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已经活得够久,已经失去意义了,不管是消失也好,重生也好,只要能忘却前世。我能够相信你吗?”她流泪的眼睛依然是美丽的,望着那双烂若星河的眸子,小仙人几乎是没有经过任何考虑,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其实她这番话,当时还是一个小小散仙,梦昧以求能够长生不老的柳玉须并不了解,但当他渐渐年长,又活了三千多年,他便也慢慢地了解了。永生……竟是无比寂寞的。“……神是没有那么容易死去的,每一位神都有唯一而无法改变的神格,你将来遇见他的转生,若他还有记忆,若他还是一意孤行要毁灭人世,那么,你必须用我的剑,杀了他。”千机的身体变得透明,冉冉升上天空,一寸一寸亮得晶莹剔透,如陶瓷水晶一般碎裂,飞向宇宙深渊。一把光芒四射的剑从天空落了下来,剑芒似飞龙,盘旋鸣飞,剑的名字叫——“封神”。洞内光华夺目,如水光鳞鳞,那光芒是从西门离的躯体内透出。和尚原本决意一旦西门离碰了颛顼剑就必须杀掉他,颛顼剑是代表杀伐的不祥之剑,假若人剑合一,那么西门离很有可能会重新变成颛顼。普天之下能够克制颛顼剑的只有封神剑。那是不是就是说,一旦西门离有成魔的那一天,也并非是无法挽救的。老和尚望了望他一手带到大的徒儿,终究不忍心,怀着一种驼鸟一般的心态。当年他奉命统领天兵斩杀魔君转世,但是当他看到他的时候,小小的婴孩赤?于天地间,眼神澄澈,干净得仿佛没有一丝杂志的雪水。他也像现在这般心软了。但若是……西门离当真变成了一个将要颠覆三界的魔头,那又该怎么办?天命,是没有办法抗拒,没有办法逆转的啊!每一位神都有其存在的神意,或司造物,司和平,司星辰,司演化,而颛顼的存在,便是毁灭!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一旦当他觉醒,三界都将毁灭!神之怒,没有任何人可以承受!而这是唯一一次可永生囚禁他的机会了。失去这一回以后便没有人可以制衡于他。哪怕是有万一,结局与后果都是无法想像的!菩提和尚咬了咬牙,一颗老泪顺着橘皮一般皱纹横生的老脸缓慢滑落,凝滞在岁月的沟壑之中。“徒儿啊!但愿你从此忘记一切红尘因果,听从你内心的愿望,做一个普通人,也好过做一个永远寂寞的神仙。你天性纯良,师父不会看错你的。为了大局着想,师父只能做一个卑鄙小人了!你不要怪我……”他闭上眼,手上祭起一把戒刀,决定剔除西门离的仙骨。没有了仙骨,即使重聚三魂七魄西门离也不可能再修成神骨,他便与普通凡人无异,再将一魂三魄打入他体内,那么起死回生之后老和尚又会得到一个好徒儿,西门离会成为一个普通的凡人,或在云黎山上安心修行,或享受人间富贵,这也可算是履行了当初对千机的承诺,也能算是最好的选择吧。“徒儿,莫怪师父!”老和尚一咬牙一狠牙,戒刀就要落下。忽然,有一个细嫩的声音从岩洞的缝迹间轻轻传来,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如铃铛响起,问道:“师祖,你在做什么?”菩提猛然间醒过神来。手举在了半空中。洞内忽然出现了一个俊美的少年带着一个小女孩,二人脚踏水轮,从岩壁间穿行而来,女孩用一双明亮的眼睛在看着他。老和尚听到她称呼,细细看轮廓才记起来了……这是西门离当初捡回的小孩儿。她的姿质上乘,骨格清奇,并非一般凡人,只是不知道来历。和尚云游宇内,四海为家,仅仅是见过她在襁褓中时一面,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那岂非生来便能记事了?再看她的容貌身量并无较大改变,莫非……也是被封印的体质?他的脑中灵光一闪,似抓住了什么但马上又摇摇头。“狐狸怎么了?”西门小妖一看老和尚高举着刀,而西门离一动不动,她立刻从水轮上跳下来冲了上去,当她的手一接触到西门离周身的白光时,便被反弹得飞了起来,在她身后的少年忙接住了她。“小妖,别莽莽撞撞的。”少年斥她。西门小妖努了努嘴转而问菩提和尚,“师祖,你怎么会在这里呢?你在做什么?”老和尚顿感窘迫,对上她那一双乌溜溜纯真的儿童眼睛,竟不知如何回答。小妖仔细看西门离,他的神色不变,如沉睡一般,她当然不会想到他已经死了,而西门离的师父正要给他剔骨。她到达昆山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求着大师兄带她往云黎山来,她知道狐狸必定是要回到这里的,哪怕他不认得她了。虽然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可是她说过百年以后会在这里等他回来,便一定会实践诺言,哪怕现在百年还没有到,如果狐狸不愿意见她,那她便在洞口等着,像从前的从前一样,等待是她觉得很快乐的一件事情。因为,至少还有希望。而狐狸到最后都是无奈又无法拒绝她的,那么她就可以继续赖在这里不走了。她偷偷去求新鲜上任的大师兄昆吾。这件事情师父自然是不知道的,昆吾被她纠缠得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偷了师父的法宝水龙轮,带着她潜入云黎山,并说好了子时即归。菩提和尚正在想怎么把他们支走,或者干脆打昏了事,免得二人在此碍手碍脚。天外忽然闷雷炸响,浓云向两边分开,乌压压阴蔼密布的天空雷声阵阵,雨点与闪电如秋刀横扫大地。空中传来一个惊雷般的声音道:“菩提子,三千年前玉帝命你率八部天兵剿灭魔界余孽,不料你竟敢私自藏匿在云黎山中,可知你已罪犯天条!现在行迹败露,你还有何话好说?还不快快交出魔头,免得我等动手!”金光中降下一排执戟的金甲天将,身后数十万天兵密密麻麻望不到尽头,如同浓云一般乌压压在头顶,笼罩了整座云黎山,声势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