立一会,那燕又良方才缓缓睁眼,低沉嗓音问道:“何事,你说。”副官这才道:“张统领已回南京,九•一八南京大屠杀,日本人就已占领南京,张统领不顾军部命令,独自回了南京起义,电报是他在上海回南京前发来的。”燕又良缓缓起了身,沉声道:“南京大屠杀绝非出于偶然,日本想要称霸亚洲和太平洋地区,中国只是他第一步实施的计划。他的内阁首相田中义一说过,欲征服中国,必先征服满蒙;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中国,日本人的野心勃勃啊!”副官看了看燕又良,问道:“那北平裴志坤一心想拉我们一起合作,恐怕是日本那方的指使,少帅,您是怎么打算?”燕又良阴沉的面容此时展开一丝诡异的冷笑,道:“合作!当然合作!我只是一直未曾找到最恰好的时机,裴志坤不是我想吃的肉,只要日本人开了口,与日本人合作,这才是我想要的大肉,要么不吃,要吃便吃肥肉!”副官听罢,吃惊地看向燕又良,而燕又良定定看住他,眼内闪烁狡黠智慧的亮光。副官细想了想,又想到燕帅好友张正元,不禁拍了拍脑袋一笑,恍然大悟。忽地似想起他事,副官忙正了正脸色,又道:“燕帅,人我们抓到了,斧头帮的情况也大致探了个虚实。”燕又良忙上前来道:“那人呢?快,快带来!”副官听罢,便到门口一挥手,进来两个黑西服男子,挟持着一个摆动不己的麻袋,其中一个西服男子将那麻袋拿去,燕又良却见一个短发俏丽的小女子,双手已被反捆,嘴巴里塞着一团布,正呜呜地闷声叫着,而两眼怒火汹汹瞪着燕又良等人。燕又良不禁大失所望,不免皱眉对副官道:“我不是让你找太太么?这是谁?你还用这般武力将她抓来!”副官欠了欠身,道:“燕帅,这女子确实是斧头帮九爷的人,据说,还是关系非同一般,我实在找不着太太下落,又想太太在斧头帮手上,不如我们将这女子来交换太太,岂不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么?”燕又良不奈地转过身去,副官忙挥手示意让那两人将捉来的小女子带下去,燕又良道:“斧头帮是怎么样的情况?”副官不紧不慢地道来:“斧头帮帮主九爷,据说此人来自安徽,为在龙蛇混杂的上海滩安身,召集一帮在上海的安徽同乡组织起“安徽劳工上海同乡会”,九爷可谓孤军奋战,建立黑帮恐怖暗杀组织——斧头帮。为求自保,他们打造了百把利斧作为防身武器,以不择手段的实现自己的革命理想此后这一百把斧头将上海滩杀得昏天黑地,斧头帮从此声名鹊起,这个神秘的人物行踪飘忽、神出鬼没,屡屡出手不凡。封建余孽他杀,党政要人他杀,日本鬼子他杀,贪官污吏他杀,汉奸特务更是他的下酒小菜。他挥刀举枪马不停蹄,一路畅通杀,从合肥杀到上海,从上海杀到南京,从南京杀到武汉、福州、香港、南宁┅┅一言以蔽之,天上飞的地下走的。上至达官贵人下到爪牙爬虫,没有他不敢杀的。所以上海这一带,一听说斧头帮,都是谈之色变。”燕又良若有所思,来回地踱步。副官续声道:“只是上海滩青帮金爷与杜月笙却不是与斧头帮同一条道上的,传闻,青帮素与斧头帮井水不犯河水,却在最近,青帮像是刻意要犯斧头帮,暗杀九爷,屡未得手,又制造事端,嫁祸斧头帮,眼下斧头帮因为人多势众的青帮所发难,有不少仇家追杀,又是军统机要处戴先生头号悬赏要杀的人物,斧头帮气势似不比以前了,也不知是有意避开风头,还是真的元气大损的缘故。”副官又道:“我们暗中调查得知,太太便是青帮冒充斧头帮名义绑架青年救国团时一起抓走的,青帮人正想动手时,九爷的人及时赶到,才破了青帮的计谋。太太也是为斧头帮所带去了。”燕又良忽地回身,瞪住副官:“如此说来,还是斧头帮救了太太?现在又不将人送回,他们是闷葫芦卖药,究竟是什么名堂?”副官道:“怕就怕在斧头帮想对燕帅您不利,所以我才出此下策,将九爷的人捉了来,万一斧头帮想以太太要胁燕帅您,我们也好手上有个回转的筹码。”燕又良听罢,不禁默然,思索良久,方才道:“按你方才所说,斧头帮只对汉奸下手,我现虽不是什么爱国忠烈,倒也不是他们铲除的目标人物,他们恐怕也不敢对太太怎么样,只怕是裴志坤数次拉笼我之事,如若我倾向于他,太太方才有危险。”说罢,不禁一拳砸向书案,案上纸砚微跳而颤。副官抬眼看了看眼前这威武的男子,一身墨绿军服笔挺如新,军长靴黑亮锃锃,这威名一时的英雄如今却微弯了腰,头埋在两臂间,何曾见他皱过一眉?何曾见过他痛苦至此?更不曾见他为哪个女子如此动了心思,即便他对于惊黛是不善传情达意的木讷,而不过是因为军人的严于律己与不苟言笑所致,他是明白他的,从来神情自若的英武人物,如若不是真爱刻骨铭心,他绝非今日此时这般神思恍惚地落了魂魄。良久,燕又良沉了声道:“副官,如果还不能找到太太,安排我与斧头帮九爷见一面。”副官听罢,立正了道:“是!”说罢正要转身去,燕又良又道:“方才那个女子,你们好生款待着,别委屈了人家。”副官应了声这才出去了。燕又良由窗口望出去,黄浦江上两艘客船正缓缓逆水而上,汽笛声声,他不禁心底默念,惊黛,原谅我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在你身边,你救我一命,而我如今却连你的安危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