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小二一番叙述,我心中终于陡然明白:原来上次在马市中所遇见的那个黑胖老头乃是在打响铃公主陵墓的主意。既然如此,黑风岭匪众应该仍然不知威廉斯暗藏密宝的事情,不过威廉斯日记里的那个狭长通道又是怎么回事呢?倘若他记载的是真实的,那座通道应该有一两千里长,其修建的难度恐怕要堪比秦始皇接补万里长城了。还有,究竟是谁有如此的人力物力去修一个这样长的隧道,隧道底下又为何会有那样的一条怪鱼?它究竟是不是范府老管家所说的‘兽鱼’?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不停地在我脑中盘旋着,我开始隐隐觉得这其中必有一个天大的阴谋。想到这里我开口又问道:“小二,我且问你,这怀德以西究竟有几道山峰,其中山中有泉的又有几座?你却要如实地告予我知”小二听罢大惊失色回道:“大爷问的是怀德以西?这以西唯有崔二毛子的大寨黑风岭一座!”“那我问你,黑风岭中到底有没有水量特别丰沛的山泉呢?”,我又追问道。“大爷,这小的怎能得知?黑风铃这匪窝子旁人想躲都来不及,小的自然也要敬而远之了”四爷听罢点头,答道:“好,怀德本地的风物民俗我就暂且和你询问到这儿。现在我再和你打听一件私事,华莱士先生有一位相识,原先是在广州做海鲜买卖的,后来我听说他仿佛来到怀德做起了茶叶生意,此人年纪老迈,能够勉强讲一点英语,你却知不知道在怀德本地究竟有没有这样一家茶叶店和店老板?”店小二略加思索答道:“茶叶店怀德东街倒是有一家大的,不过执掌店里事务的现在却已经是少掌柜了。小的平日都在店中候客对这老掌柜的并不了解,您若想知晓结果却也只能亲自去东街拜会拜会了”,四爷听罢欣然点头,便又从怀里掏出一小块儿碎银子打赏给店小二。小二得了银子自是欢天喜地地去了。小二走后,四爷朝外面望了望天,这时这天色已经全黑了,三人均觉得茶店老板年事已高,此时拜望不甚恰当。商议过后四爷便决定今晚暂且作为休息整备,待明日上午再去东街拜望。主意打定,三人继续在雅间吃喝完毕,才一同结账返回寝室。躺在**,三人全都睡不着。四爷索性和我拉起家常,三说两说话题最终又落到静玉身上,我也没有隐瞒,将我俩在木屋之中私定终身之事全盘脱出。四爷闻听先是大笑,继而又是为女儿的久病不愈哀声叹气连连。华莱士本不知静玉的病情,我和四爷这一番谈话却也让他听得个十之八九。在他的追问之下,我只好将四爷所见的巫医以及范府小姐的故事讲予他听。华莱士听后点头答道:“如果范府小姐的那份化验单没错的话,刘先生未婚妻与范府小姐的血液之中就是因为亚铁离子含量太多才造成了血稠的情况。之所以吃白玉能够化解病痛,我猜大抵是因为白玉中的铝离子可以置换掉部分的亚铁粒子使铝离子溶于血中再透过脏器析出到胃和大肠当中。而那血玉之所以比白玉更有奇效应该并不是因为吸收了什么怨气所致,那是人的血液和白玉长时间接触会在白玉里面发生反应,使它的化学成分发生显著的变化……”“等等,华莱士先生……”,四爷听华莱士说完显得非常激动,“我知道您说的这些对我女儿的病非常有用,但是我却一句都听不懂,麻烦您告诉老夫一个实底,这兽鱼究竟是不是必须要捕,还有这兽鱼的眼珠究竟对治病能起到多大作用?”华莱士沉思了一会儿答道:“老哥哥,依我看……这兽鱼嘛还是要捕。因为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要彻底治愈血稠这个毛病,则必须要抓到引起血稠的根源,不能只用抵消稀释这些被动方法,否则,这只能和大鲧用土淹水的结果一样”“可现在难就难在根本没法探知这个根源!”,四爷叹气道。华莱士听罢挠了挠头又答:“老哥哥,我在剑桥上学时看过不少医学的书籍,按照书上所说:血病通常是由于某个脏器发生了病变才发生的。而心脏乃为脏器之首,所以我个人觉得令嫒很可能是心脏及周边的器官出现了病变,比如说生了肉瘤什么的。假如这个假设成立,这个肉瘤就是滋生亚铁离子的根源,只有把它消弭殆尽,令嫒的病就能药到病除。而你们以前购买的白玉粉只算是一种被动的降低黏度方法,这就像堤坝发了洪水,只用土去封堵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必须要把源头找到补牢才行”“那华莱士先生,假如你说的没错,要如何才能去去掉那颗病变的肉瘤?要开刀么?”“开刀不行”,华莱士摇了摇头,“以现在的医学水平,开刀的危险性非常之大,心脏周围的毛细血管又非常之多,加上消毒、感染等潜在的威胁,我实在是不能推荐你走开刀这条路。至于如何能够消弭掉那个肉瘤,德国的化验单上已经给了明确的答案,那就是血玉。可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血玉难寻,即使找到其数量也太过稀少,若以通常方式注入血管的话,恐怕还没等到达病变的位置恐怕就会被亚铁离子中合掉了”“那……那……华莱士先生,究竟要怎么才好?”,四爷听罢言语之中都带着几分哭腔了。华莱士答道:“老哥哥你先别急,依我来看: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深海兽鱼眼睛才显得如此重要。其实德国的化验单之所以说必须用它的眼睛,我猜并不是因为它眼睛当中的成分,而是利用它的眼膜去包裹血玉粉”“包裹血玉粉?”,我和四爷全都大惊失色。“没错!”,华莱士肯定地回答,“不知道你们中国现在有没有一种‘袋茶’,反正我们德国人在喝茶的时候很讨厌把茶根饮进嘴中,所以市面上销售的茶叶几乎全都是用一种特殊的纸袋承装的茶叶,这种袋茶的优点就是:不仅能够阻止大块儿的茶叶和茶根混进水里,还能很好地控制茶水的浓度。至于深海鱼类眼球的化学成分几乎没有什么异同,但是它们眼膜的物理性质却有天壤之别,这种兽鱼的眼膜能够保证在几百米的水深当中维持温度保证眼珠不被冻坏必然是有了得的韧性,而眼膜极薄的厚度也能保证它最终被胃液和血毒腐蚀之后,能把血玉尽量带到心脏附近几次,用血玉粉的药效去杀灭肉瘤,所以兽鱼还是要捕的”“唉……”,四爷听罢长叹了一声,我心中也是翻来覆去,就像被打翻了五味瓶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一夜无话,待到次日平明,众人梳洗已毕,草草吃过早饭便顺着店小二指点的方向跨入了东街。这东街乃是怀德镇里最兴旺的一条主街,街道两旁的买卖铺号接连不断,虽已时值末秋冬初,但集市里面依然人头攒动,让人见了感觉十分繁盛。走了小半个时辰,前面终于闪出一个褐底红字的硕大招牌,上写四个大字:顺亨茶铺。跨入正门,只见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汉子正操抹布擦着陶瓷罐上的灰尘,提鼻一闻,屋中茶香宜人;抬眼望去,正厅里摆着一长列贴着大字的茶罐:有龙井、铁观音、普洱等名贵茶品,种类繁多不一而足。中年汉子见我们进屋赶紧撂下抹布鞠躬问道:“小店儿欢迎各位客官光临,您几位是想让我给介绍介绍还是想自己看看?”“敢问,您是……?”,四爷冲中年汉子微笑着问道。“我是本店的掌柜”,中年汉子从容答道。“我听人说,这店子原先好像是位老掌柜所经营的,但不知我们能否求见一下老掌柜的?”,四爷也不遮掩,开口便直奔主题。“这个……”,中年汉子有些疑惑,“我爹他抱病在床,此刻恐怕不能外出见人,众位有什么话就请先和我说吧”“老板,事情是这样的!”,还没等四爷说话,华莱士将话头抢过答道:“我名叫拉希德————————(更新最快http://wap.16k.c n)华莱士,是个德意志人。在庚子年时,我的一个同胞威廉斯曾在关东被一个茶叶店老板收留,回国之后他深深感激这老掌柜的,特托我来关东打听此事,我听怀德人说,这镇上会说外语的只有顺亨茶铺的老掌柜的,所以我特来打听打听,倘若令尊就是威廉斯当日的恩人,我必将代他好好的感谢老掌柜的”“哦……”,中年汉子听罢点头笑了笑道,“倘若只问这事,你们便也不用去惊扰我爹了,因为在收留那个威廉斯的当时我也在场。我和你们说说当时的情况吧,省得你们担心我是沽名钓誉之徒”茶叶店老板说罢拉出几条凳子摆在正厅当中,待我们全都坐下了,老板就打开了话匣子:“庚子年的深秋,我和我爹在茶铺第一次见到了威廉斯。说实话很多细节现在我都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这个大汉身高体胖、外型硕大,穿着一身残破的黄绿色的军服被十几个村民带了过来。后来我爹终于弄清楚了,这大汉好像是得了什么顽症,还曾托我爹帮他找过几个郎中看病。后来郎中找了七八个,但是每个郎中对他的怪病全部无从下手,威廉斯在这呆了大约有十天八日,一见中医也治不好他得病就和我爹告辞了”听罢威廉斯一席话我心里不禁大喜,自知这皇冠和夜明珠这几样宝贝肯定就在怀德以西了,于是便继续问:“老板,敢问怀德以西就只有黑风岭一座山么?”老板听罢点头回道:“小老弟,我在怀德已呆了几十个年头,对此我倒是敢肯定说的。怀德以西就只有黑风岭一座大山,不过你们若想游山玩水还须另改线路,因为黑风岭早已沦落为一个匪窝”三人听罢心里全都明白,便也不再和茶铺老板再费口舌,留下些糕饼礼盒就草草告辞了。待回到店房之后,四爷把门一插,三人开始聚在一处商讨起探取黑风岭宝物的事宜。华莱士首先开腔道:“刘先生猜得果然没错,只是事情却越来越复杂了:匪帮不知威廉斯在山泉地下藏了秘宝,整天想着如何去探响铃公主美丽其格的墓葬;而我们知道虽然秘宝的所在却又难以随意进出匪巢探取,这秘宝是拿又不能,弃又不忍,这该如何才好?”四爷听罢气也叹气道:“这黑风岭我早在四五年前就曾听过,据说其总辖大寨主崔二毛子治军有方,山内匪众全加起来将逾千人,想进如此的一座山里探囊取物委实是太过困难了。不过我今日业已探得秘宝的所在,又知这深藏兽鱼的通道就在山泉之内,纵然没有不进去探探的道理”,说到这儿,四爷沉思了片刻又道:“这样吧,你俩先在店房之内好好守着,今夜我独自一人进山踩踩盘子再说”我一听心里着急,连忙阻拦道:“四爷,怎么不带我去?静玉业已是我的未婚妻,于情于理我都应和你到黑风岭亲走一遭,倘若我就畏缩在店房里无所作为,他日我回到二龙山也没脸去见静玉”四爷听罢,脸上露出了许多欣慰之色答道:“知焉,看来四叔真没瞧错你,能把闺女托付给你四叔也就宽心了。不过四叔也要提前地告诉你:此次探山极为危险,黑风岭不比寻常小柳子,说句难听的,咱爷俩此去能不能活着回来也都是两说的,到时候你可别再追悔莫及就好”我听罢轻笑地摇了摇头道:“大丈夫哪能活成那样?我死也要死得壮壮烈烈的”四爷闻听应道:“好,像个关东爷们儿。等会儿我就去东街买两套黑衣黑裤,天一擦黑咱们就从店房出发往黑风岭方向行走……”“等等……”,华莱士将大手一摊阻住四爷的话头,只见他满脸通红,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四爷忙问:“怎么?华莱士先生,难道你也想随我们一起去?”华莱士答:“那是当然!你们关东爷们儿都是好汉,我们日耳曼人更不是孬种,你们全进山探了,留我一个人在此蹲守又是何道理,不是因为我是个外国人就对我另眼相看吧?”四爷听罢朗声大笑:“华莱士先生,老哥不是对你另眼相看,更不是嫌弃你累赘。探山需要身形敏捷,不仅要善于攀爬山岩,遇到险境还要有能力脱逃才行。你别看我和知焉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其实我俩都有轻功在身,一旦真遇到了危急时刻,我俩纵身一跃就能跳上房去。敢问你却有没有这个能力?倘若有,老哥哥二话不说,马上就带你一同前去,倘若没有,那你就乖乖地呆在店房中等候我俩的消息,你看可好?”“这个……”,华莱士显然没有想到四爷能够提出如此的问题,思考片刻之后他索性答道:“老哥哥,我当然没有一跃上房的能力,但我也不相信你俩能够纵身一跃就跳起两三米高。这样吧,我也不和你们抬杠,咱们店房的跨院里就有一间喂马的马厩,你俩若能从平地起跳跃上马厩的棚顶我华莱士就心服口服了;但倘若你们跃不上去,就休要再生出其他理由,乖乖带我一同进山,你看可好?”“好!”,四爷干脆地答道,“咱们说办就办”三人说罢便从楼上下来,自后门轻轻进到跨院的里面。说来也巧,此时正是饱睡午觉的间隙,干活的下人们吃罢午饭之后全都撂下工具回房休息去了,跨院里除了我们三个之外空无一人,只有几匹骡马在漫不经心地舔着地下的草叶。华莱士见身边无人一指眼前的一个宽大马厩说道:“我也不难为你们,这间马厩约有两米七八的高度,你们若能纵身一跃跳上去,我就心服口服再也不提进山的事了”“好,华莱士先生,你看着”,四爷话音刚落便将真气沉于丹田,力道降于腿上,身子往下一弯,弹腿纵身向起一跃而起,再见他的身体就像是一只离弦的利箭直射向马厩。他的力道拿捏得正巧,身子刚过马厩便轻飘飘地落在房顶,简直如同一缕棉花坠地无异。我和华莱士低头一看:厩内的骡马群依旧低头舔食草叶,丝毫没有觉察。华莱士一见此景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痴愣愣地瞧着站在棚顶的四爷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待到许久之后他才转头与我问道:“刘先生,难道你也能这样?”“我……”,我被华莱士一问也不知究竟该如何应答,“若是在盘龙岭时,别说是一个马厩,就连十个恐怕也不在话下,不过那龙塔几乎耗光了我所有内力,此番我究竟能否跃上马厩也是一个未知”,想到此处我只好无奈应道:“华莱士先生,我试试看吧!倘若我纵不上去,那我就陪你一齐在店房里侯着四爷”华莱士微笑着点头,把身边的一处空场让出来给我。头顶的四爷亦安慰我道:“知焉,我在房上接应你,你却不要害怕踩塌屋顶,只管屏息聚气用尽力量向上跳跃便是,四叔绝对相信你能跃过这小房”听四爷把话说完,我心中自觉得无比畅快。便索性在原地站定,像以往那样运息调气起来,这一调不要紧,我只觉得丹田之中那团真气又开始慢慢聚积,只是比以前微弱得多罢了,藉由这股真气的运动,我感觉到浑身充满了使不完的气力,心中一乐,便纵身一跃便直奔房顶去了。“哐当……”,我的双脚终于如愿踩在马厩的屋顶之上,厩内的骡马被这声音惊得直踏地嘶鸣好几声才算作罢。我深呼了一口气,心想虽然自己控制内力的火候远不及四爷,可总算是没有食言如愿跃上了屋顶。四爷点头朝我投来几眼赞许目光自是对我更加喜爱,他转头朝向身下的华莱士喊道:“华莱士先生,你要不要也试试?能跳上来我就带你一齐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