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龙血

“你的叔叔有令人敬佩的人格……”见提尔和米歇尔传送的无影无踪，安杰伊傻了似的喃喃自语。他当然知道所谓的龙宝世家都是瑭雷一个人，却难以想象瑭雷要装成什么样的大尾巴狼，才能有“令人敬佩的人格”。不过此时不宜续话，泰尔戈登见一场天翻地覆的争斗消弭于无形，顿时松了口气，刚要开口求救，艾里已经抢着道：“瑞克大哥、安杰伊……大哥，你们快救救艾琳娜！”此时那帮贵族少爷们早没了嚣张气焰，一同走向艾琳娜的病房。那女佣一路小跑，一脸泪水的说道：“艾琳娜小姐刚才忽然浑身抽搐，脸色黑得可怕。”“艾里，我让你找的诅咒法师找了没有？”泰尔戈登问道。“找了，但是找不到……”艾里越说声音越低。莉莉倒是什么都不怕，急促的道：“最近这段时间很奇怪，辛比亚还有这附近的魔法师，都不知道在忙什么？连艾里的父亲阿诺德大师都经常不在家，问了也不说去做什么，派去请黑魔法大师的人全都找不到人。”她的想法很单纯，反正安杰伊就是一头银龙，实在没办法了，说什么也要放他一点血出来。“哦？还有这种事？”瑭雷愕然道。安杰伊忽然接口道：“算上刚才的米歇尔，十大魔导士共来了五个，龙魔导士杰克斯、奥术之手韦恩、不死生物之王奥尔诺，还有地下的魔术师艾佛迅，这件事在魔法师中不是什么秘密。”瑭雷顿时听懂了他的意思，那四个大魔导士显然是冲着龙祭司的大会而来，就连米歇尔逗留此地，也很有可能是为了要上圣龙岛看看。平常时候不论什么人，都不可能被金龙们欢迎，不过龙族大会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各族巨龙都有可能邀请友人上岛观摩，严格来说，他瑭雷也属于受邀者。艾伦大陆的魔法体系分为九大类，魔法师之间的派系则没这么复杂，大体都属于魔法师公会，内部又分为魔法学院、四大法师塔和法师协会三大派。此外，有些特例独行的魔法师没有派系，比如地下的魔术师艾佛迅；甚至还有些极度邪恶的法师，像不死生物之王奥尔诺，便早已被驱逐出魔法师公会。辛比亚是距离圣龙岛最近的海港城市之一，想想也知道，附近的法师可能都已闻风而动，走访平素难得一见的五大魔导士，能找得到人才怪。“哎呀呀……没有诅咒法师，我也是无能为力呀。”瑭雷一边大喘气，一边望向安杰伊道。艾里立刻急道：“瑞克大哥，海蓝沙我一定为您准备齐全，您……”“喂喂喂，我可不是趁火打劫。”瑭雷立刻打断道：“色安，你看怎么办？”说罢走进病房，站在艾琳娜的床前凝神观看。“这实在不像一个活人。”看着**面呈死黑色的睡美人，瑭雷心中暗道。这位昏迷不醒的艾琳娜确实是个美人，只可惜现下浑身黑得发紫，连皮肤下血管中隐隐流动的血液都是黑色的，显得晶莹剔透，分外诡异。见她仍在痛苦的抽搐，瑭雷也顾不得低调，急忙掏出一根五寸金针，在她合谷、关元、中脘和眉角上闪电般针了几下。泰尔戈登等人不明所以，见他突然非礼艾琳娜，刚要阻拦，室中突然飘过一阵异香，艾琳娜已经奇迹般的停止呻吟，没有留下任何伤口。“你们出去吧。”瑭雷见针灸奏效，这才抬头说话，没想到那些贵族少爷们大都驻足门外，一个个生怕被艾琳娜传染病毒似的，房间里除了安杰伊、艾里兄妹外，只有泰尔戈登和波克父子。“为什么要出去？”波克问道。不等泰尔戈登说话，瑭雷忽然冷哼道：“因为我的心情不好。另外，你的脸上雀斑太多，我看着别扭。艾里你也出去，莉莉留下帮忙好了。”一个邪恶的拯救计划，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见波克还要说话，泰尔戈登一把将他拽了出去。安杰伊问道：“瑞克，你这是什么东西？”说罢一挥手，在房间四周布下一道静音结界。“这……这是东部荒漠流行的一种救急的办法。”瑭雷扯谎道：“这玩意只能激发一点生命的潜力，驱逐诅咒还得看你。”用针灸当然不可能驱逐诅咒，不过针灸可以激发人类的潜能和生机，而这又可以缓解诅咒的效力。只是艾琳娜这诅咒迟不发作早不发作，偏偏在这时候发作，想想便让人感到诧异。“我？你是说，用斗气驱逐诅咒？”安杰伊迟疑道。瑭雷微一琢磨，立刻道：“这是个笨办法，之前没想到，不过她……”他一指艾琳娜：“她的灵魂可能容纳不下你的斗气。”“灵魂？容纳？”莉莉和安杰伊异口同声的惊讶道。瑭雷见他们对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确实没什么了解，只得解说道：“没错，灵魂的力量，是所有生命最本源的力量，因此，在战斗中直接发动灵魂层面的进攻，才是最有效的。“每个生命的灵魂都好像一个容器，只是生来有的大、有的小，经过不断的修炼，这些容器又能不断扩大……喂，你们不要这么看我，这是我们龙宝世家潜心多年研究出来的成果。”他得意的哼了一声，接着说道：“斗气可以驱逐魔法元素，但是也得看双方力量的对比。如果安杰伊的斗气不够精纯，就没法驱逐诅咒；不过如果太强，又可能超过艾琳娜的容量，把她的灵魂冲击的烟消云散。“我之前没想到，能请到剑圣级别的武者来为她驱逐诅咒，所以没提这个办法。色安可以先放一半强度的斗气试试，如果艾琳娜挣扎的话，就说明她承受不起你的斗气。”安杰伊的身上顿时光华闪耀，银灰色的斗气光晕浓得可以滴出水来。在他纯净而神圣的斗气下，艾琳娜身上死黑色的光芒如波纹般鼓荡，然后层层消退，转瞬露出一张晶莹玉润的面庞，散发着少女纯洁的光辉。莉莉一声欢呼，正要扑上去庆祝，艾琳娜忽然一个哆嗦，眉头皱得紧紧的，咿咿呀呀的发出一连串无意义的呻吟声，浑身紧绷。艾琳娜剔透的肌肤中隐隐透出丝丝血迹，淡黑的血液散发着阵阵甜腻的异香，安杰伊见状赶忙撤回斗气，艾琳娜这才放松紧绷的双臂，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看来是不行。”瑭雷沉吟道：“不过还有办法，安杰伊你可要好人做到底呀。”“我什么时候是好人了？看来暂时找不到好办法，就是艾琳娜能撑多久，那就按照你的计划，全力寻找诅咒法师吧。”安杰伊仍旧装傻，说道：“对了瑞克，我这次来找你，是有件事想问你，听他们说，你见过塔洛斯的真正实力？”“啊？没错，见到了。”瑭雷一愣神。“那他和我比，怎么样？有没有我一半的实力？”“这个嘛……”瑭雷见他摆出一副雄纠纠的样子，好笑道：“别说一半，就是全力以赴，你也必败无疑。”“啊？你不会是故意打击我吧？”安杰伊不满道，不过他还是相信瑭雷的判断，郁闷的说道：“那我回复银龙形态呢？人类形态至少限制了我一半的实力。”“那你只会败的更快。”瑭雷一丝不苟的道：“塔洛斯强在对力量的理解和运用上，斗气强度并不比刚才的那个提尔强多少。当然了，你要是想逃，还是有可能的。逃命一向是大蜥蜴的拿手好戏。”“这是**裸的侮辱！”安杰伊拧着眉道：“银龙一族绝不会被一个卑微的人类打跑！”“瑞克叔叔、安杰伊叔叔……”莉莉终于找到插嘴的机会，使劲揉着眼睛道：“现在没办法救活艾琳娜姐姐么？她……她可能支撑不到找到诅咒法师的时候呀……”彷佛为她做注解，刚刚安稳一会的艾琳娜又开始颤抖。“喂，瑞克，你不是有很多好东西么？难道就没什么可以救急的？比如卢山达之血……”“你不是在开玩笑吧？那玩意在赫根海姆放着呢！我哪有卢山达之血？”瑭雷面色夸张的道：“你的血还差不多。”他没有卢山达之血，不过有一粒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万木灵丹，只是炼制这枚万木灵丹的材料，就让他攒了几百年，他绝不舍得浪费在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身上。传说中，装载着卢山达之血的圣瓶可以凌空飞舞，在显示神迹的时候，放射出琥珀色的光芒，只要你的灵魂没有落到死神亚格的手中，便可以治愈，至于什么断肢再续，驱散诅咒之类的更是不在话下，效用自然不是银龙之血可比，只是凡人等闲难得一见。“想都不要想。”安杰伊立刻回绝道：“要一个高贵的银龙为了一个低贱的人类流血？绝不！”“你都能被两个低贱的人类骑乘，流点血算什么？”瑭雷斜眼瞟着他道。安杰伊的脸顿时涨的通红，旋即平静下来道：“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不过你不要问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安杰伊叔叔——”莉莉立刻噘着嘴哀求道。不等她说完，银龙王子便急不可耐的道：“你也不要求我，我们可以为了战斗而流血，但是不能做这种辱及银龙一族尊严的事情。“你问问瑞克，他可曾得到过龙血么？上次的事情，已经是我能够忍受的极限，即使我拒绝你的要求，神也不会责怪我的。”“什么神？怎么还有神在里面？”瑭雷心中困惑，不过此时不是闲话家常的时候，他对莉莉道：“莉莉，不要让安杰伊为难。他肯向你解释，已经很有耐性了。”见莉莉一撇嘴，他不由得微笑道：“不过事情并没有绝望，莉莉，你愿不愿意为艾琳娜作出牺牲？”说罢，不断对她反复打量，眉心微皱，像是在仔细研究什么似的。见瑭雷罕有的露出这种郑重其事的面容，莉莉心中一惊，道：“什么样的牺牲？”“一种可能比生命更宝贵的牺牲。”瑭雷正容道：“没有你的奉献，艾琳娜短时间内就只能这样苟延残喘。“我也不知道金针能够让这恶毒的诅咒推迟多少天，毕竟人类的潜能有限，在那之前，如果找不到诅咒法师的话……”“比生命更珍贵，那是什么？好吧……如果我不答应的话，艾里一生都不会原谅我的……”莉莉一阵喃喃自语，忽然抬头道：“等一下，瑞克叔叔，让艾里来牺牲可以么？他就在门外。”“艾里？那没用。”他伸手从虚空戒指中拿出一只琉璃盏，转头看向安杰伊，后脑勺对着莉莉，沉声道：“你先别急着答应，想清楚再说。”“艾琳娜姐姐是个善良的人。”莉莉咬着嘴唇默默的道：“她不该被命运无情的抛弃，瑞克叔叔……你不要搞得这么神秘嘛！告诉我是什么代价好了，我会坦然面对的。”“过一会你就知道了。”瑭雷见安杰伊的脸上也满是疑惑，诡异一笑。他快捷无伦的抽出宝剑，头也不回的反手向后一划，就好像背后生了眼睛一般，手术刀般精确的划开莉莉的神官袍，然后一绞一挑。“啊！流氓——”毫无准备的莉莉顿时一声惨烈的尖叫，洁白的袍服连同内衣“嗤啦”一声一起裂成碎帛，被瑭雷挑的无影无踪，胸前顿时春光乍现。安杰伊的双眼立刻瞪的溜圆，嘴巴大张，两行鼻血如泉涌一般，不知不觉已流淌到瑭雷早已准备好的琉璃盏中。“……大功告成。”瑭雷取过床边为艾琳娜准备的衣服，头也不回的抛了过去。此时莉莉正在叫骂着：“你小时候一定被肮脏的地精亲过！”抛来的衣物顿时将连绵不绝的尖叫和咒骂打断。安杰伊被莉莉骂得狗血喷头，脸色腾的一下变得通红，他见莉莉穿上衣服，登时缓过神来，猛烈的斗气砰然而发，指着瑭雷的鼻子，道：“你……你……你混蛋！”“哎哎哎——这可是善举，又不损及你银龙一族的威严，简直是一举两得嘛！”瑭雷一摆手，大言不惭的道：“你要是立刻闭眼扭头，莉莉也不会骂——哎哟！”屁股上被小丫头狠狠踢了一脚，莉莉的吼叫声立刻在瑭雷耳边响起：“你的脑袋一定被犬魔踢了，你这个恶棍！”如果这些诅咒能够实现，他一定会比**的艾琳娜更加黑上三分，惹得安杰伊哈哈大笑。“行行行，别踢我的脑袋了。”瑭雷一手端着琉璃盏，一手捂着头上的大包道：“除非你不想救人。”作为久经考验的痞子龙，瑭雷对这种程度的咒骂几乎免疫，论起脸皮之厚，一百条银龙也不是他的对手。听到“救人”二字，暴走的莉莉当即安静下来，两道无声的泪痕顿时涌过面颊，抽泣道：“莉莉不是**荡的女人……莉莉不是……”“安啦安啦，早告诉过你这是崇高的牺牲，你做了一件好事。”瑭雷端着琉璃盏走向艾琳娜，朝安杰伊一努嘴，那意思好像在说：“哄孩子的工作交给你了，谁叫你占人家便宜。”安杰伊为之气结，好在莉莉很快停止了哭声。瑭雷撬开艾琳娜的双唇，轻轻倒入一滴龙血，运起大地级的斗气灌入她的体内，那重重死黑的颜色立刻如雪遇朝阳，经由龙血激发的神圣斗气不断闪烁，所过之处，漆黑的诅咒之光消融的无影无踪。连灌三滴龙血，艾琳娜身上的黑气已经看不到一丝一毫，瑭雷顺手将琉璃盏收回虚空戒指，莉莉清脆的声音顿时传来，道：“瑞克叔叔，龙血拿来。”“啊？干什么？”瑭雷立刻装傻道。莉莉不给他耍赖的机会，连忙道：“我看到了，龙血还有好几滴呢！要是艾琳娜姐姐旧病复发或者……或者又出什么状况，我好用来救人呀！”“你向他要。”瑭雷当即一指安杰伊，莉莉的脸上顿时泛起一重红晕，恨恨的道：“你这个流氓！大坏蛋！”“瑞克！我真的受不了了！”安杰伊见他此时此刻还拿自己开涮，虽然一直克制着自己，却仍然忍不住咆哮，在屋中快速打着转道：“你……你让我出尽了洋相！你还说无损我族的尊严！太丢人了！太可耻了！”被莉莉破口大骂，但他自知理亏无法辩解，高贵的银龙王子还从没像今天这么憋屈，顿时感到人生中出现了污点。见他这么激动，瑭雷连忙一脸委屈的说道：“安杰伊呀……这对你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牺牲？难道你不知道，牺牲正是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美德么？这并无损于你和银龙族的荣耀呀。“你看看，你的牺牲，换来了一个高雅而纯洁的姑娘转危为安，这不是值得庆贺的么？”“呃……说的也有一些道理。”在瑭雷的熏陶下，安杰伊的皮肤厚度，特别是面部皮肤的厚度，较之普通银龙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闻言心情顿时畅快了许多。瑭雷连忙对莉莉打了个眼色，小丫头虽然立刻瞪了回来，还是赶紧跑到安杰伊的面前感恩祷告，银龙王子这才结束暴走。“好了！”心情平静下来的安杰伊吁出一口气，道：“那么看来，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安杰伊又看了一眼仍旧沉眠中的艾琳娜，犹带怨气的道：“那么，我在圣龙岛上等着你的到来。”说罢，头也不回的推门而出。门外诸人见这个强过审判之剑的绝世高手面色不快，一个个噤若寒蝉。“莉莉，先把门关上。”见小丫头也要离开，瑭雷连忙说道：“我还有事要说。”“你放心，答应你的海蓝沙，我们一定为你找到，这里毕竟是辛比亚。”莉莉似乎仍在生气的道。瑭雷听了连连摇头，道：“海蓝沙你们当然要给我，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件事。嗯……怎么说呢？你知道依兰娜和她弟弟亨利的事情，对吧？泰尔戈登的第一继承人是谁？”“啊？你是说——”莉莉顿时一脸不可思议的惊呼。她跟着瑭雷等人，从郎塞德走到落日山，依兰娜、常青城还有商会的故事早已聊过很多遍，自然熟记于胸。“不会吧？波克……波克他虽然比较坏，和他姐姐的关系也不好，不过他的胆子其实很小很小的。”莉莉回忆道：“他可能有这个心，但是绝对没这个胆量。”“可是艾里说，艾琳娜病情加剧，是在你们回来之后的事情，艾里向别人提到了我，紧接着，艾琳娜就开始发病，你不觉得时间上太巧了么？”瑭雷越说越肯定的道：“还有，刚才，其它那些小孩都没进屋，但是他跟了进来，而他和艾琳娜的关系不好，难道他不厌恶这种诅咒么？”“那你有什么证据？”莉莉闷声道。这种可怕的事情发生在身边，任何人也不会高兴。“就是因为没证据，所以也不能说他什么，让艾里注意保护艾琳娜吧。”瑭雷也没办法，道：“等艾琳娜小姐醒过来，问问她好了。你说波克没这个胆量，但是也许有人可以给他这个胆量。”“瑞克叔叔，艾琳娜姐姐怎么还没苏醒？”莉莉走到床边道。恰在这时，睡美人睁开了眼睛，看到莉莉正关切的看着她，不由得茫然道：“你……你好。你是谁？”“啊？艾琳娜姐姐！你不认识我了？”莉莉费劲力气，受了这么多的苦，没想到竟是这个结局，不由得大受打击。“我……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