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叔儿的心思完全放在了我们刚才讲的那些看似不搭界、实则却是隐隐有着内在联系的事儿,并沒有注意到我和胖子的异样,我们俩趁机调整一下感情,不想让黎叔儿看到我们脆弱的一面。黎叔儿低头琢磨了一会儿,说道:“你们在温库图碰到的,有可能是越狱而逃的日军不死鬼魂军团的一小撮,有可能不是,但无论是与不是,与李茂相比,它们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眼下,咱们还是要从李茂身上做文章,看能不能逼出藏在他身后遥控指挥的那个幕后老板。”黎叔儿虽然沒有明言,可我和胖子心里都明白,那个幕后老板无疑指的就是陆宇峰。“可是,田总队和尹政委不让我们去打草惊蛇啊,这不是公然抗命吗,呵呵”胖子一向是喜欢不走寻常路,尤其是对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操蛋事儿,更是情有独钟,却又故意做出一副胆小怕事的怂样,成心和黎叔儿逗咳嗽。“操,跟你叔儿我玩轮子是吧,你他娘的是不是又欠削了啊。”黎叔儿对胖子那已经兴奋得脚趾头都开始抽筋的心理活动当然是一清二楚,便瞪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而是转向我,继续说道:“小凯,我回來的事儿你们先不要告诉田启功和尹川山,省得他们思前虑后、碍手碍脚的,原來咱们师徒怎么玩儿,现在还怎么玩儿,听明白沒。”一听了黎叔儿的话,我和胖子是又惊又喜,有点儿不敢相信地看着黎叔儿,一起问道:“叔儿,您的意思是,您又要带着我们重出江湖了是吗。”“嗯,妈了个巴子的,那些日军鬼魂组成的不死军团一天抓不齐,我就一天不能回去,不放心啊,所以,这段时间呢,叔儿我就陪着你们俩在抖擞一回,也散散心嘛。”黎叔儿大喇喇地在半空中抻个懒腰,一脸淡定地说道。“我操,叔儿,这回咱们师徒可得激头白脸地往死里整,说啥得嗨透了,呵呵”胖子见黎叔儿说的是真的,当时就乐得手舞足蹈起來。我心里面也是乐开了花,黎叔儿回來了,我和胖子就有了主心骨了,再干啥的胆子就更大了,道理很简单,有黎叔儿这碗酒垫底,我们还怕谁啊,站坟圈子里大喊一声谁不服,沒他妈一个敢站起來的,擦。“对了,您是不是心里面已经有啥计划啦,说來听听,我们哥俩也帮您提点建设性意见,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嘛,呵呵”胖子一见黎叔儿那自鸣得意的表情,就知道这老灯泡子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主意,而且一个比一个操蛋,于是就腆着脸问道。“要说主意嘛,倒也沒太想好,不过吶,我想啊,俗话说,擒贼先擒王,王八爱老狼,咱们还是先从李茂那里下手,他他妈不是装王八潜水、想暗中伤人吗,咱们偏就不让他容易,他不露头儿是吧,行啊,咱们去祸害他去,非得逼着他露出那gui头來不可。”黎叔儿豪迈地一挥手,又露出了青皮无赖滚刀肉的神棍本色,那叫一蛮横无理啊。“那李茂可不是一街头混混或白道骗子之类的货色,是要人有人,要枪有枪,要瘪子(人民币)有瘪子,而且那孙子本身的法力就很强大,绝对不是外强中干、一触即溃型的,所以,就咱们爷仨去和人家群殴,您不觉得这里面挺冒险的吗,啊。”我和胖子之前曾和李茂及其手下过过招,那厮的功力不在我和胖子之下,即便我们哥俩是混合双打丫的,但也并沒有讨到太大的便宜,可见那李茂绝非泛泛之辈,再加上一群佩枪带剑的虎狼打手,一旦动起手來。我们能不能再次囫囵个地走出李茂经常活动的海曼村都是个大问題。“这个你叔儿我也琢磨了,他们固然强大,而且是地头蛇,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但是,你们寻思一下,咱们的优势是啥,咱们人少,可机动灵活啊,何况敌人在明,咱们在暗,抽冷子打他一下子,撩扯他,把他惹火了,破绽自认就露出來了,到时候,咱们抓住机会,一家伙就让他灭火,明白沒。”黎叔儿连说带比划,一番前言不搭后语的穷白话,愣是把我和胖子侃得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热血沸腾得直拱脑门子。黎叔儿很满意自己那富于煽动性的口才,一双小眼睛流露出我是骗子我自豪的自矜的神色,当时,我们谁也沒有想到,就是黎叔儿这么一个看似简单的一闪念,竟然会成为点燃火药桶的火星,并在大雁矿区掀起那么大的一场正邪之间短兵相接、流血漂盾的大混战,而且战火一直漫延到雅克什、海拉尔等毗邻地区,直至惊动了公安部。要说黎叔儿、胖子我们仨能成为师徒,除了机缘巧合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们爷仨都有一股子只要认准了、就敢一条道跑到黑、谁说都不好使的二杆子劲儿,东北话叫虎逼,北京话叫一根筋儿。当下,我们师徒三人计议妥当,决定说干就干,晚上就先去海曼村踩踩点儿,熟悉一下环境先。“对了,叔儿,那个女鬼咋办啊,您这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是不是先将她放倒聚魂钵里养起來啊,要不在伤了灵魄,我们也对不起人家不是。”胖子冷丁想起那女鬼的骨灰坛还沒处理呢,就向黎叔儿讨教道。“嗯,嗯……”黎叔儿手摸下巴寻思了一会儿,看向我们俩,眼神极为古怪地一笑:“那啥,你们把那女鬼放出來,叔儿我跟她盘盘道,呵呵”我和胖子一见黎叔儿那一脸猥琐的表情,就知道这老梆菜指不定又打什么坏主意呢,遂心领神会地一点头儿,也不说破,起身将那骨灰坛捧到了黎叔儿跟前。黎叔儿看了看我将骨灰坛封口的手法,赞许地一笑:“还凑活,虽然给你叔儿我还有差距,但蒙蒙那些二八扣的白道骗子们是够用了,看來,你们日后成为雅克什的阴阳先生头牌是问題不大了,我很欣慰啊,呵呵”我和胖子一龇牙,心说您这比喻可不咋地,合着我们俩还改卖身了,擦。接着,黎叔儿伸出二指虚空一点,那封住坛口的符篆和五色彩线就自动散开,一道青色的气体沿着坛口冉冉而出,很快就聚在一起,结成了人形,片刻之后,那女鬼现出灵体,朝黎叔儿款款下拜,深施一礼:“鬼差在上,受小女子一拜。”嗯,我和胖子相互看了一眼,心说这从古至今,有官位在身就是不一样啊,这女鬼当初见了我和胖子,是一口一个老身,这一见黎叔儿,立马就改了小女子了,哎呦喂,真是有眼里价儿、会看事儿啊。再一琢磨,我和胖子就明白了,敢情是黎叔儿那张褶子压褶子、一笑都能那苍蝇挤死的老脸误导了这女鬼,还以为黎叔儿是來自大唐贞观年间、在地府混迹了几千年的资深鬼差了呢,是忍不住窃笑不已。一向被那些洗头房的失足妇女们忽悠得云山雾罩、真的自以为自己是玉树临风、人间热爱的黎叔儿当然知道我和胖子在笑什么,一瞪眼珠子,刚要扇我们后脑勺子,再一看那女鬼的面相,嚯,小眼睛当即就改数码的了,嚓嚓地直冒火星子,话都说不利落了:“啊,啊,大妹子免礼,近前让孤一览……”我的个亲娘诶,我和胖子是相顾失色,毛骨悚然:看來这黎叔儿在下面可是有日子沒见到大娘们了吧,饥渴大发了,这也太失态了吧,一副垂涎欲滴的色中恶鬼的尊荣也就罢了,居然还整出这么古典的词儿來,合着您还真把自己当成抢压寨夫人的混世魔王程咬金了,还近前让孤一览,真是透着有文化啊。黎叔儿这会儿眼珠子都不够用了,恨不能将肚脐眼儿都露出來改成3D效果的,只管笑眯眯地看着那女鬼说道:“妹子,小模样还挺招人疼的,嗯,别叫官称,那样显得距离远,脱离群众,那啥,教我黎哥、其哥都行,呵呵”我和胖子一捂腮帮子,牙疼,酸的。“咋地,你俩胃疼啊,啊。”黎叔儿这会儿瞧见我们俩的鬼脸了,一横棱眼睛,我们俩马上眼观鼻鼻观心、一脸肃穆,跟开追悼会似的。黎叔儿哼了一声,转向那有点儿不知所措的女鬼,脸色立刻阴转嘎嘎晴、又是艳阳天了:“妹子,别拘束,你的事儿我都听说了,刚才他们俩唠嗑你也听到了,沒问題,包在我身上,不过呢,这些天我还有些要事得处理,沒关系,你就呆在这里,咱们也好培养培养感情,咳咳,主要是我向你讲讲地府的一些规矩,下去了你也不显陌生,呵呵”自打见了那女鬼,黎叔儿是绝口不提今晚去海曼村的事儿了,对我和胖子也是出奇的和蔼,一叠声地催促我们出去看场午夜版的电影,再洗个通宵的泡澡。我和胖子知道黎叔儿的鬼心思,也懒得揭穿他,现在的老年人都寂寞,能让他老人家开心一下,也算是我们进点孝道,所以,见那女鬼并无不悦之色,反倒有些羞涩,我和胖子便会意一笑,起身离开了诊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