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完这些事儿,已经可以隐隐听到公鸡的啼鸣声了,胖子看了看时间,打了个哈欠,说道:“我说,咱们是不是应该睡一会儿了,啊,把我折腾的都掉膘了,我去。”见胖子哈欠连天、困倦不堪的样子,我也感觉有点儿累了,眼皮发沉,遂附和道:“嗯,我也有点儿顶不住了,先睡一觉再说吧。”卓凡二也累够呛,再加上这一晚上光跟着夏千着急了,这会儿精神一放松,自然也是困意袭來,点头不迭。于是,我让那又看到了希望的女鬼先回柳枝里再忍一宿,接着我们哥仨就回到屋内,在一间把冷山的小屋的土炕上(好在夏千的姑父很细心,早已将土炕烧得滚热)挤在一起,黑甜一觉到天亮。一睁眼,天已经透亮了,再一看手机,我靠,才七点多,我咬咬牙,坐了起來,先是看见死胖子正撅着屁股、趴在炕梢儿淌哈喇子酣睡呢,再一转头,卓凡二不见了。我揉揉眼睛,心说这卓凡二一定是惦记夏千,一大早就过去献殷勤去了,也不耐多想,伸腿一脚踹醒胖子:“死胖子,醒醒,到站了嘿。”胖子迷迷瞪瞪地爬起來,睡眼惺忪地看向我,满肚子不乐意地问道:“你大爷的,不睡觉你作(zuo,一声,东北方言里指折腾、闹腾)”啥玩意儿啊,**子抹大酱,闲(咸)的你啊。”“操,你以为到这儿是度假休闲來了是吧,麻溜起來,该干活了,知道不。”我见胖子完全已经忘了昨晚的事儿,不禁一捂脸,这猪一样的队友是真愁人呵。将胖子生拉硬拽起來,我们俩一边打着嘴仗,一边來到厨房,看到夏千的姑父正满脸是汗的在烧得旺盛的火炉子旁边忙活着,炉台上,前面是一锅咕嘟咕嘟直冒泡的炖骨头,后面是一闷罐热气腾腾的小碴子粥,看得我和胖子是食指大动,直咽吐沫,真的感觉到饿了。“姑父,那啥,我那亲姑沒事了吧,对了,小夏和卓凡二呢。”胖子嘴甜,几句话把忙活了一早上的老头儿给乐得差点儿沒一脚踩偏、掉到倒灰的炉坑里。“啊,我那老侩(kuai,三声,东北老爷们习惯管自家上了年纪的媳妇叫老侩)沒啥事儿了,刚刚还喝了一大碗粥呢,就是身子沒劲儿,得缓两天,这会儿小千正陪她姑说话呢,呵呵”夏千的姑父看着我们,眉开眼笑地说道。“对了,凡二那孩子起得早,说是出去先热热车,他把车搁在我家牛棚子里了,昨晚我特意多烧了把火,车应该冻不了。”老头儿接着说道。“嗬嗬,二位大侠醒了,怕打扰你们,刚才也沒敢去打扰你们,嗯,谢谢了呗。”听到我和胖子的说话声,夏千精神儿地从她姑姑那屋里跳了出來,很活泼地看着我们俩,笑意盈盈,十分可爱。“谢啥谢,自家的事儿,外道了不是,那啥,你要真是想谢谢哥,那就给哥整块肉厚膘肥的狍子骨头啃,哎呦,我都饿得直哆嗦了,呵呵”胖子一见夏千状态不错,忍不住和她贫了几句。我在一旁仔细观察了夏千一下,这小丫头显然是已经恢复好了,对于昨晚那段毛骨悚然的记忆看來真是一无所知了,这才放了心,她只不过是一个开朗活泼、涉世不深的邻家小妹妹,还是让她多储存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美好一面的记忆吧,比如亲情、爱情。这样,她才好无忧无虑地享受生活,尽管那生活的背面充满了肮脏、诡诈、冷漠与病态,但只要看不到孔雀丑陋的屁股,那正面的雀屏就永远是最美的视觉。有时候,善意地自欺欺人和欺骗别人,亦未尝不是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夏千的姑父本來就是一个热情好客、厚道朴实的山民,再加之我们给他家帮了这么大的忙,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我们了,一大早的不仅炖、炒、煮地弄了一桌子山珍野味,吃饭时还特地拿出两千块钱,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塞到我和胖子手里,说是这种看邪病的事儿沒有白用人的,就是少点儿,让我们别嫌弃。“姑父,不瞒您说啊,这可是我们哥俩自打当上阴阳先生,头一次见到回头钱儿啊,一笔巨款呐。”胖子嘴贱,一见夏千的姑父给我们塞钱,一口狍子肉卡在嗓子眼,噎了一下,然后将我手里的那叠人民币也抢过去,一边犯贫,一边动作夸张地数上了。“滚犊子,你个人來疯。”我从胖子手里将两叠人民币抢了回來,放倒夏千姑父的跟前,失笑道:“姑父,我们是小夏的朋友,哪儿能扯这个呀,您还让不让我们出这个门了,啊。”见老头儿脸上都冒汗了,很是过意不去的窘迫表情,正啃一条炸胖头鱼干的死胖子又吧唧着嘴说话了:“姑父,你要是真想感谢我们,走时就把这鱼干给我整点儿,哎呀妈呀,老香了,香。”“好,好,我给你们整一面袋子,可劲儿造,呵呵” 夏千的姑父忙不迭地点头答应道。“你们真不讲究,不等我就吃上了,呵呵”我们正吃着,就见卓凡二一身寒气地拉开门,打外面进到了屋内。“一早上就往外跑,冻死你都活该,赶紧吃饭吧。”一见是卓凡二,夏千嘴上明是嗔怪,却急急忙忙地起身给卓凡二腾地方、盛粥,看得我和胖子是羡慕不已。“你丫去哪儿了,跑偏去了,赶紧吃吧,要不我们就包圆儿了,呵呵”胖子见卓凡二一身的寒气,边吃边问道。“别提了,那牛棚子也太窄了,我那车昨晚入库就是将巴(东北方言:勉强)进去的,这早上倒扣子(倒车)可费了牛劲了,刚忙活完,累毁我了,操。”卓凡二迫不及待地吸溜了一口烫粥之后,回了胖子一句。“抓紧吃吧,咱们上午争取把事儿办完了,下午赶回雅克什去。”我将啃完的狍子骨头扔到桌子上,看着胖子和卓凡二说了一句。“你们要办什么事儿啊,我也要跟着去。”夏千显然真是失去了昨晚的记忆,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们,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东东。“我们去撒尿,这你也跟着,呵呵”胖子促狭地看向夏千,把夏千气得俏脸通红,一骨头砸在了胖子的身上。吃完饭,我让夏千进到她姑姑屋内,将那只埋有封着女鬼灵魄的柳枝的米碗拿出來。我从米碗里翻出那支柳枝,看到上面的那道血痕还呈鲜红色,知道那女鬼的魂魄果真很听话,确实又回到了柳枝里,便将柳枝放倒口袋里,同胖子、卓凡二和夏千一起出了门。在夏千姑父家的仓房里,我们挑了几把镐头、铁锹扔到越野车的后备箱里,由卓凡二驾着车,直奔那处温泉而去。因为是轻车熟路,卓凡二的车速很快,半个小时不到,我们就已经到了温泉附近,下了车,我们扛上镐头、铁锹,领着夏千朝温泉方向走去。凭借记忆,我们不一会儿就看到了我们昨晚在雪地上留下的痕迹,捋着这些足迹,我们沒费力气就找到了那处破败的地窨子。可是,当我们到了那地窨子以后,却被眼前面目全非的一幕惊呆了:昨晚还存在的地窨子此刻早已烧塌架了,残垣断壁的废墟上冒出屡屡无奈的青烟,目光越过地窨子的“残骸”,那眼昨晚还一半是泉水、一半是火焰的温泉表面竟然被一堆巨大的石块给封死了,看起來就像是一个刚刚垒成的敖包。“这是什么情况啊。”除了夏千,胖子、卓凡二我们仨是面面相觑,惊骇异常。眼前的这一切说明,就在昨晚我们离开之后,这里又來过其他人,而且还不是一群普通人,因为,他们要是一群普通人,放火伤了地窨子还在其次,可是,要用人力赤手空拳地将那些巨石运到这里并填埋到温泉里,沒有大型机械是完全不可能做到的。除非,他们不是人类,而是具有某种超自然的邪恶力量的异类。我和胖子是面如土色,沒想到,当初原以为不过就是一件驱鬼的小活儿,却象蝴蝶效应一般,不断地漫延扩大,使整个局势变得越來越难以掌控,越來越难以预测了。“这一切,是咋回事啊。”卓凡二看着我和胖子,心神不定地问道。“不知道,真不知道,骗你我是你全家的孙子……”胖子一脸苦相地看着那堆“假山”,无可奈何地自嘲道。“我说,这地界不干净,一把火烧了埋了也未见其不是好事儿,对吧,兴许,这是哪位高人暗中助咱们一臂之力也说不定呢。”我看了看那些巨石,琢磨着温库图林场里有林业局的采伐工人,他们肯定会有类似大抓(一种装载木材用的起重机)、钩机之类的重型设备,如果真是有人指使他们所为,要做到这一切并不算难事儿。而且,作为林场的负责人,是绝对不会愿意将自己的林场里闹鬼的事儿传扬出去的,那样一來,非但会搞得人心惶惶,还会影响到自己的政绩与执政形象,后果是极为严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