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光口虽不言,心中却是暗自忖道:“两位全然不解江湖险恶的小姑娘,岂能处理江湖大事?要咱们言听什从,岂不是一件天大的笑话?”但他心知,此言说出口来,必又将惹起那万良的肝火,强自忍下不言。四人离开那荒凉茅舍,走入一座小镇之上,找了一处酒馆,叫些酒饭吃过,重又离开,万良当先带路,走到一处杂木林中,停下身子,笑:“三位瞧瞧此地如何?”左少白奇道:“什么事?”万良道:“咱们今宵就住在此地如何?”高光道:“为什么?那小镇之上,现有客栈不住,却跑到这等荒凉所在。”万良突然飞身一跃,跃到一株大树之上,道:“左兄弟,你上来瞧瞧。”左少白应声一提真气,飞跃而起,抓住一只树枝,一个翻身,跃上树顶,道:“瞧什么?”万良伸出手去,指向正东方向,道:“你瞧瞧那是什么所在?”左少白凝目望去,只见一座鹅塘旁侧,孤立着一座茅舍,就是那二女所居之处,当下说道:“那不是两位姑娘居处么?”万良道:“不错,咱们宿住于此,就是要暗中监视保护她们。”长叹一声,接道:“也许,咱们此来,已为两个无辜女孩子,招来了强敌。”左少白口虽不言,心中却暗暗忖道:“这未免太过多疑了。”心念还未转完,遥见一个人影,直向那水塘茅舍行去,闪入一株大树后面。这时,太阳由西边照去,光线明亮,瞧的甚是清楚,但见那人隐在大树之后,瞧了一阵,转过身来,沿着原路退走。万良神态肃然,道:“老弟,你瞧到了没有?”左少白道:“瞧到了。”心中暗暗赞道:“老姜究竟比嫩姜辣!”但闻万良轻轻叹息一声,道:“咱们离开茅舍之后,老朽就感觉有人追踪,但那人武功高强,始终不露痕迹,老朽亦曾留心查看,竟找不出那追踪之人。”左少白道:“怎么晚辈一点也不知道呢?”万良道:“这是老朽数十年江湖经验,练成的一种特别感觉,自不是一般人都有此能。”左少白道:“原来,老前辈又何能知道那人志在二女呢?”万良略一沉吟,道:“此事十分简单,那人在咱们离开二女居住之地,才跟踪我等,如非是早已偷窥二女居住之处,定然是被咱们引来的了。待咱们离开小镇之后,老朽故意绕向而行,果然已不觉有人追踪。”左少白点点头,道:“老前辈可知他们偷窥二女居处的用心么?”万良道:“这就很难说了,二女虽是天生有盲哑残缺,但表面上望去。却是美艳绝伦,不知内情,决难想到如此美女,竟有残缺。也许贪图美色,也可能是江湖道上的高手,侦知二女是范仲明的衣钵传人,别有所图而来。”左少白道:“如是咱们要保护二女,这等距离,岂不是远一些么?”万良道:“目下青天白日,谅他们也不敢有所举动,也许他们要在晚上动手。”左少白道:“老前辈之意,可是说今晚咱们到那水塘附近,暗中设法保护二女,对付强敌?”万良道:“不错,正是如此。”左少白道:“如是那些人,才智过人,突然要在白日下手呢?”万良道:“所以,咱们要守在这株大树之上,注意那些人的举动。”左少自心中暗道这办法倒也不错,当下低声问道:“咱们要高光、黄荣,同来守望。”万良道:“好吧!,你告诉他们两人一声就是。”左少白应了一声,飞落实地。高光生性憨直,一向喜爱直来直去,素来不喜兜圈子,对万良作事为人,谨慎多疑神态,早就不以为然,尤以万良对那盲哑二女敬重之情,更是暗生闷气。一见左少白飞落实地,立时迎上去道:“大哥,瞧到什么没有?”左少白道:“瞧到了。”高光呆了一呆,道:“瞧到了什么?”左少白道:“瞧到了暗中谋算那茅舍二位姑娘的凶手。”高光抓了一阵头皮,道:“大哥、小弟心中有一股闷气,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左少白道:“好,你说吧!”高光道:“我不信那两位小姑娘真有什么能耐。能帮助咱们查出大哥含冤内情,挽救武林浩劫。”左少白笑道:“此事未得确定之前,小兄亦难作何论断。”原来,左少白对那万良夸耀二女能耐,亦是有些不信,但他对万良丰富的江湖经验,和处事之能,却是甚为佩眼。高光轻轻咳了一声,道:“大哥既得了那‘正义老人”留下的金刀,何不堂堂正正,约集武林同道,揭发武林中正在进行的阴谋,却跑来找两个又盲又哑的女娃,岂不问道于盲了?”左少白沉吟了一阵道:“万老前辈的阅历经验,无不强过咱们,兄弟不可和他争执。”这两句话,声音沉重,脸上是一片肃然之色,显有斥责之意。这高光对左少白最为敬佩,当下垂首应道:“大哥说的是,小弟以后不和他争执就是。”只听大树之上,传下来万良的声音,道:“诸位快些上来!”声音急促,显是有了大变。三人应声而起,迅速的爬上树顶。万良指着正面二女居住茅舍,道:“诸位仔细瞧瞧。”三人凝目望去,只见几个荷锄农人,分别由三面向茅舍中包围过去。左少白低声说道:“情势似有不对?”高光道:“几个荷锄农人,也值得怀疑么?”万良道:“此时不过申初光景,正是在田中工作之时。”只见那些荷锄农夫,突然加快脚步,奔向茅舍,迅速的隐起了身子。情势显明,连那高光也瞧出不对,低声说道:“果是有些不对。”飘身下去,放腿向前奔去。左少白道:“三弟不可造次。”说话之间,也飘身下树。高光停下脚步,道:“救人如救火,岂可延误时刻?”这时,万良、黄荣等,都相继跃落树下。但闻万良接道:“看将起来,这些人也许是在白昼下手了。”高光接道:“不错啊!所以咱们不能拖延时间,要得立刻赶去才是。”万良道:“咱们这般赶去,岂不是很早就被人瞧出来了么?”高光道:“不错,咱们也该扮装一下才是。”万良目光转动,打量四周一眼,只见一个牧童,跨在牛背上,手执竹笛,边吹边行,心中突然一动,道:“左兄弟,有劳你扮作牧童模样,骑牛赶去。”左少白应了一声,借了那牧童笛、牛,跨上牛背,尽快向那茅舍驰去。万良低声对黄荣说道:“两位请在那大道借用一辆马车,驰车赶往。”黄荣道:“如不见马车,借上一辆牛车呢?”万良道:“不论什么车,你总要设法在一顿饭工夫之内赶到。”黄荣应了一声,带着高光而去。万良匆匆扮作一个老农模样,在农家借了件蓑衣,荷锄急向那茅舍赶去。左少白骑牛赶路,心中虽急,但牛步却快不起来,尽自心中焦虑。这当儿,突有一辆马车,急驰而过。车中传来了高光的声音,道:“大哥,咱们先去瞧瞧了。”左少白施展传音之术,说道:“高兄弟,千万不可自作主意,如非形势迫急,不能随便出手,一切要听万老前辈之命。”话说完,那马车已驰出四五丈外,最后一段话,不知那高光是否已经听到。且说万良扮作农人,绕道而行,直奔二女居住茅舍所在。只见那池塘岸畔,大树之下,四面草丛之中,散布着不下十余人,不禁吃了一惊,暗道:“这些人对付两个女娃儿这般劳师动众,恐不是私人之间的贪爱美色了。”那茅舍中二女、亦似有惊觉,门窗紧闭,池塘中几只善传警讯的白鹅,也跑的不知去向。这时,黄荣和高光乘坐的马车,已然急驰到茅舍前面。两人驰车之术不佳,又急于赶路,快车奔行,泥水溅飞。那散布在茅舍四周的人,已然警觉到这辆马车的不对,登时有两个荷锄的大汉,联袂而起,拦住了马车去路。黄荣急急一收缰绳,奔行的快车,突然停了下来,冷冷说道:“两位拦住我们去路,是何用心?”原来,黄荣看马车距那茅舍,还有十余丈远,如是能驰近一些,自是更好。那两个荷锄大汉,一老一少,那老者约在五旬以上,留着花白长髯,那年轻的大约有二十上下。一望即知,那两人决不是种田的人。只听那老者冷笑一声,道:“两位是哪一派中人?胆子倒是不小。”黄荣道:“阁下这话是何用意?”那老者道:“老夫一望之下,已瞧了内情,不是耕种之人。”高光突然一掀车帘,冷冷说道:“两位是么?”那老者哈哈一笑,道:“不错啊!在下等不是耕田的人。”突然一振手腕,肩上锄头,“呼”的一声,直向黄荣击去。黄荣一个大翻身,由车上一跃而出,避开了一击。就在老者出手的同时,那年轻荷锄人,也抖手一锄,击向坐在车中的高光。高光早已判官笔握在手中,右手笔一点铁锄,纵身而出。黄荣避开一击之后,顺手从车前抽出长剑,和那老者打在一起。高光双笔挥舞,攻向那年轻人。万良眼看两人已然亮出兵刃,四人动上了手,身份已然暴露,突然放开脚步,直向那茅舍冲去。但见一个身着长衫的老者,由一株大树后,急闪而出,右手一抖,一条软鞭,笔直的点了过来。万良右手一挥,拍出一掌,逼住软鞭又向茅舍冲去。但那人手中软鞭招数,变化诡奇,有如活蛇飞舞,缠、点、打,三字诀,奇招连绵而出,竟然把万良挡住,一时间,难越雷池。这时,另有两个仗剑大汉,直向那茅舍冲了过去。万良心中大急,高声叫道:“两位姑娘小心!”左少白遥见两人动手之情,立时快步赶了过来。埋伏在这茅舍四周的大汉,似是不少,左少白还未近茅舍,已有两个大汉迎了上来。这两人年龄相约,一个施用一把吴钧剑,一个用的万字梅花夺,双双出手,挡住了左少白。左少白心头大急,手中长剑一阵猛攻,希望能冲过两人,赶往茅舍门口。但姬侗传授的剑招,妙变有余,凌厉不足,“唰唰’几剑,竟未能破开两人的合围之势。抬头看去,两个仗剑奔向茅舍的大汉,已然逼近茅舍。那当先一人,突然飞起一脚,踢在木门之上。只听蓬然一宗,木门应声而倒。左少白目光一栋,隐隐之间见二女,似是并肩站在厅中。万良、左少白、黄荣、高光,都是各尽全力迫攻,希望能冲进茅舍。但对手竟都是棘手人物,个个武功不弱,几人一时间都无法如愿以偿。万良只气的哇哇大叫道:“左兄弟,不用手下留情,无论如何不能止他们伤害到两位无辜的女孩子!”左少白剑势变化,愈来愈见威力,已把围攻的两个强敌圈入了一片剑影之中。但见那当先冲入茅舍的人,已向二女扑了过去。他反手把长剑归入鞘中,想是志在先擒二女。左少白,相距茅舍最近,眼看二女危急万状,但却无能救援,不禁又急又怒,怒喝一声,抽出了身上的古刀。其实,那两个和左少白动手的大汉,已为左少白手中剑招,迫得眼花撩乱,应接不暇。只要左少白能够再多支撑一时,两人势必非要设法避开左少白的剑势不可。因为,这两个见左少白手中长剑,不仅变化万端,而且是妙手绵绵,两人被困在那剑影中。觉得左少白手中长剑,几度要伤到大穴要害时,常常收了回去。但左少白却不知两人早已骇得冷汗淋漓,但见两人的吴钩剑、三才夺运转如飞,毫无落败之征,心中大急,拔出古刀。他拔刀之时,手中剑势一松,两个大汉趁势而退。那使吴钧剑的大汉,低声说道:“多谢手下留情。”缓步退到一侧。左少白茫然的望了两人一眼,只见两人站在旁侧,并无拦阻之意,才放步冲入那茅舍亡中。但见盲、哑二女,并肩而立,纤手掌拍、指点,竟然把两个大汉拦住。两个大汉施展擒拿手法,想抓住二女的脉穴、关节,可是始终未能得手,显是心中亦甚焦急,紧皱眉头,攻势越来越快。左少白打量了四周形势一眼,怒声喝道:“住手!”两个攻击二女的大汉,闻声回头,左面一个突然转过身子,抽出长剑,冷冷说道:“你是何人?”右首大汉,双掌一紧,把二女尽都圈在了一片掌影之中。左少白缓缓把古刀还入鞘中,右手长剑护在胸前,查看两女的拳路。哪知瞧了良久,仍是瞧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大汉早已等的不耐,“唰”的一剑,刺了过来。左少白随手一剑,挡开了那人剑势,双目却仍盯在二女掌指变化之上。那大汉被左少白随手一挥,挡开了攻势,双目中神光如电,却仍然盯住二女,心中大不服气,长剑“唰唰唰”连攻三剑。这三剑在他而言,实乃生平绝学,剑势快急,却也极尽凌厉。但左少白仍是目不转顾,若无其事一般,随手挥剑,轻而易举的把他三剑尽皆封架开去。要知姬侗这“王道九剑”,乃天下剑招中最为博奇防守剑势,随手挥来,皆成文章。那大汉快速三剑,未见奏功,心中大怒,全力运剑,迫攻过去。左少白剑势一变,“唰唰”两剑,登时寒芒轮转,剑影重起,把那大汉圈入了一片剑影之中。哑女眼看左少白还击两剑,就把对方圈入了重重剑影之中,不禁嫣然一笑。左少白正在留心着两人拒敌的掌路指数,对那哑女一笑,看的十分清楚。只见她笑容之美,直可倾城倾国,不禁暗自一叹道:如此玉人,如斯笑容,倾尽天下之美,亦是难于比拟,只可惜,美中不足。玉人竟然有哑子残缺,岂真是天妒红颜……只听闷哼一声,那迫攻盲哑二女的大汉,突然倒了下去。原来,他被那哑女笑容,吸引去了全部心神,糊糊涂涂一拳击出,腕穴要脉正撞在那盲女指尖之上,登时腕脉受伤,倒了下去。只听那盲女长长叹息一声。道:“是你自己撞在我指尖之上,可不是我存心伤你!”言下之意,对伤害那大汉一事,心中十分抱咎。和左少白动手的大汉,早已被左少白重重剑势圈住,别说还手乏力,连停手不打,都已无法办到。因此,左少白有从容的时间,留神二女,只觉盲女之美,尤甚妹妹甚多,心中暗暗赞道:“好一对残缺美的姊妹花。这时,哑女一对圆大灵活的眼睛,不停的在左少白脸上打转,右手轻轻握着那盲女的左手。别人只看到她们姊妹手儿相牵,亲情无限,却不知那哑女正把自己双目所见,藉着手指转给姊姊知道。但闻室外传入来高光的暴喝,和连续不断的金铁交鸣之声。左少白陡然警觉,室外恶战正烈,高光如非遇上了劲敌,决然不会发出这躁急的怒喝。心念转动,手中剑势陡然一紧。只见那重重剑影,立时开始收缩,那施剑大汉,突然弃去了手中兵刃,举手拂拭一下头上的冷汗,道:“在下不是敌手,咱们不用打了。”原来,这“王道九剑”,虽是奇而不毒,但那波起寒光,始终在对方要害大穴之上转来绕去,那份精神上的威协,实比一剑致命,更教人难以忍受。所谓天剑之下,无百合之将,因为是不论武功如何高强、修养如何有素的武林高手,也无法长时间忍耐着死亡的威协,只得自动停手罢战。左少白左手一挥,点了那大汉穴道。转睑望去,只见室外打斗凶烈,双方已到最后关头。万良赤手空拳,独拒三个大汉兵刃的围攻,但仍是有守有攻,占尽先机。黄荣长剑轮转,和两个大汉正斗的难解难分。高光双笔如飞,也是以一抵二。只见室外草丛空地之中,弃置了数把锄头。原来,这些人扮作农夫。肩着锄头,但却暗中藏有兵刃,遇上强敌动手,立时取出兵刃拒敌。左少白默查双方动手情势,除了万良之外,黄荣、高光都已尽出全力,虽然不致落败,但也无法胜得别人。只听身后传过来一个动人心弦的娇甜声音,道:“多谢兄台相助。”左少白道:“不敢,不敢,在下理应效劳。”说着话,举步出了室门,未敢回头多望二女一眼。这当儿,室外的搏斗,也有了变化。但闻两声惨叫,连续传来,和万良动手的三个大汉,有两个倒摔在地上。两人同样的伤痕,脸上有三条青色的指印。左少白一瞧两人伤势,已知是伤在万良的“五鬼抓魂手”下。余下一个人,哪里还有斗志?急攻两刀,转身奔逃而去。万良冷笑一声,道:“还要逃么?”突然伸出长臂,抓了过去。但闻那大汉惨叫一声,仰身倒卧地上,气绝而死。左少白赞道:“老前辈好厉害的‘五鬼抓魂手’法!”原来,万良这伸手一击,距那大汉还有两尺左右。已把他伤在了指力之下。万良微微一笑,道:“借他们试验了老朽的十余年苦练而成之技。”只听高光厉声喝道:“给我躺下!”果然,两个和他动手的大汉,应声栽倒了一人。这些假扮农人的大汉,眼看万良连续伤了三个同伴,心中大惊,两个冲入室内的首脑、领队,也久久不见出来,算起来也该是凶多吉少了。斗志一懈,武功上也打了折扣,被高光施出一记绝招,点中要穴死去。余下一人,更是心慌,虚幌一招,回头就跑。高光提气疾追,不过五丈,已追到那人身后,挟背一掌,打的那大汉载了一个大马爬。就在高光解决了两个敌人的同时,黄荣也把两个敌手刺伤剑下。万良低声向左少白道:“老弟,两位姑娘受到惊骇么?”左少白道:“两位姑娘武功,足可自保,冲入室中两人,被她们伤了一人,在下点了一人穴道。”万良长长吁一口气,道:“那很好,咱们快些把伤者移入茅舍,死者尸体拖开掩埋起来。”室外七敌,活的还有两个,五个早已气绝死去。三人一齐动手,片刻之间,已把五具尸体尽皆埋好,两个伤者,抬入茅舍。这时,二女并坐一张木凳之上,眼看左少白等进入室来,双双起身行礼。万良道:“老朽等救援来迟,姑娘几乎受着惊吓了。”那盲女道:“不妨事。”左少白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请问姑娘和万老前辈一声。”万良道:“什么事?”左少白道:“这些人过去可曾来过此地么?”那盲公道:“没有,就贱妾记忆之中,从无人登门寻仇。”左少白道:“那是在下等为姑娘带来的麻烦了。”那育女不再接口,这无疑是认为左少白说的不错。左少白缓缓转脸去,望着万良说道:“老前辈可否能从死伤之人身上,认出他们的身份、来历么?”万良摇摇头,道:“老朽已归隐十数年,对江湖中人人事事,亦变得有些茫然不知了。”但问那盲女娇甜的声音,接道:“告诉我,他们的衣着、形貌。”万良轻轻叹息一声,道:“据老朽看来,这些人都不似主脑人物,何况他们已经改变了装束,很难从他们衣着之上。瞧出什么?”突听守在室外的高光,大声喝道:“又有人来了。”左少白目光转到那两个伤者身上,间道:“在下想请问二位一件事。”两个伤者,一个很重,已是奄奄一息,另一个伤势较轻,望了左少白一眼,默不作声。黄荣突然拔出长剑,道:“我去助三弟一臂之力。”转身奔出室外。万良冷笑一声,说道:“这般客气的问,谅他不肯说出。”大步迈了过去,伸手抓住了那轻伤的手腕道:“你的伤势如何?”那人倒是颇有骨气,索兴闭上双目,望也不望万良一眼。万良冷笑一声,道:“好!朋友倒是很有骨气,我要你尝试一下,分筋错骨的滋味如何?”但闻室外传过来高光的暴喝之声,道:“站住!”万良轻轻放开那人的手腕,对左少白道:“老弟请留在室中,保护两位姑娘,老朽出去瞧瞧,来的是何许人物?”也不待左少白答话,大步向室外而去。左少白回头望去,只见二女握手并坐,神色镇定,似乎对室外重来的强敌,毫不放在心上。左少白只见二女各具殊色,美艳逼人,而且有着一股人所难及的安祥之气。那哑女似是发觉了左少白盯着两人瞧着,手指弹动,悄然告诉了姊姊。那盲女突然微微一笑、这一笑有如百花齐放,左少白不自禁心头一跳,赶忙转过脸去,不敢多看。凝目向外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华衣、跨下骏马的少年站在茅舍外两丈之处的池旁大树下,两道炯炯的眼神,盯在高光和黄荣身上打量。左少白只觉那华衣骏马的公子甚为眼熟,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万良却靠在茅舍门外墙壁上,凝目沉思,似是在思索着一件十分为难的事。只听那华衣少年,冷肃的说道:“两位一定要拦阻在下么?”他的声音不大,但却有着一股自负自傲的气度,那冷肃的声音,亦有着一种夺人心志的力量。只听得黄荣、高光,怔了一怔,高光才厉声喝道:“不是当真,难道是和你玩笑的么?”说话这间,一挥手中双笔。那华衣少年冷然一笑,道:“一个人,一生中,只能死一次,两位就这等轻贱生死么?”左少白突然忆起了此人似是在榆树湾见过。但闻高光厉声喝道:“好大口气,咱们未曾比划之前,倒是很难说死的是哪一个了?”那华衣少年,似是已被高光激怒,冷冷说道:“你,第一个先死的人……”目光有如闪电一般,由黄荣扫过左少白和万良,接道:“他,还有那站在门口之人,和那枯瘦的老人。”高光怒道:“我倒还未曾见过像你这般吹大气的小子。”一分手中双笔,接道:“不用逞口舌之能,你下马来咱们比划一阵。”只见那华衣少年,仰起脸来,纵声大笑起来。笑声如金石相击,有一种锵锵然的音调。那靠在墙壁上凝神思索的万良,突然失声叫道:“果然是他。”纵身一跃。直向前面奔去。只见那华衣少年,骑在骏马上,身子突然向前一探,那手执判官双笔的高光,竟然应手倒了下去。站在旁侧的黄荣,睁着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竟然没有看出高光,如何被人打翻在地上。那华衣少年动作奇快,击向高光的掌势,突然一转,又向黄荣击来。黄荣虽然未瞧出高光如何被人打倒,但本能的自身提高了警觉,看他掌势击来,突然一提真气,纵身避开。华衣少年一掌未中黄荣,“生死判”万良已然冲到,大声喝道:“摄魂掌!”喝声中右手一扬“五鬼抓魂手”遥遥击出。那华衣少年似是知道厉害,突然一带缰绳,**骏马长嘶一声,纵跃出一丈多远出去。左少白眼看义弟受伤,急急奔了过来,一扬手中长剑,怒声喝道:“留下来!”长剑陡然出手,疾飞而出。一道白光,有如惊虹闪电而下。这是姬侗剑法中,唯一伤人的招数、姬侗在授他此招时,曾经再三告诫左少白,如非迫不得已,最好是不要施用。这一招并非“大悲剑法”中原有的招数,乃是姬侗渡过“生死桥”后,隐于“无忧谷”中,数十年思索创出的一招,剑势去如轮转,纵然是世间最好的接暗器的手法,也无法适用。但见那轮转而去的长剑,飞近那华衣少年之后,突然扩大,有如一片压顶白云,罩袭而下。那华衣少年似是自知无法拨开那轮转而下的剑势,匆忙一个大翻身,全身隐入了那马腹之中。但闻一声悲嘶,那极是少见难遇的骏马,竟为那轮转而落的剑势,生生绞作两截。剑势的旋转之力,强猛异常,连那马背上的皮鞍,也被绞得粉碎。那华衣少年,就在那剑势击着马背时,贴地两个大翻身,滚跃出两丈开外,奔跃如飞而去。左少白顾不得去捡长剑,奔到高光身侧,急急说道:“高兄弟怎么样了?”黄荣轻轻叹息一声,道:“他身上有些冷。”左少白伸出手去,抓着高光左手,果是掌指上,一片冰冷,眉头不禁一皱。万良一边在为左少白那投剑一击。暗暗喝采,穷尽心机,想不到这一剑是何招术,只觉奇绝武林,罕闻罕见。正想颂赞几句,瞥见左少白抓着高光之手,满脸愁苦之容,不禁一怔,大步走了过来,道:“他伤得很重么?”左少白轻轻叹息一声,道:“他似是受了一种奇毒的外门武功所伤。”万良道:“不要紧,我那范兄,医道通神,二女如若受他衣钵,定然亦会疗治各种奇毒内伤,何不送给二女瞧瞧。”左少白心中奇道:“二女一个哑子,有口难言,一个瞎子,目难见物,难道真还能为人看病、疗伤不成?”心中虽然怀疑,但想到高光命在旦夕,只好说道:“但愿二女已承继那范老前辈的衣钵。”扶着高光,直向茅舍中走去。盲哑二女,仍然相传相偎,并肩而坐,手儿相牵,脸上是一片平静之容。那哑女目光瞧到左少白扶着高光而入,平静的脸色,突然间,泛现出一片讶然。只见握着姊姊的一双右手,不住弹动,那盲女脸色,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缓缓说道:“有人受了伤了?”左少白道:“不错。”万良接道:“我那范兄弟,极精医道,不知两位姑娘,学过他的医术没有?”那盲女点点头,道:“虽然恩师传授,但却从未用过救人,只不知灵是不灵?”万良道:“如是我那范兄所授,自是灵验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