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胡老三听罢,喜的一掌击到自己大腿根儿上,“这要搁在一般少年身上,提到‘死’字,恐怕早就吓到尿裤子了,小兄弟能够从容论之而面不改色,真是有种儿的爷们儿!你父子二人尽可放心,像你俩这么烈性的汉子,即使到了地府,那阎罗老儿也不敢收留。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到时候地天不转地转,地不转人转,只要俺胡老三没死,咱还一起杀小鬼子”“行,兄弟,咱说定了,到时候咱还一起杀鬼子”,老者与小伙儿眼噙泪花应道。俗话说:英雄惜英雄,我与胡老三纵然没有使两父子起死回生的能力,但也不能眼巴巴瞅着父子二人自尽的惨象,于是胡老三便把自己贴身的一把匕首留下,弯腰扛在昏睡之中的‘崔莺莺’,二话不说地扭头走了,我紧随胡老三的身后,心里一直悬着,待我俩走出了不到二十步,屋里传回两声闷声的惨叫,然后就再没动静了。胡老三将步子停下,将身子扭了过来,抱着‘崔莺莺’朝屋里行了个礼。出了这间病房,按照老者的说法,我俩很快在旁边找见了另一扇铁门。铁门半开着,看似外人要经常从这里进出,胡老三一马当先,掏出盒子炮抬脚把门踹开。门刚敞开,屋里瞬间就飘来一股油布味儿,胡老三点头笑道:“没错,就是那枪炮的气味儿!看来咱俩这回是真没白来!”,我紧随其后推门一瞅,嗬,这小屋虽然不大,里面的东西排得可真够满的:最底下横着两个墨绿色的大木箱子,箱子周身绑着铁条,箱子上面立着至少有三五十把宪兵用的长枪,在靠墙角那里竟然还有一串黑铁打造的小麻雷子。“开箱”,胡老三扛着‘崔莺莺’,找了半天实在没地方搁,索性就指挥着我翻弄日本人的小仓库。我先摸了摸那些长枪,黑亮黑亮的,从里往外透着一股油腥味儿,看来还尚未开包。我随便拿起一支,朝门外比划了比划,挺沉,而且目标实在是太大了,根本就没法带在身上。撂下那杆长枪,我又将两口箱子顶上的东西全都收拾到地上,用长枪的枪嘴撬开了箱子外面的几根铁条。“哐当”,箱子盖儿被我一脚踹开,一股更大更刺鼻的油味儿从里面冒了出来,我把头往里一探,好家伙,箱子里面竟然整齐地排列着五门油光锃亮小钢炮,每门炮的炮口都刻有不同的编号。“三叔”,我回头望了望胡老三,“这下咱们可发达了,你瞅瞅我发现了啥?”“他奶奶的”,胡老三一见小钢炮直乐得合不拢嘴,“本来想救个人就算了,没想到还顺便端了鬼子的窝,知焉,赶快搁里头挑出来一门拿着,这玩意儿要是干起仗来威力可老大了”“行,你就瞧好吧”,我在箱子外头运足了气,拽住炮口就拎出来一门。不得不说,小日本子这山炮的工艺简直是太好了,炮筒只有一尺多长,加上炮身之后总共也就是三十多斤沉,山炮的底座还有扳手,轻轻一拧就能将炮筒子折叠起来,往身上一背极利于行军打仗。这要是背上个十门八门的去云南,别说是吴三桂的冤魂了,就是他的肉身在世也得给他打个稀巴烂。“知焉,你再把那个箱子踹开,里头指不定有炮弹呢”,胡老三吩咐着我。我又操起一把长枪,将另一口箱子的铁条也给拆了下来,果然如胡老三所说,右边儿的箱子里被隔成了大小不一的两部分,在宽阔的那一侧摆的正是四排油黑瓦亮的山炮炮弹。“真他娘的顺,想啥有啥”,胡老三乐不可支,弯腰拾起来一枚和那炮弹贴了个脸儿。“知焉,赶紧的,右边还有个小盒,你把它给整开了,里面指不定还有啥好东西呢”“诶!”,我朗声答道,小心翼翼地弯腰把小盒取出。小盒没有上锁,我一使劲儿盒盖儿‘啪’的一声被掀开了,盒子里包的是一层红纱布,在红纱布的底下,赫然搁着一把银亮银亮的白色小枪。“这是一把勃朗宁啊”,胡老三看见小枪喜得差点儿把自己后背上的‘崔莺莺’给甩下来,“知焉,快把枪拿给俺瞧瞧”。听他说完,我连忙将小枪递给他,胡老三把银色的勃朗宁放在手里,轻轻地抚摸着,那陶醉的神情像是一个农夫在摆弄自己的谷穗子,又像是一个刚生育后的女人在抚着孩子的嫩腿。“三叔,你倒给我说说,这枪到底好在哪?”“这枪好处可多了去了,枪体轻,子弹沉,膛线正,打出之后不发飘。像普通的盒子炮,子弹轻得跟黄豆似的,打到三十丈就歪得不行了,这枪要是开了,八九十章也歪不了多点儿,而且盒子炮后座力太大,普通人为了不耽误射击都得横着拿,这小枪就不用,连着开个六七枪都不带跑线的”“真有这么神?”,听胡老三一说,我也拿过那枪伸手摸了摸。就在手触及枪体的一瞬间,我脑子‘忽悠’了一声,枪杀森田时的那种感觉又从身子往上涌,灌的我头脑发胀。“知焉,你怎么了?”,胡老三关切地问。“哦,没怎么”,我忙用手抚了一下额头稳了稳情绪,“可能是太累了”。“那就赶快上去找你洪叔啊,他身高体壮的,让他下来搬炮弹”“哎!”,我返回身由那暗门的扶梯上了一层,森田的妻子抱着小孩正在外头焦急地等待着,见我由底下上来忙上前问道:“小兄弟,底下咋样了?”“大姐,森田这小子让我们给弄死了,现在你赶紧回去收拾收拾细软。因为这楼底下有许多日本人研制的毒药,一会我们出去要放火烧了这小楼”“哎!”女人脸上洋溢着兴奋的表情,蹬着梯子回到二楼收拾去了,我则来到了大门口直接去找洪屠户。见到洪屠户之后,我简短将底下的来龙去脉与他叙述了一遍,洪屠户听的血脉贲张,乐颠颠地下到地下室里抬炮弹去了,我则在接过洪屠户的铁枪门外守着。凉风徐徐刮过吹拂在我的脸上,使我心潮澎湃,激动得不能自已。我翻过手心来看了几遍,心中感叹道:这也是一双杀过人的手了。早在短短的一年之前,我还是一个懵懂少年,为了一己之私骗四爷上山抬参,没想时隔不久之后,我也成了和四爷一样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了,这世道可真是弄人不浅。正胡思乱想着,洪屠户和胡老三已然将一门小山炮抬上了楼,洪屠户倾倒了一口装长枪的小箱子,把炮弹都装在里面。恰逢此时,楼上的女人也出来了,胡老三与之说道:“妹子,你托付给俺的事儿俺都给你办了,你也帮大哥一个忙成不?”“您是我的救命恩人,还那么客气做什么?有什么事情大哥就尽管说吧,凡是妹子能办到的,妹子都给您办”“好,老洪,把姑娘带上来吧”,胡老三一声令下,洪屠户将‘崔莺莺’抬上楼来,经过这么一折腾,‘崔莺莺’已然恢复了神智,只是由于惊吓身子还比较虚而已。“妹子,你对大连比俺们熟得多,这姑娘是俺们先前在外头救下的,俺已经答应了他的班主,一两个时辰之后,将姑娘毫发无损地送回大王庄的关帝庙,现在看来俺们自己办是来不及了。况且姑娘的身体现在很虚,需要找郎中去救治,俺们几个大老爷们儿背着这一个姑娘实在是太招风,所以俺就想,你能不能帮俺把她送到大王庄去,也算是了了俺的一桩心事”“行,大哥,大王庄的关帝庙是吧,这个地方我以前还真去过,你就把这桩事交给我好了”,女人倒也干脆,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搀扶着‘崔莺莺’,出了外头的街上,叫了一辆人力车就往北去了。我和洪屠户胡老三对视一眼,将门楼外两个守卫的尸体、以及森田手中的黑盒子和妖刀一同扔进楼内,往楼里泼了些油,一把火就点燃了小楼。时值六七月份,大连正是多风的季节,风借火势,火借风威,不消一会儿,那间小楼之处就是一片火海了。我们三人逃到东边的一座矮山上,居高临下地往下瞅着火势。片刻之后,警笛长鸣,街上涌来许多穿着宪兵服的日本鬼子救火。虽然每个鬼子都很卖力地扑,可无奈那火已经燃到了救无可救的地步,正在日本兵围着小楼往里浇水之时,大火燃到了地下室里的那批弹药上面。“嗵”,只听见惊天动地的一声,小楼的屋顶被炸飞了三四丈高,落在地上摔了个稀碎。四周左右全是一片哭爹喊娘的倭语声,我们三人在矮山上看着,心里不知美成了啥样子,直乐得把大腿都拍紫了。就在我们看够了抬屁股要走的时候,又一出好戏上演了,鬼子的宪兵队里“嗵、哒”一声巨响炸开了花,我爬到树上向下观瞧,在小楼的前面赶来一群金发碧眼的高个子,一个个都穿着深灰色的军服。我下去把情况告诉给胡老三,胡老三笑道:“今天真是一石二鸟,就连俄国人的部队也来揍小日本子了。来来来,正好咱们缴了一门山炮,趁着日俄狗咬狗的间隙,咱们给他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