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分,因为魏二愣子已经恢复正常了,而且人显得比以往还要有精神头,吃饭时和老魏头儿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弄得一顿饭都沒吃消停的老魏头儿很恼火,只让我赶紧把他再变回中午时候的“植物人”。我只是讪笑,沒有回言,因为,我隐隐发现魏二愣子的眉心有一道黑气,而且是越來越明显,这是被鬼缠身的明显特征,也就是说,魏二愣子的精神与亢奋,都是一个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我无法对老魏头儿父子明言,只好埋头吃饭,胖子也看出了魏二愣子的不对劲儿,几次与我眼神交流,都被我制止了。现在情况不明,敌我不明,这老鬼饭店里的魏榔头,乃至整个奇乾村的淘金老客们,都透着一股阴森的鬼气,在这种对我们极为不利的情况下,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静制动。席间,魏榔头对韩老六等人被烧死的事件只字不提,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可他越是想装得若无其事,我越怀疑他心里面有鬼,一个在刀尖上打滚讨生活的老江湖,会看不出一个人是被烧死的,还是被砍死的,这简直是太滑稽了吧。因为各怀心腹事,这顿饭远不及昨晚吃的那般热烈,席间虽然魏榔头还是很热情的劝酒,但我和胖子都对他心生疑虑,故而都点到为止,沒有敞开了喝。倒是沈涵,胃口出奇的好,一改平日里专吃青菜、吃了一口手指甲大的肉丁也得出去跑三圈将热量消耗掉的自虐型减肥习惯,对着一大盘酱狍子肉是上下其手,吃得不亦乐乎。“不是,你要干啥体力活是咋的,大晚上的吃这么多肉,你还睡不睡觉了,不得漾食啊,不是,你以为你有哥哥我的内存呢。”胖子看着大口啃肉的沈涵,眼睛瞪得眼珠子都快赶上眼眶大了,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用你管我,快要进山了,得好几天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我当然要多吃一点儿,是吧,魏老板。”沈涵白了多事儿的胖子一眼,又朝魏榔头嫣然一笑。“就是,沈涵,你要是乐意吃,就可劲造,咱这里别的沒有,就是酒肉管够,呵呵”魏榔头哈哈一笑,顺着沈涵的话茬儿接道。“好好,我多嘴,我多嘴,哎,这年头儿,人要长得漂亮,就是吃香啊,他妈下辈子我也托生一回女人,好好过一把红颜祸水的瘾,专当小三,呵呵”胖子一脸坏笑地看着沈涵,嘿嘿直乐。“就您这体型,你就是下辈子当女人,也只能是丈夫出轨、见天被家庭暴力的怨妇。”沈涵鄙夷地看了一眼胖子特别有内涵的啤酒肚子,失笑道。胖子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凸出的大肚腩,禁不住自己也笑了:“他大爷的,是太性感了一点儿,跟他妈屁股长反了似的,诶,你们说,我他妈要真是个娘们,谁要嫖我一宿,还不得死我身上啊,哈哈”胖子话音未落,饭桌子上所有的人在集体静默了三秒钟之后,哄堂大笑。沈涵更是笑得连筷子都拿不住了,顺手拿起一块骨头丢向胖子:“你个死胖子,说说就下道儿……”有胖子插科打诨,这顿晚饭总算是在不冷不热的气氛中收场。饭后,魏榔头领着一伙人去山上收布下的猎套,魏二愣子跟个话唠似的粘着老魏头儿回客房继续唠家常,而我和胖子为了在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可以相互照应一下,就在沈涵的隔壁硬挤出一间房住下了。因为心里有事儿,我和胖子睡也睡不着,就跑到沈涵屋里去斗地主,一直玩到快十点了,才听见魏榔头他们乱哄哄地回來了,我拉开房门,想看看他们在干什么,就见十多个人个个都是一身土一身泥的,脸上也都青一块紫一块的。见我们听见动静出來看热闹,同样狼狈不堪地魏榔头有点不好意思地一笑:“他奶奶的,套住一头野猪,我们好几个人都整不住它,全挂彩了,不过,好歹咱们明天能吃上野猪肉了,我给你们做倒红烧野猪肉,一咬一汪油啊。”我往魏榔头身后看了看,他的那些手下果然抬着一只足有200來斤的野猪,只不过,我依稀在野猪的脖子上看到了一个疑似子弹形成的开放性创口。既然有枪,为什么魏榔头他们还会被一头野猪搞得如此狼狈,不过,因为觉得这个问題沒什么要紧,我也沒深想,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可是,令我万万沒有想到的是,就是这一个小小的疏忽,却险些给我们后來的一系列行动造成灭顶之灾。等魏榔头他们给野猪开膛破肚刮完毛,已经是11点多了,困得直打哈欠的沈涵粉面含嗔地将我和胖子撵出她的房间,回到我们自己的房间后,我呆坐了两秒,起身咬破食指,在一张黄裱纸上认真画了一会儿之后,又起身出去敲沈涵的房门。“大哥,你放过我吧,我要睡觉了。”已经换上了粉色睡衣的沈涵打开门,一看是我,就皱起了眉头。“那啥,我沒别的意思,别误会啊,我就是给你送道符,此符对于家宅不安、幽灵频现、祸害生人的作祟之举,都可以镇之,你把它贴在房门口,孤魂野鬼就不会对你有非分之想了,呵呵”我无法预知今晚那吕姓的两口子会不会來寻晦气,对毫无御鬼之术的沈涵着实不放心,就用阴血画了道镇凶宅怪异符送给沈涵。沈涵接过那道镇凶宅怪异符,低头飞快地扫了一眼,而后笑吟吟地看着我:“有你们这两枚色狼保驾,你觉得其他的鬼魂野鬼还有机会下手吗。”“啊,啊,小心无大错,小心无大错,那啥,那我走了,呵呵。”我满脸通红地讪笑着,一时之间有点手足无措,想赶紧溜之大吉。“喂。”沈涵喊住我。我回过头:“干嘛。”“谢谢你,大色狼,嘻嘻”沈涵粉脸一红,像个娇羞的小女生似的抿嘴一笑,飞快地闪进屋里。我愣在原地,半天沒缓过神來,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猜不透摸不着,还真是这样啊。可是,被沈涵挤兑了一通儿,我心里怎么还居然农夫山泉有点甜呢,这不是贱皮子吗,我靠。见我美不滋地回來了,胖子还挺纳闷:“咋地,沈涵留你喝咖啡了,咋把你美成这样啊,诶,长夜漫漫,说说,咋回事,就当过夜生活了。”见死胖子一脸小报记者的八卦奸相,我龇牙一笑:“真想知道。”胖子一脸警惕地看向我:“你大爷的,丫又憋啥坏呢。”“你就说你想不想知道吧?”我不搭理他,继续追问道。“想。”胖子思想斗争了半天,好奇心还是压倒了理智,一咬后槽牙,答道。“嘿嘿,听好喽,我们吧,不足为外人道也,拉灯,睡觉。”我哈哈大笑着钻进被窝,剩下胖子气急败坏地看着我:“瞧你丫那个贱样,肯定又让沈涵一顿爆训,回來了故意跟我装幸福洋溢,留神别一会儿偷着把被窝都哭潮喽,操。”我看着嘟嘟囔囔地和衣躺在**生闷气的胖子,这个乐呀,稀里糊涂地,也就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我被一阵唢呐、喇叭、二胡等乐器混在在一起的、嘈杂的音乐声给吵醒了,我闭着眼睛停了一会儿,嗯,演奏的居然还是他娘的娶亲用的百鸟朝凤的曲目。我挺生气地睁开眼睛坐起來,这他妈奇乾村是邪门,怎么深更半夜地还有娶媳妇儿的,这不是有病吗。胖子也被吵醒了,正坐在床沿上一脸迷茫地看着我:“你也听到了。”“啊,对呀,这他妈谁家呀,找骂呢是吧,这三更半夜的,玩呢。”我因为心里有气,忍不住开口骂道。“行了,你丫醒醒吧,他们,來了。”胖子突然面色一变,两只眼睛的瞳孔陡然变大。“……”我也怔住了,难道那姓吕的两口子真的找上门來了。我和胖子相互看了一眼,浑身一哆嗦,马上都精神了。胖子手脚麻利地从背包里翻出柏木钉、柳条鞭、桃木剑等物品,而我则翻出事先画好的一沓子五雷油池火符纸,随后,我们俩一交换眼神,來开房门走了出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更何况,我和胖子天生就不是怕事儿的人,连墨非命、洪卫东、车老道这些集卑鄙、下流、阴毒、邪术于一身的孙子我们都照削不误,更何况是两个斯斯文文、还挺有气质的荒山野鬼。我和胖子打开房门,一前一后、充满临战前的兴奋感地走到大厅,发现大厅里沒有开灯,但那两盏原本挂在饭店大门口两米多高的大门上的红灯笼,却不知何时跑到了大厅里,并凭空悬浮在大厅的上访,发出猩红的光芒。灯笼下面,魏二愣子背对着我们坐在桌子旁边,好像正在往脸上弄着什么,灯笼里倾泻出的红色光晕罩住他的全身,冷一打眼,就好像是一个全身浴血的血人一般,极为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