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极为明朗,大漠的明月散发出的光彩让任灵永生难忘,那在白日里的万里黄沙,在月色之中竟泛着奇异的光彩。清冷而悠远,天空极为平静。天是好天,夜是好夜,只是大漠的风自远处吹来了一阵淡淡的血腥,是自镇子的南面吹来,血腥是因为杀戮才有的。灵活没睡,她睡不着,在想白天为什么小刀六不让她看那屋子之中的东西,这镇子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有那群封锁这小镇子的究竟是什么人?而这自远而来的一百多骑又是些什么人呢?喊杀声、呼喝声与马嘶声很快便停止了,镇南的镇口已经被打开,那自远处连夜赶来的骑队如风般卷入镇中,急促的蹄声使整个镇子都在震动,掀起了呛人的尘埃。当然,在夜色之中自然不会有人看到那扬起的尘埃,但每个人的心神都为之绷紧。镇子入口的人只是与那群冲入镇中的人作了短暂的交锋,然后作了妥协,让那群人冲入了镇中。深夜入镇的人是大漠中极负盛名的马贼群悍狼!悍狼是一支马贼群的名字,也是这支马贼首领的名字。小刀六收集过这些人的资料,对于关外的每一支马贼的资料他都会极力收集齐全,因为他将来很可能会与这群马贼打交道。想做塞外的生意,若不与马贼打交道那是不可能的。小刀六一向是极为谨慎细心的人,每一件事都是有备无患,只有知己知彼才能游刃有余。小刀六知道这群进入镇子的马贼是悍狼,所以他又下了一道命令:如果有人敢擅闯他们的驻地(镇北的三条胡同)的五十步内,立杀无赦!小刀六不想与这股马贼打交道,即使是在大漠之中的其它马贼群也都不愿与这些人合作,只因为这些人不仅狠、狡诈,更不讲任何原则,他们从不会在乎黑吃黑,从不会留下任何活口,包括老人与小孩。在大漠之中的女人,知道悍狼来袭,都会准备匕首,在这群人破入帐中之前自杀!任何落到悍狼手中的女人都是生死不能,受尽千万般折磨和污辱才会死去。是以,没有人愿意与这群马贼沾上一点关系,在大漠中他们没有伙伴和同盟者,因为他们的伙伴和同盟者都已经死在他们的手中,死得极惨。小刀六细数众马贼群,这小镇之上的惨案,极像是悍狼所为。想要灭掉悍狼的人极多,但是能毁去悍狼的人却绝少!这群人是大漠的魔鬼,是马贼中的败类,是以,小刀六说过,任何靠近五十步的悍狼马贼格杀勿论。当然,如果不是因为有任务在身,小刀六想在这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将这一群恶魔全都送到他们应该去的世界!只是,这一刻,他并不想得罪太多的人,不想让自己的战士遭受任何损失,这不值得。毕竟,他只是个商人,一个稍微特别一点的商人。悍狼有四名悍将,也都是大漠之中杀人无数的凶魔。知道悍狼的人,便一定知道狂狼、疯狼、野狼、饿狼四人,这四人与悍狼本是五兄弟,悍狼最大,也最凶悍、狠绝,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成了这群狼人的首领。悍狼冲入小镇,似乎松了口气,立刻协同那群异族武士封住小镇的入口,似乎害怕有人跟着他们也进入了镇子之中。野狼似乎对这个镇子极熟悉,他一入镇,便立刻领着数十名马贼,横冲直撞地找歇足之处,仿佛这处镇子便是他们昔日的城堡一般。“请止步,这里是我们的休歇之地,我们主人有令,擅入者杀无赦!”一个冷冷的声音倒让野狼吓了一跳,跳动的火光之中,他看到了几张冷峻而森杀的脸。“哈哈哈……”一干马贼不由得大笑起来,这似乎是他们听到的最好笑的事情。“你知道老子是谁吗?”野狼狰狞地冷笑问道。“野狼!”那答话的人冷而坚定地道,这种语气让人觉得他所有的话并不是一时冲动。“知道你还敢阻拦?”野狼眸子里射出如狼一般凶狼残忍的光芒,不自觉地舔地一下舌头,仿佛是啃完骨头意犹未尽的恶狼。“知道所以才会告诉你我主人的命令!”那人很冷静,冷静得让野狼都感到有些意外。“你主人是谁?”野狼冷冷地问道。“萧六!”那人依然很冷,脸上依然木无表情。“萧六?”野狼一怔,旋又“哈哈哈……”大笑,他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先还以为必会是一个极为响亮的名字和一个大有来头的人,却没料到只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野狼身边的马贼也跟着狂笑,一名马贼不屑地道:“老子便要闯闯看!”说话间打马便向北三胡同冲去,自那人和火把之间冲过。野狼的笑突然打住,如被掐住了脖子的老鸭,因为他看到了那火焰狂跳了一下,有一缕光跳动了一下,一闪即灭。那名冲过火光的马贼的笑声也在空中凝住,战马冲入了北三胡同,但那马贼却仰天跌倒,自头而裂,化成两截。天地顿时静极,只有火花发出噼剥之声,数十马贼的狂笑之声似乎在刹那之间被切断。“沙里飞!”野狼自牙缝之间迸出了三个字,那群马贼的眸子里都闪过了一丝惊愕和一丝恐惧——大漠的马贼没听说过“沙里飞”这三个字的人极少!“沙里飞已经死了!”那表情依然很冷的人平静地道。“那你的刀是哪里来的?”野狼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愕之色,冷问道。“人死了,刀并未死!”那人依然极冷。“他就是沙里飞,我见过他脸上的刀疤!”一名马贼突然惊呼了一声,于是,所有人都注意到那人脸上一刀几乎将左脸斜分为两半的刀疤。“你就是沙里飞,为何不敢承认?昔日一窝蜂的头领沙里飞怕过谁?如今居然成了别人的看门狗,真让我意外!”野狼说完不由得大笑了起来。“沙里飞已经随一窝蜂死了,这里不再有沙里飞!”那人依然很平静,没有半点恼怒,而此时却自黑暗之中走出一人。很突然地走了出来,轻松地揪起地上的尸体,信手一丢,尸体立刻飞跌出四丈之外的界线,“轰……”然落地。野狼和那群马贼的笑声再一次哽住,眼中闪出了愤怒和疯狂的光彩,同时也有一点惊惧,一个能将百余斤重的尸体信手抛出四丈的人会是怎样的一个人,稍想一下便不难知道。那突兀走出之人并没说话,只是将惊嘶的战马也继续赶了出去,他似乎并不想要这匹失去了主人的马,就像他抛那带血的尸体一般,不带半点感情,似乎那抛出去的并不是尸体,而是一堆垃圾。“我不管你是不是沙里飞,杀我野狼的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他!”野狼似乎意识到了点什么,顿时杀意上冲,冷冷地道。沙里飞杀了他的手下,他没有动杀机,因为他慑于沙里飞的快刀,但是那人将尸体不经意地抛出,却带着极度的藐视,对他手下尸体的轻视,这使这名动大漠的马贼动了强烈的杀机!沙里飞悠然地摇了摇头,眼神中有一丝淡漠和冷傲,道:“我说过,擅入此境者格杀,这是我家主人的命令,如果你们真要找麻烦的话,后果只好由你来承担了!”“哼,在大漠,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我野狼的人,我敬你沙里飞是个人物,只要你一只手作赔偿,否则你应该明白我野狼的手段!”沙里飞依然只是笑了笑,很平静地道:“你知道他是谁吗?”沙里飞指了指刚才甩出尸体的人。野狼的目光悠然移向那人,但那人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只是以黄沙掩去那一滩血迹。野狼的目光顿了一下,脸色再变,因为那人的一只脚。那人并不是以手捧黄沙,而是以脚!他的脚踏入那一滩血迹之中,血迹之下的黄沙立刻如同煮沸的水一般,上下翻腾起来,那片血迹立刻被自下面翻上来的新沙所掩,地面之上似乎什么都不曾有过。若不是仔细看,还不易在暗淡的火光之下看到这一切,但野狼的眼力却极好。“赫连铁脚!”野狼吃惊地低呼了一声。众马贼再惊,他们听说过沙里飞,那是因为沙里飞也曾是一帮马贼的头领,其带领的一窝蜂在大漠之中横行了十余年。沙里飞本是一窝蜂中的一个小角色,但后终于一步步地成了头领,但是带着一窝蜂在三年前因得罪了呼邪单于,于是一窝蜂被匈奴的铁骑踏碎,许多人都以为沙里飞在那一战之中也死了,却没料到竟出现在这里。野狼自然认识沙里飞的刀和刀法,是以,沙里飞一出手他便认出来了,但这个赫连铁脚却是昔日匈奴大军中的高手,向来让马贼们头痛的人物,但因其武功超卓,为人更是精明谨慎,因此想杀他的马贼没几人能活着回来。因此,赫连铁脚便成了马贼们回避的对象,更尽量回避赫连铁脚的朋友,没有人想被这样的人万里追杀。“你是赫连铁脚?”野狼神色惊疑不定地问道。“你还记得我的名字,不错,我就是赫连铁脚!”那人终于抬起了头,一脸的沧桑,目光之中却多少带点意兴萧瑟的无奈。那群马贼不由得紧带了一下缰绳,似乎害怕赫连铁脚突然攻击一般。野狼的神色有点难看,他倒很想知道这两个人的主人究竟是谁,竟能让大漠之中两个最让人头痛的角色召到了一起。“没想到沙里飞与赫连铁脚居然也聚到了一起,看来真是有趣得紧!不过,你杀了我的人总得有个交待吧?”野狼仍不死心,他有一百多战士,在不知道对方实力之前,他自不敢轻举妄动,但也不会惧怕这两个人,尽管这两人极有名气。“如果诸位不死心的话,只怕诸位会后悔,我劝你们还是去找别的屋子休息吧,不要来此打扰我们主人的休息!”苏根也自暗处走出,语气极为平静,但野狼顿觉一阵森杀的剑意紧罩而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叶先生!”沙里飞和赫连铁脚极恭敬地道。野狼和那群马贼皆愕然,他们没有料到在他们眼中极为难缠的两人竟对一个中原打扮的中年书生如此恭敬,这使他们不由自主地猜测起来人的身分,但可惜他们对中原了解得太少了,而对眼前这中年人更是不清楚,但每个人都知道此人绝不简单,只自那气势之中便可以看出。“我倒想看看你们有什么能耐!”野狼向来狂傲,在大漠之中从来都是杀人不眨眼,更从不曾受过闲气,却没料到今日在此竟遇上了这群难缠的对手。野狼正待出手,蓦地将手定在空中,突然之间,他发现四面尽是对着他们的强弓硬弩,箭矢在黑暗之中闪着暗淡却摄人心魂的光芒。野狼知道,如果他一挥手,部下将会有一半变成刺猬,而另一半则要承担无法承受的杀戮。所以,他只好让手定在空中,久久不敢落下。能杀人者自然知道在怎样的情况下才能不被人杀,他不敢挥手,在他的身边只有二十余人,但那伏于四周的却有三十多名箭手,在人数上,他们占着绝对的劣势,而在个人的修为上,对方更有几个难缠之极的人物。是以,他只好无可奈何地收手,然后狠狠地说了句:“走!”便带马转身向城南奔去。野狼从不吃眼前亏,也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的保命。对于马贼来说,打不过便远扬千里,这也是一种生存的准则,因此明知不可为而为的事情他们绝不会做,是以野狼一发现自己的力量不如对方,想都不用想便退去,但他绝不会忘记这一耻辱,所以他去找悍狼了。获索一马当先便冲入了城中,而不远处火光如龙,大批步骑夹杂的军卒蜂拥而至,如潮水般向平原城下漫至。“起吊桥——”城头之上的守将也不由得吃了一惊,这四面涌来的敌军密密层层,当先更有一队快骑直奔那犹未能升起的吊桥。“放箭……”一时之间,城头箭如雨下,吊桥也缓缓升起,城门悠然而合。“杀——”大喝之人居然是获索!“杀……”获索的八大铁卫与那一百多亲兵立时如猛虎般挥刀便斩。城门口的黄河帮战士哪料到突生如此变故?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之时,获索已如斩瓜切菜般杀了数十人。那本来欲关上的城门一时竟无法合拢。“杀……”城外的敌军大刀狂挥,高喝。“轰……”而便在此同时,城头之上的巨大千斤闸缓缓沉下,即使城门一时无法关上,但是千斤闸也能够顶住片刻。“杀……”城门口的三条大街之上立刻响起了一阵震天的吼声,三队人马自三个方向直向获索的队伍杀来。城门大开,吊桥不能升,但千斤闸眼看就要降下,获索再见在大街之上竟准备了三队人马,不禁大惊,吼道:“移门柱!”获索的吼声之中,立刻有几名亲卫将那抵城门的巨大撑门柱顶向那沉下的千斤闸。黄河帮的战士见获索居然对他们下手,哪里还会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由得人人义愤填膺,迅速向获索杀至。获索也杀红了眼,城门口无人能接下他两刀,凶狠得如一头噬血的雄狮,疯狂而野悍,并一级级地杀上城头,他要解除城头之上箭手的威胁。“降者不杀!”最先高呼的人居然是富平!富平竟然与获索联手来夺平原城,而且施以如此阴险的毒计。富平军与获索军相合,其力量之强,自然不是平原城所能抵抗的,是以,这些人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关上城门,撤下吊桥。富平自然大喜,他眼前吊桥被斩下,无法升起,城门大开,千斤闸被城门门柱顶住,如果不趁此机会杀入城中,便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只要能杀入城中,以他优势的兵力和战将,要夺下平原城只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富平最惧的人不是迟昭平,而是迟暮,但他有最可靠的消息,知道迟暮去了东海,因为吕母去世了,因此中原各路义军都派人去凭悼。不可否认,这是一个让天下人都尊敬的女人,更是在各路义军中有着无法估量的影响力的人物,便是樊祟见吕母也要行大礼,只是吕母去世了,因此迟暮代表黄河帮去吊丧,这也便成了富平和获索极好的机会。城头之上的箭雨并不能威胁到富平,他的部下也执盾狂奔而至,虽然倒下之人甚众,可仍是前赴后继,没有人会不知道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二十丈、十丈……五丈……眼见便要冲上吊桥之时,一道暗影如陨落的流星般自城楼之上落下。“轰……”吊桥在那道自天空中陨落的身影下爆成碎片,断成两截,再悠然沉落河水之中。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傻了,有两匹已上冲桥的马也滑入河水之中。“呼……”一道身影又自水中窜出,如冲天彩凤一般,身上的水珠四散溅开,击在那群冲至河边的敌军脸上,如同被疯狂的冰雹砸中,一阵奇寒,一阵惨呼,火把也灭了一片。“迟昭平——”富平惊呼了一声,他这才发现那自天而降的人竟是迟昭平。也只有迟昭平这样的高手才能够借高空下坠之力,一下子击断吊桥。迟昭平并不在城门外逗留,而是如风影一般杀入城门洞之中,她绝不会容忍这些人在她的城中撒野,而大街之上的黄河帮战士也加入了战团,顿时将获索的人马全都包围于其中。对于敌人,他们绝不留情!获索也吃了一惊,他刚杀上城头,便看到迟昭平自一根绳索之上滑下城楼,然后他听到了吊桥断裂的声音和一阵惊呼,而城外的兵马便此打住。他本想去看个究竟,但立刻有人围攻而上,而且全都是黄河帮中的好手,虽然他勇悍无匹,但在这么多人的包围之中,也难以保全,尽管杀了数十名箭手,可是他也连连受伤。“搭浮桥!”富平此战也是早有准备,见吊桥已断,立刻命人搭浮桥。这四丈余宽的护城河并不堪大,因此,要搭浮桥也并不是一件难事。但就在富平军浮桥快要搭好之时,蓦闻身后喊杀声震天。富平回首一望,只见后方大军一阵大乱,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获索却因站在高高的城头上,在火光之中,他立刻看到了那自后方狂杀而来的人是谁,禁不住惊呼:“林渺……”林渺居然在城外,而且是在这种最要命的关头杀了回来。林渺纵横于获索和富平的军中,如入无人之境,他身边的一千劲骑若龙卷风一般,所过之处,便是一条血路,这群一心想攻下平原城的联军哪里想到在他们身后会杀出这样一支天兵?而且来得这般突然,全无征兆,等他们反应过来时,这群人已杀入了他们的队伍之中,以林渺为锋锐,联军一碰非死即伤。这一千人马将义军的阵脚全部打乱,一时之间义军竞相躲避,于是相护推挤,根本就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对抗。“富平,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林渺挥刀高呼,声音如静夜的狂雷,掩盖了战场之上那疯狂的喊杀之声。富平也大惊,他自然也看到了自己的战士乱成一团,阵脚大动,他还不知道敌人究竟有多少,一时之间,他的心也慌了,他不断地挥动着大旗,试图将纷乱不堪的阵脚稳住,但是林渺根本就不会给他机会,一路向中军狂攻而来。当日在昆阳,百万大军都没有挡住林渺的冲杀,这一刻本已先乱阵脚的联军又怎能挡得了林渺?遇将杀将,遇卒杀卒,林渺之来势只让富平也为之心寒,那些本来是攻城的联军战士只好调头来围杀林渺的人马。“杀……”而此时,平原城内却响起了一阵激昂无比的呼声,城中平原军也向城外狂冲而出,那由富平军刚刚搭好的浮桥却被平原军借用,似乎刚好是为平原军准备的一般。冲入城内的富平亲兵被杀得一败涂地,那百余人尽数被歼,他们绝没料到城中早有准备,是以他们一出手,长街之上立刻冲出了三路平原军,以雷霆之势一举将包括获索八大铁卫在内的一百多人斩杀,而林渺的出现,使城内外配合得无比的默契。因此,在城外联军阵脚大乱之下,他们立刻施行林渺事先所安排的内外夹击的策略。城外的联军人数虽比平原军多许多,但一开始便被林渺自后方偷袭给杀蒙了,斗志和锐气尽消,哪还经受得住城内冲出的平原军的这一阵狂冲?立时溃散。富平也知道己方大势已去,兵败如山倒,即便他再多十倍的兵力也是无济于事,是以只好带着亲兵趁乱而逃。“富平逃了,别让他逃了!”林渺一直都注意着这个人的行踪,虽然是黑夜之中,但他的目光却依然能看清这些人的面貌。林渺这样一呼,城外的联军得知主帅都溜了,他们哪还有斗志?也立刻跟着四散而逃。平原军和林渺紧追不舍,狂杀了十余里,斩敌过万,降者数千,富平只带着两千人逃走,因夜色极浓,不宜强追,是以林渺追杀了十余里后便不再追杀,他要处理降军,清理战场。“主人,悍狼和那武士头领铁朗想见你!”格朗又来相报道。“哦?”小刀六有些意外,这么晚,那悍狼和武士头领铁朗居然要来见他,他知道刚才沙里飞杀了悍狼的一个兄弟,料想应该不是为此而来,否则也不会两人同来求见。“让他们进来!”小刀六淡淡地说了声。悍狼高大沉郁,像一头人熊,脸上和手上一样,都布满了刀疤,让任何人都知道,这个人一生之中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战斗,更不知道杀过多少人。此人与铁朗站在一起,立刻将那精悍的武士头领铁朗的气势给压了下去。小刀六悠然而立,浅浅一笑道:“请坐!”悍狼有些意外地打量了眼前这年轻人一眼,他看不出这年轻人有什么特别,清瘦,虽不显文弱,便也没多少霸气,是以,心中多了一点轻视。“你就是萧六?”悍狼的声音很大,像是在敲打破锣,而且刺耳。“不错,我就是萧六!”小刀六依然很淡漠,他的脸上一直都挂着一缕淡淡的笑。“你的人杀了我的一位兄弟!”悍狼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凶芒,如一只饥饿的野狼,一动不动地盯着小刀六,似乎只要小刀六稍一动,他便立刻可以扑上去将之撕碎吞噬。小刀六的目光并没有回避悍狼,而且平静得让悍狼心惊。悍狼自然不知道,只要他稍有异动,在这屋子里至少有十种方式可以将他杀死,他绝对碰不到小刀六的半根指头。“是的,我的人杀死了你的一个兄弟,但我的人曾经警告过他,只是他不听,所以他死了!”小刀六回答得很沉稳,便像是杀了人很有道理一般。悍狼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杀机,他身后的饿狼也感受到了,是以饿狼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想这只是个误会!”那武士头领铁朗插口道。悍狼并没有听铁朗的话,或者他不屑听,从来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说话这般狂,他做事也向来是任性而为。“你信不信我可以将你撕碎?”悍狼眼里像是喷出火来,冷冷地问道。“信!”小刀六很坦然地道。“那你还敢在我面前说这些?还敢让你的属下杀人?”悍狼冷冷地问道。小刀六笑了,笑得很自若,让铁朗惑然,却让悍狼恼怒。“你笑什么?”悍狼恼怒地问道。“那你相不相信只要你一出手,立刻可以死十次?”小刀六反问道。悍狼呆住了,疯狼也呆住了,便是铁朗的神色也变了,他们的目光在小刀六身上打了几个转,才落在小刀六的脸上,但依然只发现小刀六那平静如水的表情和淡而悠然的笑意,于是他们的目光再打量了一下屋内。土坯房中很空,除了他们便只有小刀六,连一个护卫也没有,在这间屋子之中,小刀六居然说他们可以在一刹那间死十次,这岂不是一种笑谈?难道小刀六会什么妖法?“我不信!”悍狼深深地吸了口气,神色有些惊疑地道,他不相信凭小刀六一人能有这般能耐。“那你可以试一试!”小刀六依然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试就试!”疯狼冷哼声中,刀光如雪般弹出,快若疾电般斩向小刀六。铁朗不由得惊呼,悍狼却安然不动,他相信疯狼的刀,这柄刀至少斩下了一千多颗头颅,却没有卷刃,几乎已染上了噬的魔性,他倒要看看小刀六能怎样。小刀六动也没动一下,脸上依然挂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笑,连眼皮都不曾眨一下,仿佛那并不是一柄斩来的刀,而是一只飞向火中的蛾虫。刀芒一闪,便到了小刀六身前,铁朗想救都来不及,不由得大骇,他怎会不知道,如果小刀六死了,他们几人休想活着离开,而小刀六居然连避也不避,这怎不让他惊?但他又突然发现这柄刀定在空中,距小刀六的面门半尺。刀锋距小刀六的面门只有半尺,可是小刀六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依然挂着那一缕挥之不去的笑容。铁朗松了口气,疯狼还知道停刀,说明疯狼也知道杀了小刀六的后果,这让他惊了一跳,但他不由得赞道:“好胆色!”确实,连悍狼也不得不承认小刀六的胆色过人,刀挥到了这个份上,居然连眼皮都不眨,还能脸挂微笑,这份胆理便不能不让人吃惊,仿佛小刀六早知道这一刀在这种距离便一定会停住一般,这还需拥有很好的眼力。“果然是个人物,难道你就不怕他这一刀不停,而直接杀了你?”悍狼望着刀锋,又望了小刀六一眼,淡漠地问道。“他杀不了我!”小刀六笑了笑,仿佛觉得悍狼的话很好笑。“杀不了你?”悍狼也笑了,但他只是笑到一半,立刻如吞下一块哽喉的肥肉,声音一下子憋了下去,因为他看到了一柄剑。剑身雪亮而窄长,轻轻地抵在疯狼的脖子上,仿佛是来于疯狼脖子之上的一根银带。疯狼的表情极为古怪,像是刚吞下了一堆毛虫,眼神中充满了惊惧。铁朗也看到了那柄剑,在他扭头看去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人。葛衣,瘦长,有点沧桑感的中年人,这人有一双极好的手,修长、白皙而有力。悍狼的脸色极为难看,他明白了小刀六的话,是的,不是疯狼不杀小刀六,而是疯狼根本就不可能杀得了小刀六,只要疯狼的刀再前进一寸,便立刻会成为一具尸体,尸体自然不会杀人。疯狼是一个擅于杀人的人,所以,他可以控制得了自己的刀,也因此,他绝不敢再向前攻进半寸。除小刀六外,没有人知道这葛衣人是如何进来的,又是如何出剑的,因为刚才他们并没有发现这屋子之中有另外的人。至少,不会有这个葛衣的剑手。铁朗识得此人,在一开始他便见过,尽管他并不知道此人叫苏根。疯狼缓缓地收回刀,再缓缓地还入刀鞘之中,似乎怕有半点异动,这柄架在脖子之上的剑便会切断他的脑袋。悍狼的目光又投到小刀六的脸上,但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狂傲和咄咄逼人的气焰,铁朗的神色也有些惊疑不定。疯狼突然觉得脖子之上的冰寒顿消,想必剑锋已撤,他不由得松了口气,扭头,可是他什么也没看见,只有门帘似乎被风吹动了一下。苏根走了,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了无痕迹。悍狼见疯狼转身,他们也回头,也同样骇然。苏根走的时候他们竟连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一刻他们才真的明白,小刀六的话并不是虚谈,也绝不只是吓唬人,他们也不再为沙里飞和赫连铁脚这样的人成为小刀六的手下而惊讶。“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正事了,不知二位前来所为何事呢?”小刀六的声音依然很平静,像是一池吹不皱的春水。富平被追杀得极为狼狈,在黑暗之中,惟有狂逃,也不知奔逃了多久,只是觉得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喊杀之声也渐奔渐远,他终于可以稍松一口气,却有种说不出的苦涩。他居然败了,就这样败得不明不白的。富平不知道林渺怎会出现在城外,怎么又会自他的背后掩杀而至,但是他终于知道,传闻之中的林渺并不是虚谈,仿佛平原城中早知道了他们的一切,是以这才针对他们,在城外埋下了林渺这一路伏兵。“将军,我们该怎么办?”一名偏将有些无可奈何地道,他似乎也失去了主见。“将军,过了野狸坡便是洵山了,我们不如到洵山上休整一番再作打算吧。”富平的亲卫大将君鹰提议道。富平望着平原的方向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次居然败得一塌糊涂,他与获索合兵有三万余人,但是却被击得七零八落,身边只剩下三千多人,确实可悲,或许是他一直都小看了迟昭平,这本来是天衣无缝的计划,竟莫名其妙地成了这种局面。“好吧,先去洵山!”富平点了点头。“哈哈哈……”突地一阵大笑传来。“富平,你逃不掉的!”一声巨喝响过,几乎让这些被追得如丧家之犬般的富平军心胆俱寒,这一刻他们哪里还有斗志,却没想到,在这野狸坡居然会有伏兵。“呼呼……”那巨喝声一落,顿时火光漫天乱飞,一支支火箭不射人却尽落在野狸坡的四面。片刻,野狸坡立刻陷入一片火海之中,这地上显然是早设下了许多引火之物。“呀……希聿聿……”战士、战马一同惊呼惨叫,四面都是火,烧得他们的脸都绿了。富平的脸色也是极为苍白,他没想到这群人竟如此狠辣。“给我冲!”富平一马当先,他知道,如果不冲出去,那他们死定了,他的战士却都乱了套,不过也有人跟着富平一起冲,也有人是单独冲,如此一来,这些人便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全都慌了神。“降者不杀……降者不杀……”这野狸坡上的火并不是真能够将这些人置于绝路,若勇敢一点想逃出来仍不是太大的问题,但这一把火却完全烧毁了这些人仅存的一点斗志和信心。因此,一开始就变得混乱不堪,有些人虽冲出了火圈,但因完全暴露在光亮之中,立刻被射杀,也有些人选择了投降。富平领着一小股人冲出了火圈,但迎接他们的却是密密的箭雨,射得这些人都喘不过气来。能够活着冲出箭雨的只不过数十人,但他们立刻又遇上了一大队人马围攻而上,为首者正是手持巨大铁桨的铁头,气势如虹地迎上富平。富平心中的沮丧无以复加,更是杀机大生,一上来便痛下杀手,但铁头也不甘势弱,其悍勇之处也让富平心惊。铁头错马连挡数招,险些被富平挑下战马,所幸鲁青也及时赶上,两人合战富平,却依然苦苦支撑,不过,此际铁头的人数众多,富平的战士几乎死伤殆尽,洞庭二鬼也上来助阵,四将力战富平,这才将其威势压下。战到最后,富平只觉对手越战越多,最要命的却是马下奔跑的驼子,防不胜防,使他连连中招,可是他惟有苦撑一途。君鹰见主帅遭敌将围攻,心中大急,但他也无可奈何,因为缠住他的那老头的攻势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更别说去救富平了。君鹰也是高手,但他却知道这老头更可怕,他识得这老头的剑和剑法,那是二十年曾名气极响的赤练剑,在当时的七大剑客之中排在第五位。他没想到在这里居然遇上了赤练剑,因此,他只有苦撑。富平也认出了君鹰的对手便是当年的七大剑客之一赤练剑,所以,他根本就没指望君鹰能助他,可是他在五大高手的围攻之下,连脱身的机会都没有。他没想到在黄河帮中还有这么多的勇将,一直以来他只惧迟暮一人,却没料到这群无名之人也让他无法展开手脚。他自不知道这些人并不是黄河帮的力量,而是林渺身边的人马。不过,那并不重要,重要的却是他必须面对这群可怕的对手。“萧公子可知我们为何要躲入这临仙镇上来吗?”铁朗深深地吸了口气道。小刀六摇了摇头。“那萧公子可听说过呼邪单于?”铁朗又问道。小刀六不由得笑了,道:“前来大漠的人会有人没有听说过呼邪单于吗?”悍狼听到这个名字之时,脸色显得有些难看,但旋又很平静。“难道你们来这临仙镇便是为了躲呼邪单于?”小刀六随即反问道。铁朗苦笑道:“不是躲,而是被他们追到此地!呼邪单于的大军很快就会来到这里!”小刀六吃了一惊,讶问道:“他们为什么追你?难道你得罪了他?”“给我们胆子也不敢去得罪这暴君,只是因为南北单于交战,粮草不足,于是呼邪单于下令搜罗诸部的兵丁和粮马供其交战,所有抗命者皆杀无赦,而我们不愿交出所有的财产,这才违令了,于是呼邪单于便派人围剿我们的部落!”铁朗苦笑道。小刀六微微皱眉,他觉得呼邪单于的做法确实有些过分。“那你又为何呢?”小刀六有些微讶地转向悍狼问道。“他抢了我抢的粮草、女人和货物,然后我便杀了他的人,但他们人太多,我们打不过,只好逃回临仙镇!”悍狼并不避讳地道。小刀六恍然,随即又淡问道:“那你们来找我又是为何?”“请你与我们一起对付呼邪单于!”悍狼道。“我只是一介商人,并不想与呼邪单于为敌,你们的事与我并不相干!”小刀六吸了口气道。“你错了,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从中原来的商人。你应该知道,呼邪单于最恨的不是北单于,而是汉人!如果不是汉人,他又怎会落到今日这地步?只要他知道你是汉人的商队,那么你的货物就休想离开临仙镇,连你们的人也都只会是死路一条!”悍狼悠然道。小刀六神色不变,但心中却暗惊,他自然听说过呼邪单于最恨汉人的说法,而沈家也曾一再叮嘱过他,呼邪单于对汉人的仇恨,让他绝不要踏足呼邪单于的领地。呼邪单于恨汉人,是因为王莽当年派大军北征,杀得呼邪单于的部族死伤无数,因此与汉人结下了不解的仇怨。小刀六没想到呼邪单于的人马竟到了这里,现在是不碰也得碰了。“他有多少人马?”小刀六吸了口气反问道。“两千一百余人,领队的是呼邪单于的千夫长翰东海!”悍狼吸了口气,眸子里闪过一丝喜色,他知道小刀六这样问,便是有合作的意向了,只要小刀六愿意合作,有临仙镇可守,便不是没有一战的可能。但如果小刀六不合作,单靠他这一百余人,根本就不可能敌得过这么多呼邪单于的人马。小刀六的眉头皱了皱,对方居然有两千余骑,这可有点棘手。“如果我们不能合作的话,谁也出不了临仙镇!”铁朗吸了口气肃然道。“你们肯定他们一定会来临仙镇?”小刀六又问道。“一定会!天亮之前应该可以赶到,因为这方圆百里只有此地域可守,其余的地方根本就不可能抵得住他们铁骑的攻击!”悍狼道。“如果他们真会在天亮之前赶来,那我们只好合作了!不过,这一切还得再商议,我不希望你们有任何多余的心思!”小刀六冷然道。“如此甚好,我们共临大敌,自然要相互信任!”铁朗喜道。“至少在没有对付好呼邪单于前,我不会找你的麻烦!”悍狼冷笑,不屑地道。获索居然负伤而逃,他自迟昭平荡下城头的那根绳索之上,荡过护城河,趁夜色而逃。虽然在城头之时受到众黄河帮好手的合击,但是以获索的武功,这些人并不能挡得住他的去路,迟昭平因追袭城外的大军而抽不开身,许平生虽勇,但与获索这般一方之雄尚有极大的差别,因此竟让获索狼狈而去。获索与富平的联军大败,平原城外尸横遍野。他们确实没有料到居然会败得如此之惨,但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没有后悔的可能。这一切本已是早就算计好的,在他们的初始计划里,这一切似乎是天衣无缝的,可是在实际的行动之中,却反而落入了对方的算计中,获索不知道问题是出在哪里,但问题一定是存在的。因此,当他发现林渺自后方掩杀而至,联军阵脚大乱之际,他便知道一切可能会以失败而告终,于是,他便逃下了城头,夹杂在乱军之中逃了。获索很庆幸,林渺与迟昭平的兵力似是追着富平和大部人马而去,这倒让他减少了许多威胁。不过,他也是好不容易才杀出乱军之中,他本想重组军队与平原军一战,但结果却是他身不由己地被自己人冲得逃逸,想聚众再战根本就不可能,他只好也跟着逸走了。在混乱之中,他找到了自己军中两名溃逃的将领,再领着这些人向自己的领地败退。而此时能聚合在他身边的人,竟不足一千,这确实有点悲哀,想到开始之时兴致勃勃欲图黄河帮,可现在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奔离平原城二十里,还没来得及缓一口气,便见四面突然亮起无数的火把,山野顿时一片通明,四面八方的乱箭齐发。获索大吃一惊,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时,他身边的战士已倒下一大片,他虽不惧这些乱箭,却护不了这些普通的战士,这时,他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伏击的阵式之中。“跟我冲!”获索已经没有办法可想,在这种情况下,他惟有逃,本来就已经被杀寒了胆,好不容易逃出战场,如今又遇上这一队要命的伏兵,而且不知道人数多少,他身边的战士是毫无斗志,有如惊弓之鸟,根本就没有想到要还击,只知逃命。“获索军听着,降者不杀,否则你们惟有死路一条!”一个冷豪而苍迈的声音传了出来。一些人已经被杀破了胆,还真个想投降,不过因获索在场,其威不可捋,他们也只好压下心中诱人的想法,向一面突围。“哈哈哈哈……原来获索将军在呀,难怪这般顽固,给我放箭!”又是那苍迈的声音大笑道。获索抬头,吃了一惊,在这里伏击的人居然是黄河帮的长老之一方影,但不管是谁,他都不可能选择投降,只好向外冲杀。但他所遇到的弩矢力道之强,竟可穿盾裂甲,他想到了近日来最盛行的具有超强杀伤力的天机弩,但当他意识到这些时,他的座骑也被弩矢贯穿惨死,身后的战士徒遇这些强霸的弩矢,又哪有侥幸之理?获索不由得心中长叹,他败得很惨!他从未想到过会落得如此地步,但他绝不放弃,依然勇悍地向外闯。这一次,他并不想领着众人,而是自己一人飞速潜行。平原军大胜,此役死伤近两千人,但富平与获索联军死伤却是十倍之多,降军数千,顿使黄河帮战士忘记了本应有的悲愤,举城皆喜。战争自然难免伤亡,但要看所付出的代价值还是不值,而没有会认为这一战是不值的。富平与获索联军本只是想以偷袭的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平原,因此,在粮草诸方面并未作太充足的准备,但数万人的装备也是极为可观的。这一仗只让两河之间的力量完全颠倒了过来,本来黄河帮是夹在两股力量之间生存的,其实力最弱,但却有平原坚城为守,因此才构成了与获索、富平两支义军以持平的场面。而富平与获索之间又相互忌讳,都不也对平原先动武,这三足鼎立之势已经持续了数年之久,但是今日一战之后,富平与获索的力量顿时折损大半,而黄河帮的力量急剧膨胀,立刻成了这三股力量中最强的。这一切已经是不可逆改的事实,是以举城欢庆。平原军已经好久都不曾打过这般漂亮而又痛快的仗了,一直都用办法游刃于两股力量之间,许多事情都要委曲求全,让富平和获索的力量占大,但今日之后却不再有这样的顾忌,在两河之中,黄河帮才是真正的老大。迟昭平与林渺并马而回,全城百姓已经不管是不是黑夜,夹道相迎,更是满城灯火。每个人心中都有着难以言喻的欢悦。这一战居然不曾伤及半个城中百姓,自然是让百姓极为感激。事实上,自黄河帮控制了平原城后,减去了全城百姓的苛捐杂税,极注重与民生息。是以,城中百姓皆能安居乐业,不用受那无端的苦楚,在王莽的政策统治之下,城中百姓如处于地狱般的世界,黄河帮当权,纪法明正,昔日欺横霸市之人全部被抓,为名申冤,除民之疾苦,这使得黄河帮在平原郡极得民心,而今黄河帮大胜,且胜得如此轻易,自然更让子民欢喜了。城中战士和子民们当然不会忘记此战的大功臣林渺,如果不是林渺的安排和机警,今日结果恐怕便是另一回事了。黄河帮的将领无不对林渺心服,最开始他们对林渺这外人的呼来喝去极不乐意,可是这一刻皆心服了。许多人曾听说过林渺大破王邑与王寻的百万大军皆有所不信,以为传言夸大,但在亲见林渺纵横敌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此轻松之时,才真的相信,那些传闻并不是空穴来风。林渺出城之时,有些人知道是带了两千五百人出城的,但真正出动的仅一千人,另一些人却不知道在哪里,便是迟昭平也有些奇怪,不知这些人的去向。只不过,她相信林渺,她相信林渺绝不会做一些无聊的事,更不会浪费一兵一卒。不过,今日之战,已让迟昭平心满意足了,她还没想过能以她自己的兵力抗衡富平与获索这两路人马。降军的编置和安排便全都交给了右护法赫连焕,这也确实是一件颇为繁琐的事情,迟暮不在平原,只能多倚重于右法护赫连焕了。而正在众人猜测林渺的另一些人安排去了哪里之时,护法方影领着大队战士赶回了城中,俘敌二百余人,更抓住了获索手下的两员大将堂墨与左丘代。方影首先向林渺禀报军情,神情略有些愧疚地道:“城主神机妙算,方影早在跃虎沟等来了获索的残军,但方影无能,让获索逃脱,战死二十余名兄弟,有百余兄弟受伤,特回来请罪!”黄河帮的众将一听,全都恍然,听方影说截住了获索与其残军,皆大喜,但闻听获索逃脱,又有些失望。“长老何罪之有?获索乃一方之雄,已是顶级高手,想擒他并不是一件易事,又是如此黑夜,便是帮主或我亲自出手也不一定能擒住此人,你擒回了左丘代和堂墨,又俘获降军二百,已算是大功一件了。战士死伤总是难免,只要所付出的代价值得!”林渺悠然一笑,扭头向迟昭平一笑,问道:“昭平说是吗?”“阿渺所说甚是,长老先去与赫连护法处理降军,明日我定当论功行赏!”迟昭平点了点头,她对林渺的安排也确实很满意,居然将这支人马伏于获索的归途,似乎早算准了这些人会败退一样,这确实难得,心中更为爱郎的神机妙算而自豪。她禁不住猜想,林渺会安排铁头去哪里呢?又会是怎样的结果呢?而此时,有探马快步入帅帐高声相报:“报——铁将军和鲁青将军生擒富平,带着一千战士回城!”“啊……”除林渺之外,帅帐之中所有人都惊喜而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铁将军和鲁将军生擒了富平?”迟昭平再问了一遍。“千真万确,此刻他们正在城门口!还俘获千余名富平军战士!”那探马补充道。许平生听了不由得大笑,帐中诸将也皆欢笑不已,连迟昭平也绽出一缕极柔媚的笑,不过,她只是笑给林渺一个人看的,这一刻她才真的明白了林渺那两千五百人的用处了。林渺只是很含蓄地向迟昭平笑了笑,他对这一切并不意外,也不会居功自傲,或者这种情况,他见得太多了,知道如何保持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分量。“备马!”迟昭平立刻要亲自去迎接。“昭平何用这般费事?让他们将富平带来不就行了?你这样会宠坏他们的!”林渺很平静地道。帐中众黄河帮的将士对林渺禁不住又多生了几分敬意,自己不居功,对自己的亲卫大将也这般要求,这使他们本来略有的嫉妒全都消除。迟昭平感激地看了林渺一眼,她知道林渺不想她使黄河帮的将士生出嫉妒,而她在高兴之余,确没注意到这点小小的细节。“请许长老去接几位将军入城!”迟昭平向许平生道。众将此刻确无异议,由许平生去迎确实应该,再怎么说擒住了富平可是一件大事,此人身为一方之雄,武功超卓,此刻虽成阶下囚,却也不能怠慢。许平生立刻应命而去,对于这样的事他自是极乐意去做,能擒住富平,这对黄河帮的意义截然不同,这一场仗也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大获全胜了。“胡先生认为这一切可信吗?”小刀六吁了口气,淡然问道。“可不可信天亮后就能真相大白了,不过以属下看,这种可能性很大。否则的话,以悍狼这样的马贼绝不会与铁朗这些人合作,而只会掠夺,正是某种外力促使他们不得不合作;而铁朗应该不是一个说谎的人,如果这强敌真的是呼邪单于,那么我们绝无法置身事外。呼邪单于性情暴桀,从来都不会放过汉人的商队,对汉人的仇恨不是单凭解释可以化开的。以我们的力量,在沙漠之中或是大草原上尚不能对抗他们的大军,倒不如与其联合击退大军后再行上路!”胡适想了想道。小刀六点了点头,他并不想太节外生枝,如果换作是林渺的话,自然不会如他这般想如此之多,但小刀六是个商人,他想的可就要多许多了。不过,他明白,如果有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那么就要尽量花最小的代价去解决问题。“在这里,有临仙镇作掩护,如果对方仅只两千人马的话,根本就不是问题!”苏根自信地道。小刀六不由得笑了笑道:“只怕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悍狼这群来去如风的马贼,如果真想逃的话,翰东海的两千人马又岂能追得上?但是他们没有逃,却要躲入临仙镇与翰东海决一死战,这之中定有问题!”“主人是说悍狼另有目的?”苏根讶问道。“也许,至于是什么目的便一时无法猜测了,但对于这样的人绝对不可以全信,防一手总会好一些。不过,这些人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劫掠我们的货物!真正能与我们合作的,可能只有铁朗与他的武士!”小刀六淡淡地道。“主人分析得极是,悍狼乃是大漠之中最不讲信义的马贼,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如果我们被翰东海的人缠住了,他们趁机劫走我们的货物,我们想追都不可能!”胡适脸色沉郁地道。小刀六淡淡一笑,道:“不知苏先生有没有兴趣去看一下悍狼在干些什么?”苏根一怔,顿时明白小刀六的意思,道:“这事便交给我去办吧!”“行事小心点,我不想弄出什么毛病!”小刀六叮嘱了一声。“我也要去!”任灵突然自外面行入道。“你怎还不睡?”小刀六吃了一惊,不由得神色微变。“我睡不着!”任灵嘟着嘴挤到小刀六身边。苏根不由得望了望小刀六,他脸色也有点难看,任灵居然也要跟去,那行动怎会方便。“我也要跟苏先生一起去!”任灵又道。“别瞎闹了,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呢!”小刀六也有点光火地道。“你怕我有事吗?就凭这几个小马贼,又怎能奈本小姐何?别忘了三哥要赢我也要近百招呢!”任灵不无傲意地道。小刀六不由哭笑不得,道:“别拿阿渺比,你要是能在他手上走过百招我才不信呢!那次他不过是让着你,听说也不过三十招!还在我面前吹!”任灵顿时也恼了,不服气地道:“三十招又怎么了?反正比你要厉害一些!”“那是那是!”小刀六忙道,旋又道:“苏先生先去吧!”苏根忙领命而去,任灵也跟着去,小刀六却一把拉住任灵的手,肃然道:“你不能去!”“为什么?”任灵反问,略带一丝挑衅的味道。“我不想你去!”小刀六想了想道。“为什么?”任灵还是这样问。“我想你陪我说说话,我觉得现在很无聊。”小刀六突然诡诡地一笑道。任灵和胡适也忍禁不住笑了,胡适知趣地退了出去,苏叶和另几名战士也忙退了出去。“可是我不想和你说话!”任灵狡黠地笑了笑道。“这可不行,我只喜欢和你说话!”小刀六抓着任灵的手,更紧了点。“去你的,你喜欢关我什么事?”任灵脸上闪过一抹红润,佯怒道。小刀六不由得笑了起来,立身而起,自侧方审视着任灵的俏脸,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看什么?”任灵又喜又羞,竟不敢看小刀六的眼光。“我在看你是不是真的很有胆子!”小刀六答得有些让任灵意外。“谁说我没胆子?”任灵顿时被激恼了。“那就好,可敢与我一起去狼窝里走走?”小刀六话锋一转道。“啊……”任灵一惊,大感意外,随即白了小刀六一眼,笑道:“你准我去了?”“自然准,不过,可不准你和别的男人一起去,只准和我一起!”小刀六说着“嘿嘿……”一笑,可是旋又一声痛呼,狠狠地挨了任灵一脚。任灵踢一脚后神色间似笑非笑,却不无喜色,娇嗔道:“小气的男人,那以后你便把我跟紧点不就行了!”小刀六耸耸肩,作了个鬼脸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任灵不由得笑了起来,却是一脸的妩媚和欣喜,在烛光之中,娇艳不可方物,只让小刀六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