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的身影瞬间消失。火球什么都没有击中,落到地上,迅速将周边的积雪融化出一个大坑,最后,伴随着“嗤嗤”声响和满目的水汽,熄灭在了被烧得焦黑的泥土上。风雪渐渐小了,巫炀没有马上跨出结界,而是带着满脸的不解,看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脖子,朝远处眺望了下,似乎并没有完全恢复记忆,只是记得些零星的片段。几分钟后,他转个身,又往来时的方向奔跑起来,也许,是想回去看看城里有什么变化吧。梓芸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站在我和流霞头顶的位置没有动过,现在,大概急着想知道走出冰原后,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嘀咕一句“真顽固”,单手结个手诀,嘴里一番念念有词。镜中,巫炀的身形猛的一顿,像是发现了什么,但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周围的景物一下扭曲了,仿佛被个漩涡吸进去似的。随即,他也开始跌跌撞撞地站立不稳,踉跄几步,终于腿一软倒了下来。景物不见之后,能看到巫炀双眼紧闭,仰面朝天躺在客厅门口,离我们所在的地方,应该只有几步之遥。我想,迷魂阵肯定是将这个房间分成了两个空间,不然,他刚刚进来的时候不会感觉不到我们,我们也不会只听见他的脚步声,而看不到他的身影。“看,他还在做梦呢。”梓芸低头看我们一眼,活动着自己的脖子,“哎,你们躺着多舒服呀,哪像我这么辛苦,脖子好酸啊。”“是年纪大了。身体的零部件生锈了吧?”流霞“啧啧”两声,“比沈天晖小七岁,也三十左右了,人类女子到了这个年纪,怎么说来着?豆腐渣?”梓芸出乎意料的没什么动静,过了一会儿,才看到她叉开双腿跨站在流霞身上,一俯身,抓着流霞的头发将她的上半身提起,恶狠狠地一连扇了好几个耳光——果然,任哪个女人都听不得这样的话。挨了打的流霞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倒笑起来:“手疼不疼?就你那点力气,只配拍拍蚊子。”“诡隐,给我掌嘴!”梓芸彻底怒了,将流霞重重地朝地上一丢,歇斯底里地叫起来。“芸妃息怒,保重身体要紧。”诡隐闲闲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却始终不见现身出来动手。“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了,诡隐可能听你的吗?”流霞鄙夷地说。诡隐没有再说话,梓芸一时有些尴尬起来。“你不听我的?”她在极力想挽回颜面,“好。就算你只听大刑官的,也总该记得,这次出来的时候,他是让你帮我的。”“是的,芸妃。”关于这一点,诡隐并不否认,“大人让我帮你杀了巫炀,取到遗天神珠和九瓣血莲,可是,我记得他并没有让我做你的打手,芸妃,你记得大人这么说过吗?”顿了顿,又道:“所以,倒不如尽快了结此事,那样,你可以肆无忌惮地报仇,我也能回去交差了。”“你……”梓芸顿时气结。流霞再也忍不住,哈哈哈地笑出声来。梓芸脸涨得通红,立刻对着她一通拳打脚踢。“芸妃,还是省些力气吧。”诡隐的口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好在此时,天花板上又现出画面,这才替梓芸解了围,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尚未细看那画面是什么,突的一声炸雷平地而起,震得我耳朵里好半天都嗡嗡直响。镜中乌云密布的天上,闪电接二连三划过,不时有一两道打落在地面,雷一声比一声响。使人心里不自觉地担忧,生怕有哪一道会落到自己头上。这是一个小镇的街道,人们仿佛都没有听到雷声,也没有看到闪电,各管各做着自己的事,巫炀急匆匆地走着,每一道伴着隆隆雷声的闪电,几乎都落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他尽力躲闪着,样子颇为狼狈。在躲过三四次后,空中一连串的雷声犹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巫炀脸色惨白,带着绝望的神情,只来得及抬头看一眼,便被随之而来的又一道闪电击中。镜子里霎时一片漆黑。房间里很安静,想必人人都为最后那道闪电所震惊。强悍如巫炀,在天雷之下,居然毫无招架之力,记得以前说过,只一下,他就被打回原形,奄奄一息,幸亏有人救助。这才捡回一条命。慢慢的,天花板上开始有了亮光,但画面很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到嘈杂的人声。“爹,你看。”一个少年说。“这……”被叫爹的人听起来十分诧异,又有些紧张,停了很久才说,“快,带回家去。”“带回家去做什么?”少年有些不情愿,“看起来半死不活的。多晦气。”父亲见儿子这样,竟是急了,低吼道:“让你带回去就带回去,什么晦气不晦气的,少废话!”至此,父子俩的声音逐渐轻下来,画面又恢复到一片漆黑。“有人肯助他过天劫?”梓芸有些不相信,“命可真大。”“那是自然,哪像你,永远不会有这样的福分。”流霞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攻击的机会。梓芸白她一眼,许是被刚才那通拳打脚踢耗了不少力气,也不想再打无谓的嘴仗,只紧紧盯着天花板,看起来,对接下来的事情十分感兴趣。画面再次清晰起来时,巫炀正奔出那个小镇,焦急的样子,已经到了五内俱焚的地步,也不管脸上还有尚未痊愈的伤口,甫到人迹罕至处,就张开翅膀飞起来,一路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不做丝毫停顿,只用半天时间,便来到海边。随后,就见镜中日月不断交替,所到之处尽是茫茫海水,不知赶了多久,一天,在旭日中,终于出现个金黄的结界入口。巫炀想也不想,一头就扎了进去。结界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堵巨大的墙,我看得十分纳闷,这堵墙无边无际的,没有门。也没有窗,为什么要立在这里?他要去哪儿?难不成,穿墙而过吗?没容我细想,巫炀的身形一下拔高,扑扇着翅膀,开始迅速往上升,随着他飞得越来越高,墙上开始出现分枝,我才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一棵大树。而接下来看到的,则证实了我的猜测,只是,这棵树比想象中更巨大,更令人觉得不可思议。飞一阵,树枝上开始出现一个个小巧玲珑的院落房舍,似乎都是就地取材建造而成,院子里,有的种满五颜六色的奇花异草,有的种了些蔬菜,还有小小的池塘,一派静谧安逸的田园风光。可美则美矣,却好像都是人去楼空,久了,就感觉有些死气沉沉的,很不正常。巫炀不断朝上,越飞,脸色越阴沉,又过许久,身边开始有丝丝缕缕的云雾飘动,紧接着,眼前忽然一亮,原来是已飞到树顶。透过略微稀疏的枝叶,能看到树顶的树干被砍掉了一大截,广场般的圆形平面上,密密麻麻的年轮一圈一圈,也不知这棵树要长多久,才能有如此巨大的身躯。但,吸引了我全部注意力的却并不是这些年轮,而是在角落里的一个圆弧状结界,结界里,横七竖八地躺着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足有几十人。巫炀看到这样的情景,几乎疯了,不顾一切地一个猛子扎下去,怎奈结界坚固异常,被这样全力一撞,不仅纹丝不动,反而弹得他飞出老远,才得以稳住身形。难道,这是他的家?这些都是他被困的族人?巫炀很不甘心,又试几次,表现出越来越狂躁的样子,黯火球一个接着一个,不断打到结界上,可一切努力都是白费,末了,他仰天一声长啸,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随后,落到广场上,倚在结界边放声大哭。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悲伤、脆弱,不禁也跟着一起难受起来。哭了几分钟,大概是发泄够了,他渐渐冷静下来,抹一抹脸,开始围着结界边缘慢慢绕圈,一边仔细观察。随后,又飞下树顶,一间一间地查看那些院落房舍,几乎将所有的房屋都转了个遍。“这个……是扶桑神木?”梓芸看着巫炀的身影,有些不敢确定。“踆乌族不住扶桑神木,难道住到你家去?”流霞没好气地反问。“踆乌,踆乌。”梓芸叨念了两句,一挑眉,“三足金乌,太阳神鸟?”“是啊。”流霞骄傲地说,“王母大神的侍臣,怕了吧?”梓芸了然地笑起来:“难怪你追他追得那么紧,还真的挺般配,都是西王母的左右手。他倒是有些本事,不负神兽的威名,你就差多了,不过尔尔。但话说回来,再厉害也没什么了不起,两个奴才罢了。”“你连做奴才的机会都没有。”流霞马上反唇相讥,“充其量不过是狼王后宫的玩物,想再多办法,也就是个只有区区几十年寿命的小小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