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因子等四人,见左少白脸上惊悸之色,不禁大为得意,彼此间相视一眼,会心一笑。一痴大师沉声说道:“阿弥陀佛!小施主还是弃剑认栽了吧!”左少白道:“大丈夫生死有命,我主少白今宵不能报父母之仇,替白鹤堡数百屈死的冤魂报仇,只有战死这回雁峰上了!”时尚兴笑道:“你虽有寻死之心,但我等并无杀你之意,只要你弃剑服输,自然可以离这回雁峰顶。”左少白冷冷说道:“我父母受九大门派、四门、三会、两大帮的迫害,真象未明之前,在下也不愿出手伤人。”法正淡淡一笑道:“小施主的口气不小。”左少白接道:“那只是在下不愿盲目复仇,杀伤无辜之人而已。”悟因子道:“可借你这心愿,永无得偿之日了。”左少白怒声接道:“不论你们要不要听,在下亦要把心中之话说完!”这时篷帐外的呼喝声音,已然挟杂着金铁交鸣的响声,显然,双方已展开了激烈的恶战。左少白默察四人睑色一片平静,似是全不把篷帐外的打斗,放在心上,仿佛是有着必胜的把握。但闻一痴大师说道:“好!你说吧!我等耐心听着就是,不过……”左少白道:“不过什么?”一痴大师道:“不过,老衲要告诉小施主一句话,不论你说出如何堂皇的道理,老衲等也难为所动,放你下山。”左少白冷笑一声,道:“左氏之家,岂肯乞怜求命,四位只管放心,我左少白不是死在这回雁峰上,就是要凭杖手中的一剑、一刀,冲出重围。”悟因子道:“不错,在这回雁峰山,埋伏有我们四派门下四十名高手,那可称得上算是重围之地。”左少白道:“在下话未说完之前,诸位最好是不要接口。”一痴大师接道:“诸位道兄,咱们听听他的高论如何?”悟因子笑道:“左少白,你最好说的简明一些。”左少白目光扫掠了四人一眼,接道:“先父母何以会为天下武林同道追杀,这其间也许是别有道理,但名目上,却是为了先父暗算了你们四大门派的掌门。我不信先父是暗算你们四派掌的凶手,但确信先父成为代罪羔羊,其间别有原因。”他长长叹息一声,接道:“但四位却是明明知道内情,却又不肯说出。”一痴大师望了悟因子一眼,欲言又止。左少白接道:“如是在下今宵伤于诸位之手,左家从此绝了后代香烟,诸位也不用多虑日后还有报仇之人,但如今宵在下失手,伤了诸位,诸位将是代罪之人了。”法正大师一皱眉头,口齿启动,但却重重的咳了一声,默然不语。显然,他心中有话要说,但到话要出口时,竟又改了主意。左少白道:“先父决非完人,因为武林中门户分立,不下数十百家,何以会单单找上了我们白鹤门呢?”一痴大师微微点头,暗示赞许,但却不肯多言。左少白接道:“今宵在这回雁峰山,如若在下动手,伤了你们四大门派中任何一派的弟子,此事就再无善罢之可能。四位都是一代宗师,达者兼善天下,今宵咱们如若演出流血惨剧,此后势必各走极端,诸位想想看!”时尚兴轻轻咳了一声,道:“小娃儿,你可是要对老夫等说教么?”左少白道:“在下言出衷诚,冤有头,债有主,不愿因此株连无辜,仇恨愈结愈深,一步失错,即将造成无可挽救的大憾大恨。那时,你们四大门派中弟子、长老,必将天涯海角,找寻我左少白报仇雪恨,我左某虽然刀快剑利,但你们四大门派的弟子众多,杀不胜杀,岂不要在江湖上造成了一场大劫大难,实非我左少白心甘情愿。”法正大师冷冷说道:“如此说来,今夜我等必得杀你,才能保得武林太平了。”左少白道:“我要追查那谋杀你们四派上代掌门人的真正凶手,不知四位何以不肯合作?”悟因子道:“凶手左鉴白夫妇,已然授首伏诛,而且株连了白鹤门数百口无辜性命,我等大仇已报,唯一的漏网之人,就是阁下。今宵你既然自动的送上门来,那也是天意要你们左家绝后了。”一痴大师接道:“我等在这绝峰之上,布下陷阱,旨在对付‘仇恨之剑’,料不到小施主竟是误打误撞的找上来。”左少白冷冷说道:“听几位的口气,今宵是不经一场恶战在下是难以离开这回雁峰了。”悟因子道:“不错,免去这一场恶战,只有阁下认败服输,弃剑就缚。”左少白道:“如是在下不愿意呢?”时尚兴道:“如若你自信能够闯出这座篷帐,咱们亦不拦阻。”左少白一扬手中的长剑,道:“好!诸位这般逼迫,在下只好讨教了。”只听一声闷哼,传了进来,似是篷帐外有人受了重伤。阵阵金铁交鸣之声,使左少白意识到篷帐外战况的剧烈。悟因子、时尚兴分守在东南,西南两处角落,挡住篷帐垂帘,一痴大师和法正大师,分守在东北和西北两个角落,四个人排成了一个合击之势。只要左少白一有举动,四角都将有强大的压力攻来。姬侗那“大悲剑法”,乃剑道中上乘之学,除了那天衣无缝的招数之外,还要讲究镇静、凝神,而后运剑。左少白面对着当今武林四大门派宗师,再加上积存在心中的仇恨,本来内心有些慌乱和激动,但当他长剑举起,摆出“大悲剑法”的起手招数时,激动和混乱的情绪,立时静了下来,长剑缓缓绕起一个剑圈,平举胸前,冷冷喝道:“你们可以出手了!”一痴大师等是何等人物,眼看左少白举剑绕了一个剑圈后,突然神态大变,由浮动混乱中,静了下来,不禁心头微生凛骇,暗道:“这娃儿难道当真的已得了那‘乾坤一剑’姬侗的真传不成?竟能在呼吸之间,静了下来。”左少白连喝两声,悟因子等仍然是静静的站着不动。左少白对敌经验不足,面对着四个冷静的顶尖高手,竟然不知如何出手。一痴大师等四人已为左少白起手剑招的沉稳震动,不愿轻易出手。双方对耗了大约一盏热茶工夫,左少白再也忍耐不下,长剑一挥,幻起了两朵剑花,疾向悟因子攻了过去。悟因子冷笑—声,陡然横跨两步,劈出一掌。左少白进入帐篷之时。已然领教了四人雄浑的掌力,悟因子移步避开剑势,左少白已知他要发掌力,未待他掌力发出,长剑已然倒转,攻向了时尚兴。但闻时尚兴哼了一声,迎面打出一拳。此人老奸巨滑,拳势繁出,人即向左分两侧让开。左少白匆急之间,带转长剑,回身一旋,剑势指向法正大师,人却巧妙的避开一击。只听呼的一股拳风,掠耳飞过,直向篷帐上冲了过去。一痴大师大概是感觉出这一股拳风大过猛烈,那蓬帐势难禁受一击,僧袖一指,推出一股暗劲,挡住了时尚兴的拳风。两股暗劲,相互击撞,旋起了一阵急风,满室激荡,飘起几人的衣袂。法正大师眼看左少白身随剑转的一个回旋,不但巧妙的避开了时尚兴的掌风,剑势直向自己袭来,不禁暗赞一声:“好剑法。”左手推出一招“力屏天南”,一阻左少白的剑势,右手却疾如雷奔一般,闪电推出,五指伸张,抓向左少白的握剑右腕。左少白健腕一挫,收回长剑。反手一剑,攻向一痴大师。一痴大师僧袍一拂,潜力拥出,硬挡回来。他内功深厚,已练成了少林七十二种绝技之一的“铁袖神功”,一拂之势,重逾千钧,希望把左少白连人带剑一齐震退。这不过是一瞬间的工夫,左少白分攻了四人每人一剑,四人也各还一招。只听篷然一声大震,篷帐一面,突然破裂,整个篷帐一阵摇动,几乎塌了下来。原来悟因子发出的掌力,由左少白身侧飞过,击在了篷帐之上,撞裂帐布。这时,左少白手中长剑,正指向一痴大师的前胸大穴。剑尖锋芒,相距那一痴大师,还有一尺左右,只觉一股暗劲,排山倒海般直撞过来。左少白觉出全身都在那山涌而来的潜力笼罩之下,似是已难避开,何况身侧强敌环伺,只要受到一击,拳拳必将接踵攻到,以这四人功力。任何一掌都足以开碑碎石,那是非得伤亡在几人掌下不可。这念头快如星火,在左少白脑际中一闪而过,当机立断,宁为玉碎,一提真气。护住心脉要穴,内力贯注在剑尖之上,拼受重伤,也要把一痴大师伤在剑下。一痴大师感到一缕尖风,裂开劈出的真力而上,闪闪剑光,直指丹田要穴,不禁吃了一惊,急急向左门去。以左少白剑势速度之快,一痴大师本不易避开这一击,但他“铁袖神功”劈出的内力,却是快一步击中了左少白。左少白只觉胸腑一震,犹如巨浪当头罩下,手中长剑去势一缓。剑芒过处,“嗤”的一声轻响,洞穿了一痴大师宽大僧袍衣襟。一痴大师这“铁袖神功”威力奇大,纵是内功深厚之人,也是难当一击,但左少白情势有点不同,一则他早已运气护住心脉要穴,二则姬侗“大悲剑法”施出时带起了一股护身剑势,他又练习承受过重击的内功,这一击虽然凌厉,却还不足致命。左少白人虽未倒下去,但却震的全身气血浮动,四肢百骇。酸痛异常,头昏脑胀,神智不清。奇妙的“大悲剑法”,蕴藏着救命奇学,姬侗在传授他剑法时,早作安排。预想到短短五年内,难以使他内功精进的和这套绝世剑法配合,出道之后,难免要在江湖上遇上强敌,传艺之时,已经安排下他身受重创之后的自救之法,是以,特别把救命两剑,留在他最疲劳的时候,反覆传授。使剑招深化在他意念之中,重伤之后,能于不知不觉中施展出来。且说悟因子眼看左少白踉跄退后两步。重喘不息,不住摇头,分明已然身受重伤,心中暗道:“此时不取他性命,日后只怕难再有这等机会了。”心念一转,扬起右掌,正待劈出,突见左少白挥动长剑一抢。剑舞一片寒芒,护住了全身,人却随剑急旋而起。只听一阵“嗤嗤”之声,左少白连人带剑的破顶而去。这一招大出了四人意料之外,只瞧的四人同时一呆。悟因子一顿足,道:“可借呀!可借,我如能早一瞬动了杀他之心,他也难以逃走了。”时尚兴道:“咱们四个人,竟未把他性命留下,日后在江湖之上,如何还能见人?”法正大师道:“看来,他仅是已得剑法中上乘心法。”一痴大师神色严肃的说道:“他如吸足够的阅历经验,单凭那精奇的剑招,就不难突出篷帐。”悟因子突然说道:“贫道看他出手的几剑,确然是与众不同,除了号称天剑的姬们之外,贫道自信天下剑法,都难逃过贫道双目,但对此人的剑路,却是大感茫茫……”法正大师接道:“道兄之意,可是说他的剑道,确实承袭姬侗而来?”悟因子道:“不错。不过贫道担心的还不是此事。”时尚兴道:“道兄倘有高论,在下洗耳恭听。”悟因子道:“诸位可曾瞧到他的佩刀了么?”法正大师任了一怔,道:“你是说,他同时继承了‘环宇一刀’向敖的绝学?”悟因子道:“江湖上曾有那天剑、霸刀,通过‘生死桥’的传说,如是天剑姬侗是真,霸刀向敖自也不假,姬侗可传剑法,向敖又为何不可传他刀招,天剑姬侗的剑法虽然精奇,但他主守,霸刀就不同了……”时尚兴一皱眉头,接道:“这么说来,咱们今宵如放他离开这个回雁峰,那是纵虎归山了?”一痴大师道:“不错,今日或许是咱们杀他的唯一机会。”悟因子道:“贫道不解,以一痴道兄的‘铁袖神功’,分明已经击中了他,何以他竟能安然无恙,带伤而去?”一痴大师道:“也正因如此,才使老衲感觉得事态严重。”法正大师道:“既是如此,咱们不用再顾及身份声誉了,合力追出篷帐,好歹也把他捕杀就是。”时尚兴道:“老朽之意和诸位道兄之见,稍有不同。”悟因子道:“愿闻高见。”时尚兴道:“此刻,篷帐之外,打斗甚是猛烈,迄未息战。想那来人定然不少,而且个个是武功高强之人,如若咱们四人同时追杀一个江湖后进,这事传出江湖,就非咱们能够忍受、老朽之意,如是联手赶杀,倒不如暂时放他离去,以咱们四大门派势力的强大,弟子人手的众多,如不计手段,取他性命,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又何必急在一时呢?”这几句话,只说得一痴、悟因子等哑口无言,半晌之后,一痴大师才道:“不错,任他左少白武功再高,一人之功,也无法和咱们四大门派作对,何况昔年的左家公案,牵动了整个武林,四门、三会、两大帮,全都掷入了漩涡之中,别说左少白很难说的清楚,纵然句句说的实话,又何人会信他一个稚子之言?”但闻一声惨叫传来,响澈云霄,凄凉刺耳,动人心弦。悟因子左手一挑垂帘。探首望去,只见七八个黑衣人,手执长剑,正和四派弟子,展开了一场激烈绝伦的混战。双方都已有了很重伤亡。但那左少白,却已走的踪影不见。且说那左少白连人带剑跃出篷帐之后,峰顶上已展开了一场混战。四大门派,埋伏在峰顶之弟子数十人,包围住八九个黑衣用剑的蒙面大汉动手。左少白练有忍受重击的内功,虽然受到的震伤甚重,但神智仍极清醒,目光一掠之下,已瞧出那些黑衣人正是那黑衣剑主手下的十二剑郎。左少白想到受伤甚重,必得早作调息,以免内腑受伤,无法助那几个黑衣人一臂之力,立时绕向一侧,奔了过去。两个观战的少林弟子,回目一瞥间。发觉了左少白。立时追了过来,左少白伤势甚重,耳目失了灵敏,二僧尾随追来。他竟是毫无所觉。当下一个手持掸杖的高大僧人,突然一举方便铲,直向左少白后背捣去。这时,左少白耳目既失灵敏,又受那兵刃撞击的干扰,竟不知危机将至。眼看那闪闪铲光,就要击重左少白背心,突然人影一闪,“生死判”万良斜里飞到,左手凌空一击,击在那方便铲,右手一扬抓出。只见那和尚闷哼一声,仰面摔倒地上。后面一个手执戒刀的和尚,眼看同伴未能挡人一招,就倒在地上,不禁一呆。就在他一失神间,万良的“五鬼搜魂手”,已近胸抓到,五缕冷风潜力,正中前胸,血翻气涌,五腑震荡,哼也未哼出一声,就倒了下去。万良初试“五鬼搜魂手”,连毙了两个少林僧侣,亦不禁为之一呆,暗道:原来这“五鬼搜魂手”,竟有着如此威力。转头望去,只见左少白步履踉跄,直向峰下奔去,看样子似受了重伤,当下两个飞跃,追上了左少白,道:“小兄弟,你受了伤么?”左少白神志保持清醒,望了万良一眼,道:“我受了内伤。”万良道:“既是受伤,不宜跑动,我抱你赶路。”也不管左少白答不答应,右手一抄,拦腰抱起了左少白,疾向峰下奔去。这当儿,已有七八个少林和武当门下高手发觉追来。能随掌门人来到回雁峰上的四大门派弟子,武功自不会很差,七八条黑影,联袂疾追,急如流星赶月。万良沿着那小峰小径,提气疾奔,他轻功虽然佳绝一时。但手中抱一个人,再加上山道崎岖,悬崖如削,也不敢施展全力,竟被追兵愈追愈近。一直奔行到那突出的大岩旁边,仍不见黄荣和高光露面接应,不禁大急,暗道:“这两人去了何处?当真是年青人,阅历太浅,这等险径,竟然不知守护。”心念转完,突见人影一闪,二僧二道,同时由那大岩旁暗影中,跃入路中,拦住了去路。万良暗道一声:“要糟!”一沉真气,稳下脚步,伸手点了左少白两处穴道。前面劲敌拦道,后有追兵,又处身一道狭窄的小径上,两侧壁立如削,别无可逃之路,除了放手一拼之外,别无可择,但又担心左少白挣扎得事,只好点了他的穴道。后面紧追八个高手,五道三僧,眼看万良停了下来,也跟着停下脚步。大概八人看到他两招力毙两个少林僧人的武功,心中有些畏惧,不敢稍存轻敌大意之念。万良侧身横立在小径上,目光左右一扫,暗道:前四后八,我要独斗一十二个少林、武当的高手,还得兼顾怀中的受伤之人,这一战也算得够很苦。他久经大敌,处境意随,愈是沉着,长长吸一口气,纳入丹田,心中盘算攻敌之策,口中却一言不发。拦住去路的二僧二道,事先早已相度好了形势,一现身,就站好了方位,借那突起大岩,布成一座弧形的阵势。最右首一个少林僧侣,手中横着一柄九尺开外的禅杖,冷冷说道:“施主还不束手就缚,难道还妄图闯下峰去么?”他一连喝问几声,万良仍是不答一言,圆睁着双目,监视前后敌人。这时,身后追兵,五增三道,布成重围,缓缓向下逼来。“生死判”万良左手挟着左少白,右手暗运功力,待机出手,准备一击之下,先伤对方一人。双方剑拔弩张,一场险恶的生死之战,一触即发。突然间,大岩后传出来一声轻叱,道:“闪开!”一条人影,凌空而下,那拦路的二僧二道,料不到此刻会有人在身后袭击。登时有两个被点中了穴道。万良是何等老练之人,眼看良机一瞬即失,扬手一掌,拍了过去,人却跟着跃起,飞上大岩。最右首那少林僧侣,抢起禅杖,一招“神龙摆尾”,疾向万良扫击过去。右首一个仗剑道人,吃万良一掌击的退下大岩,左侧虽然有了个空隙,那右首僧侣仗势奇猛,九尺以外的禅杖,抡开了笼罩丈余方圆,万良虽然跃飞起七八尺高,仍是无法逃得过禅杖的威势圈外,正待冒奇险,探手接杖。瞥见跃上突岩的人影,右手一伸,不知如何的竟把禅杖夺了过去,低声说道:“兄台快走,我阻追兵。”万良目光一转,才见一身着青袍,连头和脸也被一块青布包着,只露出一对炯炯的眼神的怪人,心中好生奇怪,暗道:“此人是谁?和我素不相识,竟然赶来救援,而且武功奇高……”心中在想,人却越过大岩,沿小径向下奔去。但闻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金铁交鸣之声,想是身后打的极为激烈。万良一口气奔下回雁峰,才停下脚步解开了左少白的穴道。左少白长长吁了一口气,道:“那青袍人可是老前辈的朋友么?”万良摇摇头道:“素不相识。”左少白叹道:“那他为什么要救咱们?”万良道:“这其间定有原因。只是一时间咱们难以了然内情……”微一停顿,接道:“此地不宜久留,小兄弟能够行得么?”左少白略一沉吟,道:“咱们在附近,找一处僻静所在,我得调息一下,然后还要找我两位盟弟。”万良一皱眉头道:“今晚这回雁峰上,来了不少高人,混战激烈,难免伤亡,他们固守要道,岂会随便离开,只怕已遭不幸。”左少白突然胸中热血沸腾,泪水夺眶而出,紧咬着牙齿说道:“两位盟弟随我出道江湖,一见如故,情逾骨肉,我岂能弃之不顾。万良接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上亡,老夫数十年江湖飘泊,不知看到多少壮士喋血,英雄断魂,小兄弟也不用太过悲伤,眼下要紧是先找一处安全所在,你养好伤势再说。”左少白道:“纵然他们确已战死,我也该寻到他们的尸体,埋葬起来才是。”说话之间,突闻得一阵衣袂飘风之声,一条人影疾掠而至,正是青衣人。只见两条炯炯眼神,在黑夜闪动着冷厉的光芒,低声说道:“两位同伴,已为在下救走,此地不宜久停,请随我来。”一转身,大步向前行去。峰上的呼喝厉啸声,仍然隐隐可闻,激战仍未息止。此情此景之下,左少白也无暇多问,随在青袍人身后行去。青袍怪人,地形极为熟悉,带着两人,穿行于曲折山谷中,一口气走了七八里路,才停下脚步,伸手指着一山角说道:在那山角之后,有一座山洞,两位先请入洞小息,在下查看一下,是否有人追踪跟来。”也不待两人答话,纵身一跃,人已飞出了一丈多远。左少白望那青袍人的背影,黯然说道:“今宵如非兄台相助,只怕咱们很难脱得了四大门派中人的追击。”万良道:“此人似非偶伸援手,好像是有意的助拳而来,其间必有原因。”他虽然感觉到事非寻常,却是无法想出个中原因。左少白心中挂念着黄荣和高光的安危。急道:“咱们先到石洞中去瞧瞧再说。”转过山角。果见一座石洞。左少白忍不住叫道:“黄兄弟,高兄弟……”只听石洞之中应道:“是大哥么?”缓步走出两个人来,正是黄荣、高光。左少白看两人步履不稳,分明受伤不轻。急急奔了过去,握住两人的手。说道:“两个兄弟伤的很重……”突觉眼睛一花,一跤向后跌去。万良一伸手,扶住了左少白的身子。高光急道:“大哥受了内伤。”万良道:“不要紧,他受伤之后,未得及时调息,心中惦念两位,强提真气赶来,见两位安然无恙,不禁心中一喜。提不住丹田真气,晕了过去。”抱起左少白直入石洞之中。这是一座天然石洞,不过两间房子大小,洞中早经打扫,甚为干净。万良放下了左少白。正待以内力助他复苏,左少白却一挺而起。高光道:“大哥伤在……”万良冷冷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三个都该好好坐息一阵,说不定四大门派中人,会追踪咱们而至。”只听室外有人接道:“诸位尽管放心,在下已毁却可能留下的迹痕。”缓步走进来那青袍人。左少白道:“阁下何人?”青袍人接道:“这位万兄弟说得不错,三位最好先坐息一下,咱们再谈不迟。”万良吃了一惊,道:“老朽已退出江湖十年,阁下何以知得老朽姓名。”那青袍人道:“万兄昔年在江湖,声名是何等响亮?在下岂有不知之理?”万良心中愈发惊奇,急急说道:“阁下究是何人?”青袍人道:“咱们不能耽误三位疗伤时刻,在下还要留此相陪,等他们坐息之后,再谈不迟。”万良心中狐疑,但又不便再间。左少白收聚心神,闭目端坐,运行起吐纳之术,渐入了忘我之境。待他坐息起来,天色已经大亮,晨光透入石洞,景物清晰可见。那青袍人早已调息醒来,看左少白启开双目,立时说道:“左兄行功完毕了?”左少白只觉心头一凛,道:“有劳关怀。”双目凝注那青袍人的身上,缓缓接道:“大驾究系何人?”青袍人突然伸手取下包头青绢,露出一个烙有戒疤的和尚头来,道:”小施主,还识得老朽么?”左少白骇然一震,道:“你是少林门下?”和尚点点头,道:“老衲四戒。”左少白道:“记起了,咱们在榆树湾中见过一面。”四戒大师道:“不错。”万良冷笑一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少林寺四大金刚中的高人。”四戒神色平静,毫无怒意,淡淡一笑,道:“万兄还能记得老衲。”左少白长长叹息一声,道:“咱们都受过大师相救之情。心中是感激不尽,大师也不用再弄玄虚了,什么指教,尽管请说。”四戒大师叹道:“未谈正事之前,老衲先说明一事,老衲此来南岳,不但本门中弟子不晓,就是掌门人,也不知道,伸手相助,亦无挟恩求报之心。”万良冷冷说道:“你们少林人多势大,素为武林中尊为第一大派,就算大师日后不出手和我等为敌,也无损少林实力。”四戒大师双掌合十,低诵一声,道:“阿弥陀佛,老衲决无对几位动用心机之意,只是想求解一段武林公案。”左少白道:“什么公案?”四戒大师道:“唉!白鹤门被屠惨事。”左少白道:“为什么不去问贵派掌门?”四戒大师道:“问的好?”长长叹息一声,道:“这该是我们少林派从未有过一次轻妄举动,老衲为此事,已然八年未返回嵩山本院了。”左少白道:“为什么?”四戒双目神光一闪,道:“白鹤门惨被屠戮一事,该是武林中一场千古奇冤,老衲虽然明知事出阴谋陷害,只是找不出个中真象,唉!老衲为此事,奔波数年,愈查愈觉想法不错,只可惜那主事人,思虑过周,老衲费尽了心力,仍是无法查明真象。”左少白道:“如若白鹤门被人陷害一事,确实是一件阴谋,贵派掌门人,也该是主谋人物之一。”四戒大师沉吟了一阵,道:“少林门规森严,掌门人权威极重,老衲不敢妄论掌门人的是非。”万良冷冷说道:“昔年白鹤门遭屠之前,只有老朽一人据理力争,那时大师如肯出面相助,也许不会造成那一幕惨剧?”四戒大师道:“当时群情激动,天下皆惊,老衲既不能举出明证,纵然出面,于事何补?”左少白道:“不论大师是否言出衷诚,但有得这番心意,我左少白一样感激。”四戒大师道:“老衲并无求名之心,只是感觉到白鹤门含冤莫白,此事又牵扯到我们少林头上,不忍不问。”左少白接道:“在下这里先领盛情、”万良道:“你这几年,明查暗访,难道就没有查出一点线索么?”四戒大师道:“老衲费尽了心,虽也找出一点头绪,却如寸缕碎屑,难窥全貌,而且人言言殊,难作确证。”万良道:“如是大师查出此事牵涉到你们少林派,大师将该如何?”四戒大师似是早料到他必有如此一问,当下说道:“如是找出确证,少林寺中人,真有牵人这场阴谋之中,本门长老自会秉公论断。”万良心中暗道:这和尚一脸威重之色,不似虚言浮滑之徒。左少白接口说道:“大师相救我们,和本门中人作对,此事日后如被查了出来,大师岂不要落得背叛师门之罪?”四戒大师叹道:“老衲和本门为敌,少林规戒中确有不许,就算日后不被发觉,老衲也要自白罪状,领受责罚。”左少白赞道:“大师日月胸怀,朗朗澈澈,实当得有道高僧之称,但晚辈仍有一事不解。”四戒大师道:“施主尽管相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