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我的话,石局半响无语,但看得出,对于我的这一番有理有据的推论,老头儿还是听进去了,否则的话,表情也不至于如此沉重。“假如,我是说假如,你们的推论成立的话,那就是说,李茂折腾出这么多事儿來,其目的就是在打军事禁区里的那片养尸地的主意,对吗。”石局摸了摸下巴,声音沉稳地说道。“到现在为止,除了这种解释以外,实在是沒有其他更好、更能说得通的解释了,不过,我总觉得这一次,李茂大张旗鼓地将王强舅舅等人的尸体摆在小孤山给水站附近,面部还都朝向军事禁区,似乎是在有意向警方挑战,是在试探警方对他容忍的底线,他,难道希望警方去抓他。”这一问題,之前我和胖子已经探讨过多次,是百思不得其解,这李茂这么有意撩扯警方去抓他,在逻辑上说不通啊。“你们所说的倘若成立,那李茂这么做应该出于两点考虑,其一,是欲擒故纵,就是他预先已经安排好了漂白自己的退路,选好了替罪羊,警方即便是找到他,也无法定他的罪,而他,就可以彻底从警方的重点嫌疑人里解套,继续做他的老板,其二,就是为了吸引警方的注意力,将咱们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的身上,无暇他顾,这样一來,他就可以掩护一个,或是一群更为重要的人物去实施某种不可告人的行为,这叫丢卒保帅,至于谁是帅,只有天知道。”石局不愧是多年战斗在刑侦一线的老刑警,思维敏捷无比,短时间内就得出了足以令我和胖子心信服的推论。“那我们接下來该咋办啊。”现在,我和胖已经完全拿自己当石局的下属了,规规矩矩地向石局提出心中的疑问,并眼巴巴地等待石局的吩咐。“按兵不动,以静制动,逼蛇出洞。”石局用力一挥手里的烟斗,一字一顿地说道。“李茂越是急于引咱们去主动碰碰他,咱们越要沉住气,让他摸不着咱们的底细,瞎琢磨,越琢磨越心惊,时间一长,他自然会有按捺不住的时候,就会跳出來继续得瑟,那样,他就会露出破绽,懂了吗。”石局看來对此早已是心中有了准谱,话也说得斩钉截铁。“当然,这也不是我一个人深思熟虑的,田启功和尹川山他们也完全同意。”石局又补充了一句,好让我和胖子吃个定心丸。“好的,石局,我们明白了,那这段时间我们就跟沒事儿人似的该干啥干啥,到时候等您吩咐,行不。”我看向石局,心领神会地说道。“好,这段时间,咱们也少接触,要避人耳目,记住了吗。”石局沉声说道。“明白,当然明白,呵呵”胖子一龇牙,赶紧谄媚地点头答应道。“对了,咱们今天的谈话,不要和任何人说,包括卓凡二。” 石局加重语气提醒道“凡二不是您徒弟吗,难道您也怀疑他。”我看向石局,很冒失地问了一句。“在那些耳目被揪出來以前,谁都有可能,也包括卓凡二,他要问,你们就说是我代表局里对你们表示感谢之类的,编瞎话你们俩是强项,对吧。”石局眼睛一眯,似笑非笑的望着我们俩,语带戏谑。“看來,您地我们的掩护身份还是带有偏见啊,唉,寒心呐。”胖子故作痛心疾首状。“行了,走吧,要是真有十万火急的事儿,记得打17组专用的黑手机,我的代号为痴嗔,你们可以用语音拨号功能,天网甄别系统会自动搜索的。”石局在打发我们走之前,又特意叮嘱了我和胖子一句。我和胖子连忙答应完,就准备告辞了,临走到房门口,我想了一想,这石局别看不会啥法术,可说话的口气却是不小,提及田启功和尹川山这些17组的大佬,都是直呼其名,还给这二位起了田老鬼和尹老蔫的外号,显见并未将他们放在眼里,那么,这石局到底是什么來历啊,这么牛逼,而且,他那痴嗔的代号,很有几分玄真子道长的个人色彩,保不齐就是那老神仙给起的,这么一看,石局也是个有身份证、有來历的人啊。我确实很好奇,所以临出门时,实在是忍不住了,就莽撞地问了一句:“石局,您是咋加入17组的啊。”胖子一听我问这个问題,也來神儿了,瞪着眼珠子等着听石局的回答。“我。”石局顿了一下,眼神中开始变得扑朔迷离,呆了几秒之后,石局吐出一口气,说道:“我加入17组,是为了兑现向一个人许下的承诺,男人,一诺千金啊……”石局不再说话,转过身去挥挥手,示意我们离开,自己则背对着我们,低下了头,看起來心绪不佳。我和胖子见石局情绪低沉起來,不敢再聒噪,蔫不唧地赶紧离开了石局的办公室。走出市公安局,我和胖子俩人也沒有回心理诊所,而是左右转了转,随便找了一家小饭店就钻了进去,要了个单间,点了几个菜就开始灌酒。一人两瓶啤酒下肚,我和胖子才放下杯子,相互看了一眼,开始抑制不住地苦笑起來,笑了一阵儿,我们俩这才感觉心里面舒服多了,遂歪躺在椅子上,一人点上根烟,开始吞云吐雾。“凯子,说真的啊,这阵子我都快疯了,骗你是孙子。”胖子隔着桌子上的啤酒瓶子看向我,一副苦尽甘來的表情。“嗯,说真的啊,师兄,这段日子,我压力也老他妈大了,这是一个事儿接着一个事儿,咱们就沒得着好儿,哎呦喂,可要了亲命了。”我也是深有同感,自打从冥府回來遇到第一具女尸之后,好家伙,这事儿就跟开了锅似的,我们先是认识了卓凡二,然后就开始死人,先是作为犯罪嫌疑人的张雪松,紧接着就在小孤山上发现了死尸孕妇,这还不算完,又碰上了紫夜,进而又牵出了寒劲松及其背后操控他的贩毒团伙,最终,李茂粉墨登场,我们之间还不大不小地磕了一下子,我们算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小胜一回合。可接下來,再次发生涉及王强舅舅的连环杀人案,我们又近距离地与鬼僮们惨烈拼杀了一回,虽然也算是全身而退,但却是惨胜,还沒等我们醒过神儿來,石局冷不丁告诉我们,其实咱们是自己人,一切的一切,都让我和胖子是跌破眼镜,小心脏是一次次被毫无防备地挤压淬炼,我们真的感到有些疲惫了,不堪重负。如今,我们终于可以放下这一切,踏踏实实地呆上一段日子了,那种感觉,又怎么能是一个爽字了得。于是乎,我和胖子是放开了量,开始猛灌啤酒,沒别的,就一个字:高兴啊。喝得差不多了,我和胖子掏出手机,各自给各自的马子打电话撩扯,不想却双双吃了瘪:沈涵这个疯丫头,几个小姐妹一撺掇,居然顺着大连直奔海南三亚看天涯海角去了,电话里,沈涵倒是不生我气了,小嘴儿跟老虎机吐硬币似的,不歇气儿地叨咕完老虎滩、冰峪沟、旅顺港之后,又忙不迭地告诉我,已经被我邮回了一大堆的海产品,让我和胖子被别忘了催快递公司给送过去。临末了,我才有机会插上话:“那个,那个,我有点儿想你了,呵呵”“哼哼,想我啦,玩啦,姐们现在滋润着呢,每天是花天酒地,帅哥如云,你小子就等被灭火吧,呵呵”别看沈涵嘴上硬,可听得出來,我的肉麻表白还是令她十分开心,忍不住又啰嗦了一大堆注意饮食、不要熬夜、别暴饮暴食等体己话之后,才在身边小姐妹们的嬉笑声中不情愿地挂了电话。我意犹未尽、可怜巴巴地合上手机,再看向胖子,敢情这厮的结果比我也强不哪儿去,老火此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又跑到了新疆去了,看样子是有了新任务,电话里又不方便说,俩人只能是很郁闷地说了几句问候语之后,就不得不挂断了通话。胖子都快憋屈死了,一双小眼睛眨巴了半天,想说点儿啥,然后自己又泄气了,只得抄起桌子上的啤酒瓶子,开始对瓶吹儿(东北方言:嘴对着酒瓶子灌叫对瓶吹儿)。“行了,谁让咱们是干这个的呢,有得就有失嘛,再说了,要是见天让沈涵和老火腻着咱们,那咱们一天还不得挨八遍骂啊,是吧,哥。”我见胖子挺难受的,就半是开导他,半是劝慰自己的说道。“嗯,你丫说的也有点儿道理,那行,你丫干一个,我陪一口,呵呵”胖子一向是情绪低落的也快,回升的也快,屁大的工夫,他就已经从刚才的伤情之中缓了过來,开始吆五喝六地跟我斗酒。我啼笑皆非地看着重新欢实起來的胖子,是彻底无语了,一扬脖,干掉了杯里的啤酒。我和胖子都喝得微醺了,才哥俩相互搀扶着出了小店儿,室外,早已是大雪纷飞,朔风如刀,好一派银装素裹的北国壮丽雪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