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当我和胖子对阵数量相当的车老道和洪卫东的时候,那一刻,我才理解了李逵的难处:原来,一头被激怒的狗熊的杀伤力,远远不是一群豺狗可以达到的。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和那些看似孔武有力的打手血拼,因为,那样我还有还手之力,而面对车老道,我几乎是脑袋一片空白,那差距,就像潘长江踮着脚去吻郑海霞,实在是忒大了。见胖子顶着两个红脸蛋,仍是一脸大无畏的革命气概地看着自己,车老道没再废话,先是将血符向空中一抛,那道符就像有鬼神指引一样,正正好好地悬停在胖子的头顶上。而后,车老道左手结成拘邪指,右手则压按鼻端下、两鼻孔之间,嘴里开始如诵经一样地吐出一连串的咒语:“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铅二丹,混一成真……”我一看,这车老道果然不白给,他露得这一手叫“按山源”, 据《云笈七签》46卷《秘要诀法遏邪大祝第九》记载:手按山源则鬼井闭门。鼻下山源,是我一身之灵津,真邪之通府。背真者所以生邪气,为真者所以遏万邪,在我运摄之尔,故吉凶兆焉。至于《阴符藏经》说得更加直白,那就是此动作有驱邪镇鬼的作用。看来,这胖子此次还真就请了一个挺给力的鬼上身,否则,这老杂毛也不会一出手就接连使用了几记辣招,似乎他对胖子附身的鬼也颇为忌惮。此时,车老道仍在口吐白沫地念着不知所谓的咒语:“五雷五雷,急会黄宁,氤氲变化,吼电迅霆,闻呼即至,速发阳声,狼洛沮滨渎矧喵卢椿抑煞摄,急急如律令。”随着急急如律令的出口,车老道周身突然迸溅出血色光芒,而悬浮在胖子头顶的那道符则象接收到了感应信号一样,开始燃烧,并高速旋转着罩向胖子的脑袋。这座小土山虽然不属于大兴安岭的余脉,但也稀稀拉拉地生长着一些高达8、9米的落叶松,这些落叶松主干上向四下里疯长的枝杈粗如小孩手臂,当地人一般要用大斧子才能砍下来做烧柴。可是,当它们碰到那道高速旋转并下落的燃烧着的符纸的时候,就像碰到了高速旋转的切刀一样,不仅轻而易举的就被削断,还被快速的离心力抛出很远的距离,其中一些木屑打到我脸上,就像被鞭子抽到一样,生疼生疼的。眼看那就像传说中的血滴子的符纸离胖子的脑袋越来越近,而胖子依然在那摆着雷人的姿势玩酷,我急得眼珠子直冒火,心想这家伙也忒淡定了吧,都这紧要关头了,怎么还岿然不动呢?你他妈当你是铜头铁臂的擎天柱呢,躲躲先啊。“你他妈倒是躲一下啊,我操。”情急之下,我飞身撞向胖子,希望能让他避开那要命的“绞索”。胖子闪身避开我,还很不满地瞪了我一眼:“你个倒霉孩子,跟着裹什么乱啊?”哎呀,我一个饿虎扑食趴在了地上,也顾不得被摔得五脏挪位、眼冒金星的痛楚,只是无限骇异地看着胖子:这死胖子打我认识他那天起,就是一嘴儿大碴子味儿的东北话,这会儿怎么改成了纯正的京片子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且不说我满腹的疑问与费解。这节骨眼上,那高速旋转的符圈就像喷吐着地狱之火的恶龙一样,已经到了胖子的头皮位置。就见胖子一声“来得好”,随后一个标准的马步,双手就像跳孔雀舞一样,顺着那符圈旋转的方向交叉扭动托举,更带劲的是,胖子的身体也象游龙一样,配合着手势矫健地拧腰游走,那动作,就一个字,帅!数年以后,我在看李连杰主演的《太极张三丰》的电影时,当我看到李连杰玩太极石球的片段之后,脑子里一下子就蹦出了胖子在小土山玩符圈的场景,说真的,李连杰的动作虽说看着刚柔并济,柔中带刚,但那与电影剪辑有着很大关系,而胖子当时露的那一手,绝对是原滋原味的真功夫,仅此而言,胖子完胜李连杰。再说胖子跟那符圈耍了一会后,一抖丹田,舌绽春雷的一声暴喝:“走着,您呐!”话说得客气,手底下可不含糊,胖子这一声暴喝之后,那符圈“呜“的一声就向车老道飞去。见符圈居然被胖子反客为主,洪卫东一时大骇,蹬蹬蹬一连后退了好几步。看来,这家伙上次吃了胖子的亏,对胖子这打不死的本事也是有了心理阴影了。车老道倒也有些斤两,眼见胖子破了他的法术,却并不惊慌,反倒迎着飞速而来的符圈欺身而上,并纵身一跃,站到了符圈之上。说实话,虽然我们和这车老道是正在进行生死之博的对头,但看着站在火圈里须发虬张、道袍飞舞的这老杂毛,我还是忍不住喝了一声彩,这老杂毛确实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范儿,可惜就是用错了地方,助纣为虐。这当儿,胖子也来神了,手端钢管,就跟冲锋陷阵似的,冲着洪卫东就冲了过去,嘴里仍是鬼话连篇:“毛主席教导我们说,笤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着打吧你。”看来,这胖子还是很懂孙子兵法的,知道围魏救赵——他算定了车老道绝对不敢让洪卫东有闪失,所以攻其必救,这肥贼也太聪明了,我喜欢。可是,我一个好字还没喊出口,形势陡然逆转:就见车老道凌空一个倒翻,整个人轻飘飘地落在已经连转身就跑的姿势都摆好了的洪卫东的前面。与此同时,那道符圈化作八盏红色的火焰,就向象忽明忽暗的鬼火一样,漂浮在黑魆魆的林间。这时,我们的脚下传来一阵阵类似地震的闷响,那声音,既象即将爆发的火山下流动的岩浆,又像千军万马行进的脚步声。我正想查看一下是什么情况,仍在向前冲的胖子却一个跟头趴在了地上,摔得那叫一瓷实。怎么回事?莫非车老道用了暗器?不像,凭他的道行,那符咒的杀伤力比AK47的威力都大,犯不上啊。我再一看,当时就一激灵:娘的,不是什么时候,从满是松针、杂草的地底下突然冒出四五只或呈白骨化、或者还挂着几丝腐肉的人手,并死死地抓住了胖子的脚踝!难怪胖子会突然摔倒,敢情是遭了这些劳什子的道儿?可是,这些貌似死人手的东东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我日,一个车老道加上洪卫东就已经够难缠的了,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一些看似很不友好的不明物体啊,天呐,不带这么玩人的吧!不过,不管是什么来头,我也算是研习《阴符藏经》有些时日了,对付车老道不行,但对付一些厉鬼地仙还是可以顶一阵子的。见胖子受困,我闭目想了一下,天眼里自然闪现出一些符咒的画法。我没犹豫,咬破舌尖,用左食指沾血在右手掌上写了一个雷字,并画了一个圈将雷字包住,然后在大圈下面有顺时针画了三个小圈,而后心里默念:“电母雷公,速降神通,随我除魔,轰轰轰轰轰,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因为功力不强,我将左手按在地上,为的是接地气,以辅助发功。可是,当我将掌心雷打向那些死死地抓住了胖子脚踝的鬼爪子的时候,那些鬼爪子虽然也冒出了几缕青烟,却并未松开胖子。我一时方寸大乱,不是因为掌心雷失灵,而是因为我感到一股越来越强的怨念正从我按在地上的左臂涌进我的身体,那股怨念之强,就像将空气注射进了我的动脉,我的心脏都快憋炸了。这地下,不会是又一处鬼门关吧,要不,怎么会淤积了如此强烈的怨念啊?“哈哈哈,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你们上了贫道的当了,已是死到临头却不自知,可笑啊。”车老道看着狼狈不堪的我和胖子,笑得甚是猥琐。而一旁的洪卫东也是摸不着头脑,和我们一样,都很费解地看着差点把自己乐抽了的车老道,心说你个老帮菜是啥意思啊,撒癔症还是到点儿忘吃药了啊?笑了一会儿,车老道一脸揶揄地看着我们:“常听四爷叨咕你们,还以为你们是啥高手,要不我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力气,使出血符加五雷轰遁符,可惜,却是牛刀杀鸡。不过,既然你们还能抵挡一阵子,也算是小辈中的佼佼者,我就和你们盘盘道,让你们死个明白。”“血符加五雷轰遁符的本来用法,确实是为了封印宿主内的鬼魂,然后再一劳永逸地将宿主和鬼魂一并消灭。”车老道看出我对符咒的使用技能远在胖子之上,故而说话时一直瞅着我,“可是,小子,尽信书不如无书,书是死的,法术却是要活学活用。种过庄稼吗?春雷一响,万物复苏,自然界如此,灵界亦如此,不过,我这五雷要唤醒的,不过是怨鬼恶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