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胖子正不知所措,一听到黎叔儿的喊声,不啻是听到了天外福音,我赶紧心念一动,催动右臂的不化骨,并将煞气凝聚于右手食指和中指上,闪电般点向离我最近的那个鬼婴的眉心。胖子更狠,双手握住一柄玄铁剑就刺向另一个鬼婴的眉心,瞅那架势,恨不能这一剑就将那个喜欢玩火的鬼婴刺成对穿。那两名怀抱鬼婴的女鬼一听到黎叔儿道破了她们的命门所在,似也有些慌张,正要抱着鬼婴往后退, 可我们小哥俩也不是吃素的,就在那两名女鬼抱着鬼婴正要闪避的时候,我的右手二指抢先点中了一个鬼婴的眉心,一团煞气霎时就在鬼婴的脸上炸裂开來,那鬼婴一声尖叫,怒离眼里的火焰顷刻间就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缕缕近乎透明的白色气体从怒离眼中溢出,而那名鬼婴也随着白色气体的外泄迅速枯萎风干,成了一尊干瘪的小猴子一样的木乃伊。见自己怀中的鬼婴突然变成了枯槁的干尸,那名女鬼在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嘶声哀嚎之后,整个身体开始发黑,经过阴风一吹,那女鬼的身体倏忽之间就变成了一片片黑色蝴蝶状的碎片,随风而逝,其怀里的鬼婴尸骸颓然落到地上,也随着风势满地乱滚,很快就被湮沒在漫漫的黄土之中。这一下子使其突然,不仅我被这始料未及的一幕所震惊了,就连刚才还恨不能一剑将那鬼婴刺穿的胖子也似乎心有所动,顿住身形,慢慢地垂下了手中的玄铁剑。因为,尽管那名女鬼已经成为了鬼魂,可她体内的母性并沒有因此而泯灭,当自己的孩子遭遇魂飞魄散之后,她也选择了与孩子一起走向永久的消亡,而不是自己苟且逃亡,更何况,她们之所以会沦落为百鬼杀的帮凶,或者说是其中一份子,亦是在阳间遭受了种种不公的待遇并含恨而亡之后,为了不让自己腹中的胎儿灰飞烟灭,才凭借胸中的那一点难以平息的怨念,走了极端,成为离魂恶鬼,但究其根源,其始作俑者还是那与生俱來的母爱啊。一念及此,我和胖子内心再无恨意,神情萧瑟地退出战圈,甚至都不敢再看一眼旁边那剩下的三名面色悲戚而愤怒的女鬼和她们怀中安静的鬼婴,默默地朝黎叔儿、沈涵、老火所处的位置走去。此刻,黎叔儿他们那里也已经停止了撕打,沈涵和老火神情复杂地看着我和胖子,想出言安慰我们几句,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只是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一切尽在不言中。黎叔儿也松开了被他老人家的无敌抓奶手挠扯得披头散发的那名身材高挑的女鬼,看看表情痛苦的我和胖子,又看看那些均是一脸同仇敌忾的激愤神情的女鬼们,勉强挤出一丝苦笑:“那啥,要不咱们就这么算了吧,咋样,呵呵,呵呵……”黎叔儿话还沒说完,那名身材高挑的女鬼撇下黎叔儿,飞快地飘到我面前,伸出指甲颀长的右手,用力掐住我的脖子,并逼近我恶脸,恶狠狠地说道:“算了,你伤了那对苦命的母子,就想这么算了,哪有这么便宜。”一见那女鬼满脸黑气、双目凸出地瞪着我,沈涵一声惊呼,正要飞身跑过來帮我,却被黎叔儿拦住了,并朝沈涵缓缓地摇了摇头,意思是先不要莽撞,看看再说。我沒有反抗,只是一脸愧疚地看着那与我近在咫尺的女鬼惨白的脸,以及那双喷火的眼睛,再看了看她怀中那个脸上也变得赤红、眉间怒离眼猩红如血的鬼婴,无奈地苦笑道:“对不起啊,我真的不知道你们的身世如此凄苦,如果你觉得要是整死我能化解你们身上的戾气,使你们可以转变心意去投胎,享受下一世的幸福,那我愿意做一回舍身饲虎的普渡慈航者,你,动手吧。”说实话,别看哥们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淡定,声音浑厚,装足了逼,可手心里、裤裆里、脚底板全都是汗,一点不撒谎,被他妈一个满身腥腐气味的女鬼这么掐着脖子面对面地盯着,换你你不怕啊,何况此时我还感觉到很内疚,所以是一点儿底气都沒有,只能咬着后槽牙硬装大瓣儿蒜,以进为退,先用话封住对方的嘴,希望能博取到一点同情。说心里话,就眼下这种局面,要是再打,我,包括黎叔儿、胖子、沈涵、老火,都下不去手了,这跟助纣为虐、欺负一群孤儿寡母的行径有什么区别啊。那女鬼掐住我脖子的手在一点一点收紧,从她手部无法控制的颤抖中,我可以感受到她的内心也在经受着剧烈的煎熬。我闭上眼睛,摆出一副听天由命的架势,其实内心很紧张,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我这一场拿自己小命当赌注的豪赌的结局会是如何,奶奶的,事到如今,也只能咬牙挺着了,我擦。片刻之后,那名女鬼慢慢地松开了我的脖子,我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的小命应该是保住了。我睁开眼睛,看到那女鬼在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之后,缓缓地向后退去,其怀中的鬼婴也沒有了先前的阴森诡异之气,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眼眶的稚嫩小脸看起來也可爱了许多。我操他皇上二大爷的,还真是相由心生啊,这当妈的沒了杀气,连鬼婴们也恢复了一个小孩子应有的天真与友善。我看向那鬼婴,费力地、却又是真心地挤出了一丝笑容,那鬼婴投桃报李,居然张开胖乎乎的小胳膊,好像要我抱抱他似的。您可拉倒吧,这个真不行,我看着那鬼婴,尴尬地摆摆手,心说孩子,不是叔叔心肠硬,但叔叔天生胆小,真受不了这个刺激,怕心里落下阴影,影响以后的结婚生子大计。那女鬼将试图飞起來的鬼婴重新揽回怀里后,起身飞向其余的那些女鬼,并一起聚拢到那名占位生门的女鬼身边。见那些女鬼对我们的敌意渐消,黎叔儿摆摆手,也将我们几个喊道他身边,准备见好就收,抓紧时间离开这块是非之地,然后找到鬼门关溜之大吉。就在这时,忽然传來一阵叮叮当当的敲锣打鼓之声,我们都听晕了,心说这他妈年头不好也不耽误结婚是吧,不会是又碰上结阴婚的主儿了吧。奇怪的是,那些女鬼在听到那一通突兀出现的锣鼓声之后,脸上却现出了惊慌的神色,并下意识地向一起靠拢,似乎对那锣鼓声颇为忌惮。黎叔儿我们几个循着锣鼓声音看去,就见一群身披铠甲、舞刀弄枪的阴兵们正从远处的浓雾里逐渐显现出來。在那群阴兵的中间,一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将军煞是显眼,远远一看,鹤立鸡群,八面威风。一见到那些阴兵,女鬼们更是陷入了慌乱之中,簇拥着那名占位生门的女鬼就朝鸿沟飞去,好像是唯恐避之不及。“你们这些孽障,竟然屡屡出來为非作歹,地府岂能容你们,众将士听令,与我将这些恶灵速速拿下。”坐在马上的将军用手中的铁鞭一指女鬼,声如洪钟地发号施令道。果然是军令如山,那些阴兵们在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喊声之后,就开始朝我们所站的位置扑來。“你们还等啥呢,还不赶紧走,这咋还蒙圈了呢,哎呦嗬。”黎叔儿一见那些女鬼被阴兵们得气势所慑,有点儿慌了手脚,遂一迭声地催促她们跳入到那道鸿沟里,随后黎叔儿站在鸿沟的边缘,双手拈成剑诀,嘴里急急念道:“阳明之精,神威藏人.收摄阴魅,遁隐人形,灵符一道,舍宅无迹,敢有违逆,天兵上行,合。”黎叔儿一个合字出口,就见那道跨度为三米的鸿沟竟然开始慢慢合拢,大地也开始发生颤抖,震得鸿沟边缘的那些仙人球连同蔓藤就像醉汉一样,相继栽进鸿沟深处,沒了影踪。当那些如狼似虎的阴兵们呼啸着赶到鸿沟跟前的时候,鸿沟正好合拢在了一起,将那些女鬼和鬼婴们严严实实地保护了起來。那名将军也策马來到了我们面前,一脸愠怒地看着黎叔儿:“黎差官,你纵容且旁助女鬼遁逃,意欲何为,难道汝就不怕地府之铁律制乎。”诶,这声音听着挺熟啊,我和胖子抬头一看,不由暗自叫苦,真是冤家路窄,來者非是被人,正是先前追得我们屁滚尿流的秦保童。“是老秦啊,有日子沒见了,还挺想你的啊,呵呵”黎叔儿一见是秦保童,一龇牙,打了个哈哈。“那啥,别JB跟我整事儿,你要不是存心放这些女鬼一马,又何必离着八丈远就开始鸣金敲锣地瞎咋呼啊,吓唬老妖子(东北方言:指乌鸦)呢,现在你想把黑锅扣我脑袋上,姥姥,你想都别想。”黎叔儿笑眯眯地看着黑着脸一言不发的秦保童,又开始磨磨叨叨的话聊了。“再说了,你现在是地府的九门提督大将军,我就是一亡命的逃犯,你那地府铁律对我根本不好使,知道不。”黎叔儿看起來对秦保童放那些女鬼一条生路还是很有好感,说半天话乐也沒有张嘴骂街,真是相当难得啊。秦保童面色一冷,一双鹰眼看向黎叔儿,猛可地喝道:“黎仕其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