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麒“啊”的一声,也看到了,然后,便重重地撞到一个人身上。来人正是巫炀,他显然是刚上船,身上还带着股湿气,一边叫我们等在原地,一边向沈天晖的方向冲去。“快点……”沈天晖不知从哪里找到根铁杆,横卡在怪物的嘴上,正僵持不下。巫炀抬手扔出去个火球,那怪物嚎叫着转过身,又张大嘴,喷出毒液来。“当心!有毒。”沈天晖压力顿消,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巫炀也不躲闪,身边窜起一圈黑色火焰,毒液还没有碰到,便被蒸发了。腾起的蒸汽挡住了视线,只能隐约看到怪物又腾空而起,飞扑过去。冲开氤氲的蒸汽的,是突然而起的一大簇火焰,那怪物被裹在火焰中,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我见火势变小,急忙跑到他们身边,问有没有找到匕首。巫炀摇摇头说:“没有。”“你刚才是看到什么才跑出去的?”沈天晖站起来问。“中了它的调虎离山计了。”巫炀恨恨地咬着牙。”原来,刚才江面上有东西在往远处飞,看起来妖气不弱,他以为是幕后主使,就追过去,想不到那东西速度很快,追了很久,追上以后发现只是一只被控制的江鸥的尸体,上面带着很多小虾精,所以看起来才有能让他注意到的妖气。这些小精怪刚刚修了一点智力出来,还不会说话,自然也问不出是谁指使的。他知道上当了,便急忙赶回来,一回来就看到有水魅在船上,也觉得吃惊。“已经很少能看到这样的东西了。”他说。环顾四周,甲板上一片狼藉,好多地方都被怪物的毒液烧出了一个个小洞,我忽然觉得奇怪,这么大的动静,为什么除了我们,别人一个都没有出来。“别人看不到,也听不到啊。”沈天晖是这么回答的。回到房间才坐了一会儿,别的房间就陆陆续续有人起来了,很多打算到甲板上呼吸新鲜空气的乘客,都在议论怎么一夜工夫,可以乱成这样,还有些经常在江上往来的,神秘兮兮地说这样的事时有发生,并不稀奇。天已经亮了,广播里开始介绍目的地的景点、天气等情况。玄麒很好奇要去的地方到底该怎么走,巫炀只说了句跟他走就不再多说。下了船,沈天晖带着我们来到酒店。巫炀让大家先休息,晚上晚一点再出发。前一天晚上,我和玄麒都几乎是筋疲力尽,躺下后,一直睡到另两人过来敲门才迷迷糊糊醒过来,看下手机,晚上十点刚过。巫炀一进房间,就拿出个古色古香的青铜香炉放在地上,然后问:“准备好了没有?”“这是什么?”玄麒凑近细细看着,“你还喜欢古董?”“离魂香。”巫炀淡淡地说,然后看向沈天晖。我记得这东西是那个怪物婴儿冒充玄麒的时候用的,现在想想,大概他一整天不见人影,就是为了去弄这个东西吧。“我来说明一下。”沈天晖清了清喉咙,像个导游似地说起来,“用这个可以把魂魄和身体分开,一次吸入少量的话,虽然过程会慢一点,但不会有很大痛苦——尸妖和槐精为了让青鸾的魂魄和身体尽快分开,用的量太多,所以才会很痛——分开后,我们就出发去阴间。魂魄不能离体太久,同样,身体也不能太久没有魂魄,所以,我们必须在四个小时之内回来,不然会发生什么事,就很难说了。”说到这里,抬腕看了看表:“现在是十点十分,整个过程大概在两个小时左右,也就是说,十二点左右我们会出发,必须在四点之前回来。”“我会掌握时间,你们不用担心。”巫炀说着,就把香炉里的香点燃了。一股甜甜的,很像桂花,又隐隐带点腥味的香气飘散开来,十几分钟后,觉得头越来越晕,躺下来的时候在想,这次确实不怎么痛,只是肢体上偶尔会有一两下针扎般的感觉。不知多久之后,我猛地清醒过来,看到地上躺着四个人的身体。“走吧。”巫炀看了看我,率先向外走去。不用开门,而是直接穿墙而过,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体验,身体也觉得很轻盈,一阵风就能吹起来似的。走到大堂的时候,玄麒恶作剧地在前台小姐的耳边吹了口气,那小姐打了个冷颤,惊恐地四下张望。这座城并不大,走了没多久,巫炀就停在市郊一个僻静的地方。这里是两座小山连接处的山谷,山并不高,谷也不深,两边各有一棵树,却是高大浓密,把月光挡得严严实实。巫炀走上前一步,站在两棵树的正中间,朗声道:“天上地下,碧落黄泉,幽冥地府,善恶毕现。”说完,便听到轰隆隆一阵巨响。眼前慢慢浮现出一座高大雄伟的门楼,足有六七层楼那么高,两扇黑漆大门钉满铜钉,门环处刻着狰狞的鬼脸,往上看,门楼顶部的飞檐高高翘起,门楣上挂着块匾额,写着“鬼门关”三个金色大字。“喂,你们,把路引拿出来。”正在惊叹,忽然听到身边有人高声说话。“没有。”巫炀生硬地答道。这个说话的,应该不是人,尽管看起来是人的样子,但皮肤白得发青,身上只有一层皮包着骨头,几乎就是个骷髅。“没有?!”它叫起来,一边挥手赶我们走,“没有到这里来干什么?去!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否则……”说完一瞪眼,亮了下腰间的佩刀。巫炀正要说话,却被沈天晖拦住,只见他满脸堆笑地把我的右手拉起来,说:“鬼差大哥,实在对不起,但我们真的不是没事来寻开心的,你看看,我这位朋友的手,您总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的吧。”鬼差不耐烦地瞥了一眼,马上瞪大眼睛,将我们四个轮流看了个遍,然后一脸慌张地说:“你们在这等着,不要乱跑,我去去就来。”还没说完,就不见了,大约半个小时后才重新出现。“跟我来,秦广王要见你们。”刚转身,又想起什么,转回来道,“不要乱跑,跟紧我。”大门在身后轰然关上,眼前竟然一片明亮,我们走的是条笔直的大路,路两旁开着许多红色的花,一大片一大片的,血般殷红。“这是什么花?”玄麒问。“彼岸花。”沈天晖说,“我们现在走的,就是黄泉路。”这时,开始能看到身边路过的亡灵,它们的表情或痛苦,或愤怒,或悲伤,或安详。“黄泉路,众生相。”沈天晖低声说着,环顾四周。就这样走了有十多分钟,便被带到一座宫殿里,有个魁梧的身影高高地坐在王座上,想必就是秦广王。沈天晖拉着我,上前鞠了一躬,还没等开口,就听到秦广王说:“你们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放心,这位姑娘也算故人之子,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她中毒身亡的。”我们俩都是一愣。故人之子?难道,是和爷爷有交情?“陛下,可知道是谁偷的羁魂索?”巫炀的语气难得一见的客气起来。“谁说羁魂索丢失了?羁魂索,从未丢失。”秦广王斩钉截铁地说。巫炀一惊:“可是,她的手……”“好了。”秦广王一挥手打断他,“鬼差,带他们下去吧。去找孟婆,她可以帮忙。”随后,两边的鬼差将我们簇拥着,不由分说地带出了宫殿,由先前领我们进来的鬼差,再领我们去找孟婆。所有人都非常不解,沈天晖问巫炀说:“你确定真的是羁魂索?”“当然。”巫炀点点头,“如果不是,他为什么叫我们去找孟婆?”“可是,他又说……”沈天晖抚着下巴道,“会不会是有谁,炼出了和羁魂索差不多的法宝?”巫炀想了想:“不可能。如果是这样,他应该很惊讶,可是你看他,完全没有这样的反应,好像叫我们去,就是专门为了亲眼看一看青鸾的手。”“奇怪啊……”沈天晖嘟囔着,目光忽然转到在前面带路的鬼差,眼前一亮。“鬼差大哥。”他那副满脸堆笑的样子又出来了,“你们平时当班,挺辛苦的吧?”鬼差一声不吭,甚至,连头都没回,也不知道听没听到。沈天晖不知从哪掏出来根金条,见四下无人,动作迅速地往鬼差手里塞去:“大哥,真是辛苦你了,带我们进来,还要再跑一趟,不知道那地方远不远?”“哎哎,你别这样。”鬼差将他的手推了回来,脸上有些不高兴。沈天晖想了想,又拿根金条出来,再次塞到鬼差手里:“大哥,别见外,这点算兄弟给你的茶水费,你看,你也不容易,守着那扇大门,连个聊天的人都没有。”鬼差似乎有些动摇了,犹豫了下,随即不lou痕迹地掂了掂金条的分量,快速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大哥,来,吸点香。”仿佛变魔术般,沈天晖又掏出根香来,晃一晃点上,殷勤地凑到鬼差的鼻子下面。看样子,鬼差是很喜欢的,只见他拿过香,深深地吸一了口,然后,便对着沈天晖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