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调整者的退路

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拉克丝要来，西格尔正在拉克丝自己的书房等待她。克莱茵的家中还是一片祥和，但是拉克丝能够看得出来，几个忠心的仆人已经不见了身影。他们……是在准备逃亡吧？这一次，拉克丝也没有了上一次的激动。因为，在西格尔的眉宇之间，是完全的坚定。这是做出了最终决断的神情。不是劝说什么的，可以奏效的了。所以，拉克丝在等待着他的理由。走进书房后，就平静的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让她的这位父亲坐在了她的书桌之后。*“不希望战争再次被扩大，不希望仇恨被升级。希望有一个平等的和平，希望调整者和自然人能够和平相处……这一类的理由，想必摩卢基奥导师已经说了很多，应该不需要我再次赘述了，不是吗？”看到拉克丝静静的进门，静静的坐下，西格尔把手中原本正在看的书放到了一边，说道。拉克丝看着父亲头上已经出现银线了的金发，再看看他坚定之中透着疲惫的脸，虽然有些心酸，却还是点了点头，“但是，作为PLANT曾经的议长，我相信……会让您这样选择，一定还有别的原因。”或者……她和她的父亲，因为彼此的忙碌，交流得……实在是太少了一些也说不准。*“拉克丝，作为调整者，是不是很有优越感？”西格尔的话，让拉克丝大吃一惊。她没有想到父亲会冒出来这么一句。把她之前的打算全部打消了。这还没什么……这样平淡的问话，却让她有些悚然了。她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即使是在现在的境况，也有足够的冷静。所以她不由自主的去思考了。其结论，让人吃惊。——是的，调整者，记忆能力、理解能力、身体素质、反应……样样都比自然人强大。自然人学习几十年的东西，如果付出同等的努力，调整者往往几年就可以学习完毕。所以才在这数十年间，调整者的技术水平就超越了培育他们的自然人。身为这样的调整者，她也一样……有优越感。“不能有优越感吗？”就算以前没有算上自己，她也是知道伊扎克迪亚哥他们的优越感的。甚至有点儿歧视的感觉。但是，她却不觉得是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战争的时候，抱有这种情感，对于战士来说，或者反而是好事。因为，不会下不了手。而如果战争不赢，其他的也就不用考虑了。*“不。没有什么不可以。但是，”西格尔叹息着说到，“你们缺乏一种决定性的感情，自卑感。”自卑感？这种感情要来做什么？拉克丝有些糊涂的想着。第一次，她弄不明白了。自己的父亲到底在想些什么。“你们是第二代调整者，自然出生的存在。所以，只有调整者的优越感，却没有自卑感。所以拉克丝……你大概是无法了解的。我们这些第一代调整者的感情。人工操纵出生的非自然生命……即使是现在高叫新种族的帕特利葛，也一样有这样的自卑感。”“从出生起就已经偷跑了、不是人类，是机械的产物、不被自然认可的非自然存在……这是我们所有第一代调整者都无法用优越感去掩盖的感情，拉克丝！所有生命被操纵了的人，都是如此。”被西格尔难以压制自己激动语调的拉克丝颇有些目瞪口呆的感觉。她呆呆的站了起来，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看着自己的父亲激动的拍案而起，在桌前走来走去。“被社会的主体所排斥。就算我们的父母给了我们一个富裕的家庭，那又如何？我们仍然被排斥。甚至，会怨恨父母。那个时候，为了能够生存下去，我们强迫自己只去感受那种优越感。因为没有优越感……我们就什么都没了！然后，我和帕特利葛，一起创建了黄道同盟，用我们的财力……但是，繁衍的能力越来越低下，所有的现实都在向我昭示着一切——这种优越感，是何其的虚幻！帕特利葛不肯承认这些事实。不愿意失去这种优越感。可是我觉悟了……”他站定身体，直视着拉克丝，难掩激动的叫了起来。“生命不是制造出来的！没有下一代的种族算什么新种族？算什么进化？即使是实施强制婚姻法，制造了无数悲剧的家庭，我们的下一代的出生率却依然在下降！”这样的话，拉克丝无可辩驳——这说的是事实。*****“战争已经在一味的增加伤亡扩大仇恨。帕特利葛又在鼓吹，想让PLANT人民的信心一再膨胀！只让民众听见想要报导的消息，一再鼓吹新人类、生育率不是问题。但是结果呢？”那个解决方式么……“强制婚姻好歹还有一定的选择余地。现在……他们的打算却是让调整者从胚胎的状态就被决定未来！虽然现在被搁置，但是帕特利葛根本就是打算在扫除了反对派的力量以后再把它用起来！我们……就算是PLANT的最高领导，又有什么权力给予人类以这样的未来？”“制造生命、蔑视一切。这就是调整者的未来吗？为了现在这一点高出自然人的能力，就要选择这样的未来吗？”如此慷慨的激昂陈词，让拉克丝看见了自己父亲的另一面。“但是，您那样做，也不见得能够给PLANT一个多好的未来。核，不仅是能源，也是对PLANT具有重大威胁的武器。您应该是知道这一点的。”“我们，必须要找好退路才成。为调整者全体。”西格尔的回答，却是拉克丝完全没有想到的理由。*“没有后代的调整者应该如何发展下去？就算是赢得了战争，又有意义吗？只懂得杀戮和自我膨胀的道路，即使不被外人所毁灭，也会自我毁灭！我们一直以来都在试着阻止帕特利葛他们，但是现在已经阻止不了了……但是！世界不能回归到只懂得相互攻击的野蛮时代。人心只被鲜血浇灌，生命不能自主、被操纵。”西格尔继续紧盯着拉克丝。从未见过父亲如此魄力的拉克丝，甚至觉得浑身都被定住了，动弹不得。“拉克丝，那样的世界，你想要看见吗？PLANT……是PLANT这个国家重要，还是调整者，本身重要？”国家重要……还是人民重要？“拥有核能源的话，地球上至今在不断发生的死亡总能减少。世界被两极分化的现在，必须要找到另外一条道路。如果能够和平共处，不管是回归自然人还是作出别的选择，至少应该在那样的环境下来进行抉择！而不是在不停的战斗中屠杀与谩骂！我们的行动，确实，我们也不能预知结果——那很难，也很危险。但是第三势力，至少这一点会成为我们的期望。不去尝试……就什么也不知道啊，拉克丝！这是，我们迈出的第一步。”原来……不仅仅是“调整者和自然人和平共处就能和平”，如此而已。生命被操纵所必然的自卑感。自卑和自傲的情绪交织，会产生的结果……固然世界两极分化不停战斗无法接受。但是无法接受的，还有这一点。她的父亲……其实在为调整者找退路啊！不只是为了和平而已。即使战争不能胜利，但是至少民众应该是自由的。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如果无法自然的繁衍下去，回归到自然人之中，也是一种解决的方案。何况，和自然人结合，生下的后代，也有可能是调整者——天然的调整者。**原来……她其实，从来都没有真的理解过seed啊！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见过所谓的“原著”。本来以为，至少大的方向，有了“原著”的指导，不会出错。但事实上，她什么也不曾理解过。这不是一个虚拟的世界。人物真实的性格感情，怎么可能就如同昔日凭着那少许的描写，就了解深切？尤其……西格尔这样描写少之又少的人物、拉克丝那样没有深入描写的人物……他们真正的想法、追求的目标，那目标之下真实的原因……不过是旁人臆测的而已。主观的臆测。谁曾真正的了解过？在这里，她到底还是自大了。自以为是。以为自己的选择不会错，在大的方面，对原著的判断不会错。但是事实证明——她错了。说到底，她对那些“原著”的记忆，由此产生的判断，也不过是主观臆测，如此而已——不亲身去经历，去了解去判断。那种臆测甚至是很肤浅的。而正是那种自以为是的了解形成了偏见，蒙蔽了她的眼睛。那些东西，怎么能够就这样代表这个世界的真实？穿越……其实真的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啊！**摩卢基奥导师也说过的：不去尝试怎么知道。可是那个时候，她对于这样的说法有了先天的排斥，并没有听进去。现在，在只有自己和父亲两个人的情况下，却深切的感受到了父亲这句话的分量。是啊，不去尝试，怎么知道呢？或许，结束战争很困难，想要让调整者或者所有的人类获得幸福很困难。没有人能说能够一劳永逸。这样的选择，真的能够说，对PLANT就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吗？不去努力不去尝试又怎么知道一定不能成功？或者这样的想法很天真，或者这样的想法过于单纯，或者想要达到父亲他们的目标还有很久很曲折的路要走。可是……她无法去嘲笑，无法去否决这样的努力。即使，她不认同。在这个世界，还在为了战争而茫然无措、而徘徊四顾的时候。他们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并且坚定不移的走下去。为了这个世界的和平，为了民众与人类的未来和幸福。即使是搭上自己的性命与身后的声名，也在所不惜。这样的努力，怎么去否决怎么去嘲弄？原本的那个拉克丝，也是走在了这条路上吧！和她的父亲一起。可是她……却选择了另一条道路。也许，真的无法说清到底是谁对谁错。但是，他们都是为了自己的信念，尽可能的在努力。而没有办法不惜一切的她，或者，是落了下乘的吧！而她的方案呢？果然……不可能被父亲所接受吧！因为他，对于基因调整甚至已经开始厌恶了……*“我错了，拉克丝。”在离开了父亲之后，第一次，拉克丝在晚上跑到了庭园内散步，“虽然你是我喜欢的‘角色’，但是我也一样误解了你。认为你没有国家观念，和平的目标太过天真。”“可是……我一直忘记了，或者是忽略了吧……调整者不是一个成熟了的新种族。繁衍能力低下，又过于自高自大的话……一定，是一个悲剧的民族吧！调整者还不是进化的种族，没有未来。其实……明明动画中这么暗示了的。可是，我自己忽略了。而如果不是有了那样忽然的突破，在这样的环境下，我又能作出什么样的选择？“大家都在争取一个未来，可是争取的未来是不同的。帕特利葛叔叔、吉尔……他们所做的一切，选择的是一个未来；而你选择的，则是另一个未来……”所以，才能对命运计划，做出那么快的反应吧……“比起我，你更加能够理解所有人。爸爸，第一代调整者。比起我，你更能包容，自然人，还有这个世界。我还真的是……傲慢呢！”走在月光映照下，似乎正在淡淡发光的草坪上。望着天空，她有着无限的感慨。在那里，仿佛有一个带着双月发夹的女孩，正在向她微笑。和她有同样的脸，然而，她们是不同的……“曾经，我都用国家、叛国这样的说法来否定你们的选择。可是，我站在PLANT的角度来思考，你们站在调整者全体、民族，乃至于全人类的角度来思考。我凭什么说，我就比你们伟大，比你们正确呢？”政客，就不可能没有黑暗面。阴谋家、伪善，这样的说法或许没有错误。完全的光明磊落，是不可能得到想要的和平的。但是确实，你们有一个伟大的目标。“所以……即使是被说伪善虚伪什么的，你也不会在意的吧？”那个女孩，仿佛在无尽的天幕上，静静的微笑着，没有回答她。“我只怕，会比你更惨呢！至少你在这个世界，想必名声是完美的吧！我呢？不知道几十年几百年之后，会不会有人说我是人类的罪人？”拉克丝自嘲的一笑。可是，你们的梦想，你们的信念，即使是背负着叛国的罪恶感，也要走下去。我又有什么罪恶感是不可以承受的呢？但是那样的做法，我果然还是无法接受。站在PLANT的角度。姑且不说是不是真的能够和平相处……调整者就算是被接受、被同化，难道不会有新的调整者出现吗？两个种族对立的悲剧，我认为那样做无法解决。而且那样做，调整者这个群体，还会继续被歧视……我没有，长期接受这些，接受这些并继续努力的觉悟。既然决定了要走下去，就不要回头。你是正确的，还是我是正确的，可以评说的，只有历史。和你一样，我也绝对不会回头的。“即使，与这个世界为敌。”她的神色，比她决定击毁大天使的时候，要更加的坚定，不可动摇。“再见了，拉克丝。”她看着那存在于她想象中的，天空上的拉克丝渐渐的淡去，“不只是手段，即使是目标也不再相同，我们从此，真正的分道扬镳了吧！”和那一个……拉克丝。*****“那时站在所梦见的世界中因看到的景色脚步有些退缩然而，决定了要(向前)走就不会回头仰视的天空七色的彩虹你也能看到么?”轻轻的唱起了当初为阿斯兰他们送行的歌曲。拉克丝也不明白，她这是在为那一个拉克丝送行，还是为了她自己？因为不是演唱会，没有别的观众，她慢慢的走着，按照自己的意愿唱了下去。“然而，决定了要向前走，就不会回头……”“即使偶尔看不到道路的尽头也不要放弃哦”“开始的风传递的消息遥远的旅途在前面等待着飞舞的风也穿越了命运相信愿望一定能送到若是还能相逢的话想再看到这个笑容……”她断断续续的唱着，漫步在草坪之上，神态悠闲。尽管……离开的时间，就要到了。********明天出门一天，所以只有傍晚或者晚上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