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爷爷来了

手越来越痛，寒冷蔓延的速度正在加快，不用巫炀说，我也知道情况不太妙。说话间，眼前的景物在慢慢发生变化，几分钟以后，便恢复到了我们最初看见的模样，只是，原本长着槐树的地方，现在已经空了，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深坑。偏西的日头，正好照在小砖房的墙上，我忽然想到那个杀死自己孩子的父亲，不知道他最后怎么样了。小院里很安静，丝毫感觉不到怨灵的气息，我心头不详的预感又隐隐浮了起来，觉得有些奇怪。“巫炀，想想办法吧。”沈天晖的话，打断了我的思路。巫炀耸耸肩，说道：“不是我干的，与我无关。”“想想老爷子当初是怎么对你的，你忍心？”沈天晖双手环胸，斜睨着他，“没有他，能有今天的你？”巫炀闻言，眉头一下皱起来，半晌，才不耐烦地挥挥手：“好了好了，我会想办法的——我就知道不能欠人情，真是麻烦！”他抓起我的右手，将自己的另外一只手覆在上面，不一会儿，一阵炽热传来，疼痛好了很多，寒冷的感觉有所缓解，关节也不再僵硬，可以活动了。“暂时不会有事。三天后，我们出发。”说完，便撇下我们，自顾自走在最前面。路上，我问背着玄麒的沈天晖，爷爷到底是怎么对巫炀的。“别多嘴，否则杀了你。”巫炀回过头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吓了一跳，沈天晖倒并不在意，笑笑说：“以后，让他自己告诉你吧。”“我们要出发去哪里？”我再问巫炀。他想了想：“黄泉。也许到了那里，才有办法救你。”到家没多久，玄麒就醒了，他说自己做了个梦，梦到和很多小孩子一起捉迷藏，很开心。巫炀说，这些孩子都是被拘来的生魂。生魂，顾名思义，就是生者的魂魄，介于生死之间。我想，这也就是匕首无法伤到那个小女孩，她也无法碰到匕首的原因吧。晚饭是沈天晖准备的，他的厨艺竟然出乎意料的好。吃完饭，玄麒自告奋勇去洗碗，巫炀拉着沈天晖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一个人缩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倦意一阵阵袭来，迷迷糊糊地打起盹来。“青鸾。”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我。我一激灵，一下清醒过来：“爷爷……”站在面前的灵，确实是爷爷，他微笑看着我，轻轻点了点头。心里百感交集，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眼眶一热，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青鸾，你跟我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爷爷说着，转身走了出去。我擦了下眼泪，马上跟出去，路过厨房的时候，没有看到玄麒，一回头，发现爷爷已经走出很远，便急忙加快脚步，也就顾不上招呼玄麒了。“我们去哪？”我问道。爷爷没有回头，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走了一段路，天慢慢黑下来，最后一点光亮也被夜吞没，一弯新月，时而会被厚重的乌云遮住，风不大，阵阵吹过时，耳边隐约能听到“沙沙”的声响，奇怪的是，一路走来，不要说是行人，就是连一个活物都没有看到。我害怕起来，悄悄将匕首握在手里，全身神经紧绷，时刻注意着前后左右的动静。“爷爷……”我试探地叫了声。“哦，快到了。”还是没有回头。环顾四周，觉得似曾相识，定睛细看，原来是白天来过的僻静的小巷，又走了几步，我们跨入小院，站在了小砖房的门前，能看到门缝里透出的黄色的灯光。这房子不是已经没人住了吗？我想。“进去看看吧。”爷爷将我向前轻推了下。我迟疑一下，还是伸手推开了门。屋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也看不出灯光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只有房梁上垂着一段灰白的绳子。正想回头去问，眼前慢慢浮现出一个身影来，等看清的时候，我不禁楞了一楞——这正是杀死自己孩子的那个父亲。他手里拿着一根绳子，向房梁上甩去，甩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便转身搬来张条凳，站上去，将绳子挂好，又调整好长度，仔仔细细地打了个死结，然后，将自己的脖子套了进去，同时脚下一蹬，条凳应声而倒。只见他身体猛的向下一沉，绳子深深地勒进了脖子里，脸渐渐憋得通红，眼睛不断朝上翻，舌头由原本的微微吐出，慢慢变成整根伸出，挣扎了几下后，从身上稀里哗啦掉下什么东西来，然后就闻到一股臭味，原来是已经失禁。“你看，自杀身亡的人，是不能投胎的，只能不断重复着自杀时的情景。”爷爷凑到我耳边说，“直到，找到替身为止。”说完，他的身影突然消失了，房间里一下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一阵怪异的笑声低低地传来，笑声中夹杂着些模糊不清的声音。冒充的爷爷！我明白过来，心里窜起一股火。“来，到这里来。”喘息般的声音，在面前响起。我将匕首举到胸前，努力想看清那里有什么，但实在太黑了，像是谁用饱蘸浓墨的大笔，将房间里完全涂黑，一点光亮都没有。“来啊，来……”声音变得无比温柔，轻轻地呼唤着。不知怎么搞的，瞬间，我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有人在叫我，我要过去。然后就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脖子已经伸进了一个绳圈里，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那绳圈一紧，我便双脚离地，被吊了起来。很痛，虽然被吊起的瞬间我一只手抓住绳圈，手指cha入了脖子与绳圈之间，可窒息仍然使舌头不自觉地伸出，血都涌向头部，眼睛酸胀，仿佛随时会弹出来。最初的慌乱过后，我停止了胡乱挣扎，想着不知道匕首会不会有用。眼前开始金星乱冒，如果再不快点，就会成为吊死鬼的替身，全身几乎是没办法动的，但强烈的求生欲望支撑着我一点一点地抬起手，猛一咬牙，使出最后的一点力气，向头顶的绳子砍过去。不出所料，绳子立即就断了，我跌到地上，跪着，双手撑地，边咳嗽边大口喘气，休息了一会儿觉得好点了，便急忙走出房子。院子里，一切都和傍晚我们走的时候一样，平静得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这时，眼前蓦地出现一张青紫的脸，离得非常近，几乎是鼻尖抵着鼻尖，我吓了一大跳，喉头发紧，想叫却没叫出声，蹭蹭蹭连退好几步。“眼睛……眼睛……”这张脸的主人，正是在房间里不断重复自杀的亡灵，他用没有瞳孔的眼睛盯着我，喃喃自语着。我没明白，什么眼睛？“把她的眼睛挖出来。”喘息般的声音又出现了。听到这句话，亡灵的脸忽然扭曲起来，表情越来越痛苦，与此同时，我看到它的身形慢慢变高到大约两米出头一点，原本半透明的身体，也变得半虚半实，实体的那一半长出些细小的树枝，整个手臂渐渐变成木质，最后，手一张，五根手指变成了尖利的爪子。至此，痛苦似乎结束了，它咆哮着，恶狠狠地向我扑来。我害怕得大叫一声，就地一滚，堪堪躲过，那爪子直cha进地里，抓起一大块泥土。匕首呢？匕首在哪里？看到这一幕，我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武器。正四下乱看着，它又冲了过来，再次躲过，发现这怪物的行动并不十分灵活，四肢有些不协调，但是力量却大得惊人，如果被抓到，肯定会被捏成两段。就这样躲闪了几次，终于在围墙边看到了匕首。刚想弯腰去捡，又是一爪子袭来，虽然还是躲过了，但忙乱中，却跑反了方向。来来回回扑了一会儿，它大概是习惯了这样的身体，动作比刚才稍微灵活了些，好几次都差点抓到我，爪子从耳边掠过的时候，带进的劲风刮得脸生疼。而且，它好像也知道匕首的厉害，在有意识地不让我kao近，幸好院子并不大，我总能找到机会跑回来，试了几次，却始终没有办法拿到。在又一次的躲闪过后，忽然发现它在攻击之前，为了能在发力的时候稳住身体，总是会叉开双腿站定，于是心一横，便站在原地不动，等着它过来。当爪子举到半空的那一瞬间，我身子一矮，迅速从它**钻过，连滚带爬地直奔匕首而去。它没想到会这样，愣了一下，随即一声愤怒的咆哮，我的心也随之狂跳，全身微微发起抖来，匕首近在眼前，一伸手就能拿到，但同时，爪子带起的风已经吹动了脑后的头发，我不顾一切地往地上一扑，刚好抓到匕首，然后连忙用最快的速度继续朝前爬去。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前面就是围墙，没有路了，转过身，怪物像座山一样扑了过来。这次，怎么样都躲不掉了。我闭上眼不敢看，不管三七二十一，举起匕首狠狠向前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