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悲情两难

夜深了，蜡烛也息了。夏亦菱独自一人坐在床头，从窗棂透出的阴影在脸上交织一片，看不清是何等神色；而双手却是紧紧地抓住膝上衣裙，继而又放开，后又抓住，再放开。反反复复，心头显然是纷繁杂乱，焦虑一片。要走吗？要走吗？一遍一遍的问自己，问到满头大汗，双眉皱紧一片，却仍是没有答案。哎……既然已经知道了这是哪里，为什么还不走？是啊！要走！想到这里，立时站起身来，走至门边，深吸一口气，开门——浑身一颤，是那入眼的玫瑰刺痛了她。急忙低下头去，紧咬着下唇。她不忍看，不忍看啊！哎……叶铭扬，你……可是我必须走！忐忑的悄悄关好房门，几步迈上了回廊。那阵阵花香犹在，夜风袭来，冷香一片。今晚有月亮，亦有星星，廊上挂着的枝枝玫瑰，在星月的光照下，影影曳曳，却是有几分糁人。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但仍是长抒了一口气，壮着胆子继续向前行去。“小姐！”一声低喊，在这寂静的夜间却显得十分清晰洪亮，夏亦菱心头一惊，急忙转过头来。竟是那月儿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夜色深沉，看不太清她脸上表情，而声音里，却有着不安与机警。“这么晚了，小姐为何……”此刻的她声音里竟似透出了些许严厉，夏亦菱不觉有些心惊。难不成……“我……我想出来走走！睡不着。”不得不回答她的问题，心头却有些了然，叶铭扬果然派人日夜监视着她！“哦……”月儿似是明了的点了点头，随即便微笑着向她走来：“虽是如此，但夜里天凉，小姐若是病了，公子可是要担心的。”这话说得却像是另有所指，夏亦菱不觉皱起了眉头，却见她已微笑着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道：“小姐还是回房休息吧，免得公子担心。”话已说到这份儿上了，她不回去也不成了。重又进了房去，心上尽是不满，狠狠地瞪了月儿一眼，关上了房门。叶铭扬，竟真的把我给软禁起来了，哼！……一早起来，就觉得气氛有点儿不对了。看天空阴沉沉的，没有了往日的清亮与洁净，黑压压的一片乌云，就如同叶铭扬的脸。看来今天天气不好，也许要下雨喽！看到他的脸夏亦菱就有气，你还阴沉呢！你还生气呢！你还伤心你还心痛呢！我更是！哼！“你说过不囚禁我的！这样日日夜夜都有人监视着算什么？！”她不满的向他质问。“我……”他有些哑口无言，随即却又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我不许你走！”冷冽的眸中却有着痛楚，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知道她想走，看到龙昭云之后更想走，可他不许，不许！“哼！”虽是甩开了他的手，可他眼中的心痛却是叫她更心痛。怎么办呢？……无奈的又过了一天，弹了会儿琴，逛了会儿湖，转眼间又是傍晚了。此时天空更阴暗了，原以为要下雨，却是终究没下。抬头看看一直盯着她的他，心头揪结一片。叶铭扬，你都不觉得烦吗？他怎么会烦呢？这是他的决定，即使知道她不爱他，但若能每天都看到她，看到她平安无恙的在他身边，他的心就不会飘零，不会空无……唉！唉！唉！读到他眼中淡淡的满足与温馨，她又是一阵惆怅与不安。叶铭扬，你不要这样了，万一我真的被你感动了呢？“菱儿？”见她一直望着自己，眼神闪烁，似想要诉说什么。他凌厉的星眸中立时透过一丝喜悦与期待，她……看他如此表情，夏亦菱脸上一红：“我……我困了，要睡觉！”说罢，丢下琴，径直回房，“啪”的一声，关上房门，只留下叶铭扬怔怔的站在门口，贪恋的望着那消失在眼前的一抹倩影。……夜又深沉了，似又响起了雷声，看来就要下雨了。下雨？夏亦菱忽地从**坐起，瞪大眼睛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下雨了，应该不会有人想出来了吧！心立时急跳了几下，随即起身整理好衣物，向后窗走去。既然从门口会有人发现，那窗口呢？可是这窗口……也太小了吧！有些郁闷，随即却又舒缓了眉头，要的就是这效果，应该没人会想到她这堂堂大家小姐会“走”这么小的后窗吧！嘿嘿！可是这窗，也太高了点儿……唉！罢了罢了，想要得到总要付出点什么的，安全的地方总是艰难。小心翼翼的搬来了桌子椅子，又回头把门锁好，锁的紧紧的！随后就开始进行她的“逃难”计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那抬腿跷臀的不雅观动作幸亏没人看见，暗地在心里谢了老天爷，她就真的看到了窗外的夜空了。低头看，好高啊！心里怕怕的……咬咬牙，一松手——“啊……”好痛！却又急忙闭了嘴巴。手腕好象有些扭到了，真是不幸！呼……她真的出了房间了！心里却隐隐有些怅然。坐在地上，望向天空。今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有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摁在地上的手心隐隐有些刺痛，不安的抓起举至眼前，竟是——一朵玫瑰。心中立时一阵揪痛，竟是被玫瑰的刺伤到了！这园子里，此时像是到处都是玫瑰了……唉！丢开它。不稳的站起身子，摸索着继续向前走去。真的好黑呀！古代没有电灯真不爽，不过也幸得如此，她才不容易被发现。这几天来暗暗侦查地形，已经摸得差不多了。那天出园，也知道了大门在哪里，只是……“啊！”差点尖叫出声，竟是一只老鼠从她脚边爬了过去！她真想立时跳起来，浑身颤栗一片，但还是忍住了，战战兢兢继续往前走。可千万不要再出现什么可怕的东西了，她在心里默默祈祷了一百遍：老天保佑，我能顺利出园！为什么这么远？这园子真是太大了，走了大半天仍是没有到尽头！一路上跌跌撞撞的，身上怕是挂了好些伤口了，衣衫也已破烂不堪，唉！可是只要想到，若出了这园子，就能见到昭云，她似又有了力气，继续一路向前奔去，任凭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也不顾。不是没有想到叶铭扬心痛的眸光，而是不敢想，怕会动摇，怕会心痛……汗水湿了眼睛，头发也乱的不成样子，衣衫更是惨不忍睹，终于——看到了那排高墙和大门！惊喜的跑过去，昭云，我就要来了！……真是该死！门竟然是锁着的！而且锁的非常紧，怎么办？虚脱的坐到地上，咬紧着下唇，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摸摸发疼的膝盖，想是已伤痕累累了吧！眼见着就要出了园子，就能见到昭云了，可……“轰隆”一声，吓得她一个惊颤，竟是雷声来了！一道亮光闪过，周遭景物影影曳曳一明又暗，煞是骇人。闪电雷鸣，看来就要下雨了，不能再呆下去了！她拍拍身上泥土，胡乱擦擦脸上汗水，走至墙边那棵大树下。幸好还有棵树，不过，她大概还没有过爬树的经验吧！这下可好，那柳儿和月儿怕是怎么也想不到她这个官家小姐大家闺秀千金郡主竟会翻窗爬树，可也是……无奈呵！是老天助她，还是她真的很有这方面的天赋？总之，她是上了墙了！妈呀！好高啊！要跳吗？她浑身打着冷颤。跳吧跳吧！两米不会摔死人的，何况下面还有草……闭了闭眼睛，向前奋力一跃——“啊！”好痛！屁股要摔成两半了！咬咬牙，揉揉，皱了皱眉，却又绽开了笑容，她出来了，终于出来了！久违的喜悦流到了心里，混杂着丝丝甜蜜，即使身上伤痕累累，痛楚一片，却仍是雀跃的，开心的，欢愉的。昭云，我就要见到你了！猛地抬起头来，脸上笑容却倏地僵住——嗬！她眼前，赫然站着一个人影！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却散发着令人颤栗的寒厉气息。“你……你是谁？！”她立时惊恐一片，心中狂跳不止。那人究竟是谁？好象就知道她会来，一直在这里等她似的。却见那人并不答话，定定的站着，好似被什么惊痛了一般。有冰凉的东西砸在身上，一滴，两滴，三滴……下雨了！一阵惊冷，似是寒到了心里！倏地一道闪电，让她看清了面前那人的面容，立时惊骇的瞪大了双眼……紧接着，雷声轰轰，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身上，心上……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冰冷，彻骨的冰冷……“叶……叶铭扬？”她的心乱成一团，止不住的惊慌，他脸上的表情让她莫名的感到害怕，害怕……他竟在此……他……该怎么办？又一道亮光闪过，老天爷像是发了疯似的往地上泼水，浇得两人的心都只有冰冷。大雨击打着周遭的一切，哗哗然如鬼哭一般骇人与冷窒。他的双拳握的死紧，忽地上前，一把抓起地上的她，溅起水花一片。黑夜里，似只有他一双眼睛暴射出骇人的寒光，愤怒、恨恼、心痛、背叛、凄楚、悲凉、受伤……“你……”嘴唇抽搐着，看得她的心亦抽搐不止。“为什么要如此对我？为什么？！”他朝她大喊，她的逃离，似把他的心生生撕裂了……她果然要走，果然毅然决然的要离他而去！“我……”她双眉揪紧，嘴唇亦轻颤着，无助的看向他，却又咬紧了唇，她能说什么？她知道她已深深的伤害了他，她对他就只有伤害！可她又能怎么办？“为何你的心里没有我？为何只想离开我？”他这话是在问她，亦是在问自己。多么悲惨的命运！他悲苦的脸，心痛的眼神，抽搐的双唇，凄楚的话语，还有顺着头发直淌的雨水，让她的心一阵阵揪痛。老天爷，你是在为我们而哭吗？为何会是这个样子？为何？！“叶铭扬，对不起，对不起！”他的样子让她害怕又心痛，无奈更是无措，哭喊着向他道歉，对上他满是伤痛的眼，她不想伤害他的，真的不想……“为何你对我如此残忍？”他的眼中尽是悲伤，难道她不知道他会痛吗？他的心……“不准离开我！不准……我不会让你逃开，除非我死！”既然如此，就让她恨他吧！今生今世，他就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只被允许用这样的方式去爱她了！惊骇的望着他刚毅坚定的脸，心上揪紧一片。他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了，竟然……“我要你！我要你！不能没有你……”一把他她摁进怀里，摁的紧紧的。他真的不能没有她啊！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他承受不住了。不知从何时起，这份爱恋，已然铭刻的如此深了……谁叫他的心上被烙上了这样的爱恋，他多么希望不曾有过，若没有，他也不会如此，不会这样痛！可是不然……她无言，在他怀里只是落泪，不是不感动的，不是不触动的，不是不震动的，不是不心动的……可她承受不起这样的动摇，承受不起啊！她真的不能……闪电又起，惊雷又起，风雨又起。大雨击打着树叶，哗哗直响；冷风侵袭着寒夜，阵阵冰凉。浑身湿透的两人，在风雨里，紧紧的抱在一起。为什么是如此的命运？她轻轻抚上他满是伤痛的脸，想要抚平些许，抚去些许……叶铭扬，对不起，我真的不想伤害你……冷不防的，他粗暴的吻上她的唇，疯狂的吻着，宣泄这由来已久的深深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