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玥

大片的雪花，依然漫天飞舞，玄麒刚刚明明就在眼前，可一眨眼的功夫，竟然不见了。歌声时有时无，断断续续，正要侧耳倾听，突地又是一根冰凌，擦着脸颊，箭一般掠过，摸了下，手指上满是血。雪妖！这一切，应该都是出自那个叫玥的雪妖之手！可是这次，为什么是玄麒？歌声，在瞬间清楚地响起，声音不大，但在漫天肆虐的大雪中，却显得平和而安详。我渐渐放松了身心，而随着这种放松，也越来越觉得歌声是那么优美动人，温柔如母亲的手，仿佛，安抚着灵魂。眼前，慢慢浮现出一个三十来岁的少妇，系着白色的围裙，对我微笑着。“妈妈……”我不自觉地叫出来。同时，内心深处，也有一丝疑惑——这真的是吗？妈妈的形象，一直以来，都只是在照片上见过。但是，这丝疑惑很快就在歌声中荡然无存，心里只留下一个念头，这是妈妈，一定要跟着妈妈走。再次迈开脚步，只觉得周身轻松舒畅，步伐也随之轻快，什么狂风、暴雪，都已完全无视，也不再觉得寒冷难当。玄麒也见到妈妈了吧。想着，突然，脖子里一阵强烈的灼烧感，如醍醐灌顶般，让我一下清醒过来。然后，便感觉到有人正拖住我。回头，看到的是变成人形的妙妙。“姐姐，不要再走了，会冻死的。”她只套了件长T恤，也不觉得冷。“我现在没事了。”清醒过后，便觉得寒风刺骨。“玄麒往那边走了。”她往一个方向一指，满脸焦急。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是走到了哪里，路灯的光，此时显得异常昏暗，我朝那里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雪白。“去看看。”我很担心玄麒的安危。大雪，还在继续下，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前一步踩出的脚印，马上就被落下的雪花盖住。家附近虽都是四通八达的小巷，但我自恃从小生长在这里，对这一带很熟悉，所以并不怕迷路，可是不知怎么的，走了一会儿，竟然发现自己没了方向。歌声已经停了，四周很安静，我踩着积雪，越是走不快，越是觉得心焦。玄麒怎么样了？他在哪里？是不是也听到了刚才的歌声？妙妙抱着我的手臂，也慢慢走着，不时的东张西望。“确实是这里？”走了很久都没有发现，我开始怀疑起来。妙妙被我一问，也不敢肯定，仰起头抽了抽鼻子：“刚才确实是看到往这个方向的，但是风太大，我们又在上风口，我闻不出来。”听了这话，不免的有些犹豫，可一想到吉凶未卜的玄麒，又觉得自己太没用，咬咬牙，决定还是继续走下去，虽然不知道身在哪里，但凭着路灯作为标志物，能肯定并没有转弯或在原地转圈。“姐姐，小心！”随着一声惊呼，妙妙将我往后一拉，我一个踉跄，险些摔倒。面前，就在刚才站的地方，一根较之前更长更粗的冰凌斜cha着，看深度，应该已经穿透积雪，直入地下了。“太狠了吧……”妙妙嘀咕着。歌声再次响起，这次，清楚得好像就在耳边。“玥，是不是你？快出来！玄麒呢？”我四顾着叫起来。周围又恢复了安静，我拿出匕首，戒备着，妙妙kao着我，紧张得全身微微发抖。就在我准备好了迎接下一次攻击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巫炀的身影，会倏地出现在面前。“玥，不要乱来。”他沉声道。“你来了。”轻柔的声音响起，玥周身围着冰凌，漂浮在半空，慢慢现出身形。“玄麒呢？玄麒在哪里？”我抬头大声问她。玥轻轻一挥手，身边立刻出现了一个透明棺材，玄麒静静地躺在里面，睡着了一般。“快放了他！”妙妙急得直跺脚。“东西还来，我自会放了他。”玥不紧不慢地说。“除了那一次，我真的没有再去借过兽角。”巫炀再次强调。玥不说话，只是看着我们，没有表情，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如果不是因为还有五官、四肢，真会以为在面前的，只是一块冰。“我亲眼看到的，还会有假？”过了很久，玥突然一声厉喝，手向前一指，冰凌便立刻如箭雨般向巫炀射去。巫炀显然是没有想到，一时有些手忙脚乱。“你亲眼看到是我？”他一边躲闪着，一边稳住阵脚。“难道你认为我会连你也不认识？”玥反问，攻势越来越猛。而此时，大部分的冰凌，竟然都奔着我来了。巫炀一惊，急忙挡在我身前，“啪啪啪”地拍碎不少冰凌，碎冰落了一地。玥的眼神更显冷冽，说话间带的怒气，也比之前更甚：“护着她做什么？不过是个人类，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人类来了？”巫炀眉头一皱，尽量好声好气地说：“先不要动手，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做的事，自己会不知道？”玥停下攻击，“好，你的所作所为，索性说个清楚。百日之前，你来冰原借兽角，说好只用十天，不但没有准时归还，还杳无音讯，到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倒又不承认了，想你巫炀，什么时候也变的如此无赖了？！”“不可能。”巫炀略想一下说，“百日之前，我尚在幽冥，你若不信，这里的所有人，还有秦广王、孟婆都可以替我……”“我没那个时间去问他们！”玥打断他，扬手丢过来一包东西，“除了你的黯火，还有什么可以把冰原下的泥土烧成这样？”巫炀接到，打开，里面是一撮焦土，他用手指捻了捻，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满脸疑惑。“无话可说了？”玥冷哼一声，道，“快点还来！”“很像，但，不是。”巫炀说，“有人用了我的样子，还有黯火。”玥又哼一声，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的小小雪妖？若是仍然想狡辩，这男人身上，还有另一个证据。”说着，纤细的手指便结了个手印，嘴里念念有词。不大一会儿，玄麒的印堂处，忽然浮现出一个发着光的图腾来。“兽角印，想必，你也是认识的。”玥说，“这个人类完全没有法力，我想不通为什么你拿了兽角会给他用。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你如果执意不肯交出来，我就打散这小子的魂魄！”巫炀看怎么说都说不通，也生气起来：“好啊，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话音未落，人已跃起，手指虚空一抓，一个黑色火球立刻出现在手中。“黯火熊熊，杳无生机。”一声低喝过后，火球开始旋转，速度越来越快，体积也在不断变大，以致到后来，身边的雪，都像晒在烈日下的冰激凌一样迅速融化。玥再次结起手印，声音忽高忽低地说着一种奇怪的语言。顷刻间，漫天飞舞的雪花，都变成了薄薄的冰块，每一片，都有如同飞镖的利刃，“嗖嗖”地向我飞来。妙妙大吃一惊，急忙抱住我，背后，张开了一个黑色的屏障。“不要碰她！”巫炀一字一顿地说着，火球像颗炮弹似地往玥的方向直冲而去。玥脸色一沉，双手优美地在身前划了两个半圆，雪花立刻聚集到它面前，形成一面坚实的白色盾牌，火球打在上面，也并不见融化，只是迸出许多冰屑来。“听说，你愿以命护她，看来，是真的了。”火球被巫炀收回后，玥垂着头，低低地说。从她的口气中，我忽然感觉到有一丝绝望，电光火石间，心里腾起一个念头，难道……“是真的吗？”玥大声问道，眼中的恨意让人心寒。巫炀冷着脸，静静地浮在她面前。玥没有得到回答，猛地银牙紧咬，手往空中一抓，雪花在她手里，形成一张白色的弓，然后又是一抓，另一只手里，出现了一支同样是雪花形成的箭，她张弓搭箭，对准巫炀射了过去。巫炀闪身躲过，箭钉到地上，“嘭”地散成许多小冰晶。又发了几支箭，玥见始终无法碰到巫炀，想起什么似的，朝我这边看来。妙妙背对着他们，还张着屏障扑在我身上，我心里暗道不好，什么都来不及想，下意识地拖着妙妙转个身，和她换过位置后，便闭上眼准备承受呼啸而来的雪箭。“姐姐……”妙妙瞪大了眼睛，吓得声音都变了。“你想死吗？！”巫炀的声音，如炸雷般在耳边响起。几秒后，身上并没有觉得痛，只觉得妙妙拍了拍我，睁眼，她指了指我后面。回头，就看到巫炀站在身后，手里正抓着那支箭，有一两滴血，顺着他的手腕滴到雪地上，分外显眼。看到这一幕，玥竟笑起来，浅浅的微笑，分外好看。“好！好！好！”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随后，被举起的弓，在空中虚晃一下，不见了。她闭上眼，盘腿漂浮在空中，入定了似的，而围在身边的冰凌愈发多起来，几乎到了密不透风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