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遇敌（下）

高悦心中喜悦，逢此一变，丝毫不乱，长啸一声，催动灵诀，一条碗大的水龙抖然从剑尖飞出，水龙在空中盘旋，身体迅急膨胀，眨眼间已有丈把长短，须眉皆张，张口喷出道龙息，向敌人袭去，所有的黑衣人尽在攻击范围之内，龙息所过之处，白霜凝结，温度抖降，黑衣人等纷纷闪避，其中一个闪躲不及，玉尺被龙息喷到，当及冻成冰尺，又被龙尾一拍，“啪”的一声碎成细小的冰粒。灵器与主人息息相关，玉尺被毁，那黑衣人大叫一声，喷出口鲜血颓倒于地。“好一招冰剑怒龙！”怒炎击掌大喝。素衣和古一清也齐声叫好。高悦这一招冰剑怒龙最适宜群攻时所用，冰龙自会向所有敌人发出攻击，运用时间长短依赖于灵力的提供。高悦连番恶阵，又受阵法禁制，灵力支撑不了多久，不到须臾，冰龙尽皆消散，然而，这短短的功夫也足以让身边的同伴稍息。怒炎的身上沾满血迹，虬髯怒张，他生性烈如火，遇敌之时招式大开大合，尽是进攻招数，防御的招式极少，后退的更是没有，是以受伤最多。这场恶战，十余名黑衣人中，倒有三人是毁在他手中。古一清与高悦一样，略有损伤，可恨的是敌人的武器沾毒，毒性极为阴狠，若不是两人分出一部份功力抵挡，只怕早已毒发身亡。乘这短暂的时间，高悦拿出华自春留下的解毒丸，一人二颗，一颗服下，一颗化了敷在伤口。那灵药奇妙之极，一触到伤口，立即溶了进去，黑血随即汩汩地流淌下来，本已麻木的伤口亦有了丝丝清凉。任琪志面色惨白，扶壁喘息。他修为最低，灵力已近耗尽。素衣和古一清一左一右，随时相助。黑衣人还有八九人，已方是五人，尹凌云进去后尚未返回，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进去。这番念动，不过一瞬，就只在这一瞬，一个黑衣人疾若闪电地往内冲去。那冰龙已近消散之时，高悦急忙催动灵力，这一催动不由无奈地叹气，体内的灵力所剩无几，已没有能力支撑怒龙的身形了。这古神阵里虽然充满了仙灵之气，但奇怪的是他们却完全无法吸收。灵力用去一分就少了一分，这种情况是他们从未碰到过的。手指微动，取出紫宵丹，往嘴里塞去，他已顾不了短期之内连服紫宵丹会有何恶果，人如离弦之箭射了出去，两个黑衣人一闪，挡在他的面前。没有时间用灵力化开药丸，高悦凌空跃起，一剑挥下，三支法器相接，那两个黑衣人退后一步，高悦也被震得后退一步，一阵气血翻涌。怒炎大吼一声，冲了上来，又是一番混战。那黑衣人足不沾地飞纵过来，叶子洛见势不妙，忙往后疾退数步，心里暗暗祈祷这黑衣人能同那尹凌云一样贪慕神仙的东西，而顾不上处理自己。黑衣人冲到莲池边，眼只往曲曲走廊那头张望了一下，旋即将注意力放在叶子洛身上。他并不知道这是古神人的府第，这阵法里满是仙灵之气，他只道是上古仙人之宅。他本是修魔者，对仙人的东西兴趣不大，虽然可以把仙人的法宝重新修炼，但需耗费许多时日精力，今日他有更重要的事做，无瑕顾及那些。脚下一动，黑衣人如鬼影般飘至叶子洛面前，叶子洛吓了一跳，跌跌撞撞地绕着莲池跑了数步。回头看看，那黑衣人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黑衣人的脸全蒙在头罩之下，就连一缕头发都看不见，叶子洛却感觉到那怪物一定紧紧盯着自己。他毛骨悚然地摸摸臂膀上立起的鸡皮疙瘩，不悦地斥道：“你要干嘛？”黑衣人嘴中发出低沉的声音，嗡嗡的，以奇怪的频率颤动着：“寒雾冥剑呢？”叶子洛只听得脑袋里“轰”的一声，像是木鱼被敲了一下似的，声波深深地震荡开来，接着思想一片空白。他嘴中慢慢地喃喃着：“……寒雾……冥剑……?”这正是黑衣人的独门秘术----音摄术，只要对方听见他的声音，就会失去心智，老老实实地任其操纵，用来讯问自是方便得很。叶子洛没有防备，何况就算他有防备，以他的一点灵力也做不了丝毫抵抗。“对，寒雾冥剑在哪儿？”黑衣人抑住兴奋又问了一遍，他的人已挪到叶子洛面前，手伸了出去，就待接那寒雾冥剑。前些日子最尊贵的掌教雷刹出关，威猛的身形高高坐在掌教一位上，魔威立现，修行再高如他，也立刻诚惶诚恐地拜伏于地，止不住地惊惧颤栗。在掌教的指示下，他和九长老各带门下精英，乘诺其星最南面神秘的冰雪山谷一年之中唯一没有风雪的一天，到达山谷腹地，用灵石起动冰雪之下的传送阵，来到了这个神秘的地方。而如今，他即将拿到破阵的关键“寒雾冥剑”，又怎能不喜，他若立下此大功，掌教必会赏赐于他，界时，他或者会从四长老一跃成为大长老呢。黑衣人已然喜滋滋地盘算着。他伸至叶子洛面前的手微泛青光，手指甲尖长细利，黑如浓墨，份外渗人。叶子洛失了心智，视若无睹。“……不……知……道……”叶子洛一脸呆滞地回答道。四长老惊得差点跌倒。看叶子洛的神态分明还受音摄术影响，没道理会答“不知道”啊？！掌教告诉他们让他们来此伏击，随后来的一帮修真者中有一人携有“寒雾冥剑”。他们见众人都是修为不差之人，除了叶子洛是个普通人，谁会带一个普通人千辛万苦来到这里？最大的疑点当然就在他身上。后来叶子洛坠下山崖，银光出世，他们又肯定了几分。没想到叶子洛竟回答“不知道”，难道是他们判断错误？他却不知叶子洛也只见过寒雾冥剑这个名字一次，一时之间哪想得起来他得到的古剑就是寒雾冥剑呢，何况他心智被锁，思维有限，更是难以想起来了。冷汗从额头滴落，黑衣人一急之下吼道：“把你身上所有东西拿出来！”“是。”叶子洛木然应着。抬起手腕，手伸过去，却想不起要拿什么，只呆呆地想着“拿出来”，意随念动，叶子洛的手中腾的出现一样东西，银丝缕缕，毫光绽绽，正是一把拂尘。拂尘无风自动，丝丝银线唰地向黑衣人刺去。拂尘出现之时，黑衣人莫名感到一阵不适，他没有想到拂尘会自行攻击，惊得脚下一跌，狼狈退后。拂尘掉回头来往叶子洛脸上拂去，“嗖”的一声，一道黑烟被吸入拂尘之中。叶子洛一个激冽，像是顶头被倒了杯冰水，刹时清醒，想到刚才失去心智，不由冷汗涔涔，此时，他已想起所谓的“寒雾冥剑”是什么了。叶子洛握着手中拂尘，知道是这件法宝救了自己，低低自语着向空寂神人道谢，暗自庆幸一时心动留下这件拂尘。黑衣人被无主的拂尘逼退一步，不禁大怒，他修为浑厚，为人谨慎，何时吃过这等大亏？当下也不多言，右手握住一串血红的镯子对着拂尘，左手一弹，一个乌青的光球向叶子洛弹去。一声长啸，一个清朗的声音：“鼠辈焉敢欺我兄弟？”水蓝色剑芒劈过，乌青光球化作烟散。剑风掠过高悦的发梢，轻轻拂起，高悦微微笑着，一手持剑站在台阶之上，白衣沾血，眼神明亮，有若谪仙。“大哥~~~~”叶子洛叫道，腰际忽的一紧，一道银白光芒束住他腰际，一收一拉。叶子洛腾空而起，从黑衣人头顶跃过，落在高悦身边。光带“唰”的缠回素衣的皓腕，原是串银白的手钏。这一收一拉，干脆利落，迅若脱兔，四长老一时反应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子洛落回自己人的阵营。“大哥，你没事吧？”“子洛，你没事吧？”两人异口同声，双手相握，高悦立知叶子洛受了内伤。“子洛，为了我们碧水星，累你受苦了。”高悦歉然道。“大哥不也是吗？”高悦爽气地挥挥手。两人相视而笑，均觉欣然。高悦手中微凉，却是叶子洛借一握之势将绛霞瓶塞到他手中。高悦何等聪明人物，不动声色地淡淡一瞟，就知手中是何物了，纵是镇定如他，也不由身子微微一震，他眯起眸子深深地望了叶子洛一眼，没有言语，意念一动，绛霞瓶便收进了储物戒中。耳边素衣一声娇斥，皎洁的身影飞去，又如苍鹰般跃回，手中缎带之上已多了一人，正是力倦不敌的任琪志，任琪志勉强撑住身子，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难过，欢喜的是素衣及时解危，难过的是男子汉的尊严受损，原想保护佳人，没想到~~~~~他一揖手：“多谢素衣姑娘。”素衣淡淡一笑：“客气了。”任琪志的脑海中浮现着“绝代有佳人，一笑倾人城”、“美人如玉剑如虹”之类诗句的时候，古一清和怒炎且战且跑地赶了过来，身后纠缠着一帮黑衣人。“咦，叶老弟你没事吧？”怒炎一边打斗一边乐呵呵地问，浑不将眼前的恶敌放在眼中。“我没事，放心吧。”叶子洛笑道，替怒炎心惊胆战。无论是自己，还是怒炎、古一清，都力乏神疲，更不要说任琪志，旋凝圣水已到手，缠斗没有任何意义，就算自己能全歼黑衣人，付出的代价也必定惨重，与其得个两败俱伤的局面，不如见好就收，高悦默凝功力，舌绽春雷，大喝一声：“住手----”声音挟着灵力，震得人心襟摇动，不禁纷纷停下手中兵器。高悦对着四长老道：“阁下想必是首领吧？”四长老冷哼一声，道：“小子说得没错，哼，有什么话就说吧。”他心里暗惊高悦这一嗓，与自己的音摄术有异曲同功之妙，而且施术范围极广，震慑力也相当不错，就连自己也差点着了道。“我不知道贵派此次前来所为何事？何以突袭我等？”高悦面带微笑，风度怡然，半丝看不出方与对方生死相搏。“如若有什么误会，还请明示。”“误会？哼哼，不想打可以，只要这小子交出寒雾冥剑。我们一切好说。”四长老一指指向叶子洛。众人都望向叶子洛，叶子洛耸耸肩，拿出那把黑色的古仙剑，对高悦等人道：“呶，大哥，这把剑就叫寒雾冥剑。”四长老暗自打量叶子洛，且惊且疑，他的音摄术从未失效过，何以~~~~难道这小子深藏不露？高悦微一皱眉，道：“此剑已认主，便是给你也无甚用处。”四长老定定心神，冷笑数声：“认主？简单，只要杀了这小子，让寒雾冥剑重新认主即可。”高悦已知此事难以善了，恶战在所难免。至于尹凌云，他多少知道对方脾性，也推得出一时半会是不可能见他回援了。他往前站了一步，站在怒炎、古一清、任琪志、素衣和叶子洛的面前，淡然问道：“你可愿自断一手一足？”四长老大怒：“小子，别以为你是我的对手！”几次交战，四长老已看出高悦的实力比他还稍逊一筹。高悦眼绽冷芒：“兄弟如手足，岂可自断？！你可以为今日你等必操胜券？你可知只需我一人，就可尽灭你等？”高悦此话，无论在谁听来都有夸大之嫌，但是身后的古一清、怒炎、素衣等均一言不发，默认于此。在这些人中，高悦的实力不是最强的，然而有的人，天生就有一种凝聚力，周围的人总会不知不觉以他马首是瞻，高悦就是这种人，纵然他现在受了伤，灵力衰竭，然而，他的话掷地有声地扔了出去，每个人的心中都扬起异样的震撼，他们没有一个人怀疑高悦会做到、高悦能做到。叶子洛胸怀激荡，喉中一哽，呐呐地说不出一个话来。眼中高悦的背影模糊，却又无比伟岸。四长老怒极而笑：“好，小子！如果你在百招之内击败我，那我就命令手下尽数撤回！”四长老老奸巨滑，他明知以两人的实力差距，高悦别说要击败他，就算在百招内能不被击败就相当不错了，他故意设下百招，实想借此除去高悦，对方少此一主力，战局对他将有利得多。“好，一言为定！”高悦斩钉截铁地道。“子洛，可要找你帮忙了。”他回头对叶子洛笑道：“一来麻烦你把盔甲还我，二来把拂尘借我使使。”“嗯，大哥尽管用。”叶子洛双手奉上拂尘。怒炎等人这才注意到这把独特的拂尘，纷纷双目一亮，多少明白了高悦的计划。高悦穿上盔甲，灵力运转，盔甲瞬间发出水蓝色柔和绚目的光芒，一部份灵力留在盔甲中，高悦再动用剩余的灵力输入拂尘之中。他前来救援叶子洛时，已注意到拂尘独具灵性，居然可以自行攻击魔气，略一端详，就知这把拂尘是罕见的神器。拂尘入手，更是断定无疑。在神器的面前，运用得法，强大的仙人也可一击而灭，何况是个小小的修魔者。灵力有如渗入沙子的水，很快就没了影子，高悦脸上一片雪白，身子震了震，他的灵力几乎全部被吸入拂尘之中，几近虚脱。拂尘依然纹丝不动。高悦苦笑，以平日的状态功力，尚不知能否使用这件神器，眼下实在太勉强，可是，他没有选择。罩在黑影中的脸满意地笑了，四长老已看出那古怪仙器吸尽了对方的灵力。一言不发，手一挥，一道血红的光刃向高悦劈来，高悦脚尖一点，轻似鸿毛地飘起，空中轻巧地转腾挪移，恰恰避开光刃，手中拂尘劈头向四长老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