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院子大门轻轻地一开一关。我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来了!居然这么快。玄麒被吓了一跳,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手在微微发抖,沈天晖安慰地在他肩上按了按,捏着黄纸,摆好了架势。房间里安静极了,能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不紧不慢的,越来越近。“笃,笃。”不响的两声敲门声,却吓得玄麒一哆嗦。我们三个相互看了看,没有应声,甚至,都不敢动。“笃,笃。”敲门声又响两声,随后,便听到个老人的声音,“青鸾,玄麒,你们不记得我了吗?”是谁?这声音并不熟悉,我不禁朝玄麒看去。他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难道,是爷爷的朋友?我和玄麒不约而同地转向沈天晖,他同样茫然地摇摇头。“也难怪,那时你们才三四岁。”门外的老人轻轻叹口气。玄麒开始显得有些犹疑不定,张嘴刚想说话,就被沈天晖一把拉住。“肯定是大刑官。”他压低了嗓音说,“别的人,不会这么容易就进来。”看来,对方一上来就套近乎的计策很成功,只一句问话,马上转移了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几乎忽略了如此重要的事。这时,沈天晖拍拍我,又拍拍玄麒,以手指蘸着咖啡,在桌上写了个“拖”字。我明白了,点点头,故意“啊”一声做醒悟状:“玄麒,你有没有觉得这声音听起来是挺耳熟的?”玄麒一愣,随即配合道:“哎,好像是有点,可是我实在想不起来了。”“小时候,有个经常到家里来玩的爷爷,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这么说,倒并不完全是在胡诌,因为我们的与众不同,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生活就是学校和家的两点一线,况且,爷爷不会让我们出去乱跑,更不会带我们去见他的朋友,因此,认识我们的话,必定是到家里来过的。那老人听了这话,呵呵地笑起来:“还是青鸾记性好,安安静静的小姑娘,从小就讨人喜欢。”“我难道是讨人厌的吗?”玄麒装不高兴,看得我一身鸡皮疙瘩。老人又笑笑:“当然不是。开开门吧,好久不见,让我看看你们都长成什么样了。”沈天晖对我们缓缓地摇了摇头,迅速划破自己的手掌,将血洒在符纸上。“呃……不好意思,爷爷,门锁坏了,打不开。我们叫了开锁的,都好久了,还没有来。”真亏玄麒能想出这种借口。“是吗?”老人一点不惊讶,“把钥匙丢到窗外来。让我试试。”“没用的”我赶紧说,“锁孔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堵上了。”“哦?”老人还是不慌不忙的,“别着急,对于开锁,我略知一二,既然锁匠迟迟不现身,还是由我来试试吧。”“不用麻烦了,爷爷,你改天再来吧。”玄麒急了。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像是有微风吹过,贴在门框上的符纸轻轻飘动起来。沈天晖面色一凛,跨前一步刚要有所行动,“咔哒”一声,门开了。站在那里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大概七十来岁,倒背着双手,腰不弯,眼不花,脸色红润,穿一身飘逸的白色绸衣绸裤,脚蹬黑色布鞋,腰间绑着一条绣着精美花纹的深紫色腰带,看起来,不仅一点没有我想象中狰狞恐怖的样子,而且,根本就是个在公园里打太极拳的普通老大爷。这真的是大刑官?我不禁有些怀疑。“你们看,这不是开了吗?”老人笑嘻嘻的,满脸慈祥。目光在我们身上一一扫过,“这位是……是沈家的孩子吗?”“你认识我?”沈天晖微微一欠身,总是很有礼貌。“谈不上认识。”老人看着他,“见过一两次,你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沈天晖一挑眉:“抱歉,我没什么印象了。”“你并没有见过我。”老人抬头朝上看了看,伸出手,指尖才到门框处,就好像触到了什么,“啪”地爆出点蓝色火花。我和玄麒都神经高度紧张,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无疑是个强大的刺激,吓得我们几乎跳起来。而反观沈天晖和那老人,却都相当镇定自若,只是互相观察着对方,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老人并不缩回手,慢慢张开五指,竖起手掌。“噼啪”声接二连三,火花由刚才的点状发展成闪电般,一道一道在眼前划过。沈天晖丝毫不敢怠慢,甩手扔出黄纸,紧接着立刻用我们几乎看不清的动作,褪下玄麒腕上的玉佛珠,也扔了出去。“哎哟!”玄麒捂着手掌。一声惊呼。“匕首,快!”沈天晖的催促使我来不及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下意识地赶忙拿出匕首递过去。一秒后,手上一阵锐痛,不自觉地微微一抖,才看到大拇指下方被不知什么划了一道口子,正在渗出血来——动手的人,正是沈天晖。“你……”他想干什么?“让血流到匕首上。”沈天晖没有多做解释,只示意我垂下手。而面前不远处,黄纸与佛珠晃晃悠悠地悬停在半空,老人维持着先前的姿势。正在与它们对峙,双方没有接触到,闪电却比刚才更亮、更大。“澄澈鲜血,浩然正气,引九霄之赤焰,涤世间之妖邪。”随着咒语的完结,黄纸突地变成条赤红的火龙,张开大口向老人冲去。如此近距离的攻击,即使躲过了锋芒,也难保不会碰擦到,可就见那老人身形一闪,竟凭空消失,再出现时,已然退到院子里,不仅毫发无损,连呼吸都不曾受到影响。沈天晖像是早有预料,将手上的伤口再次划开,一把鲜血洒将出去。火龙遇血,体形一下变大,火焰也更旺,扭一扭身子,再次扑出,势头较之先前既快且猛,瞬间便将老人吞没。以为自己成功了的火龙回头看看我们,仰天一声长啸,但显然是得意得太早,因为啸声尚未完全结束,它的身体就蓦地粉碎,散成无数小火星,院子里仿佛多了一大群萤火虫,又像是满天的星斗都降落下来,很美,却令我们不寒而栗。“碧血天火?在以前,倒是个厉害的法术。”老人自火星中慢慢走出,须发不乱,衣衫整洁,“只是现如今。赵宏勋不过一介凡人,他的徒弟就更不用提了。”沈天晖脸色苍白,满头满脸的汗,呼吸越来越急促,拉着我们朝后退到几乎kao墙,还顺便拉倒了餐桌。贴着的符咒并没有失效,玉佛珠也仍然漂浮在半空,在它们的作用下,老人周身不断被闪电击中,步履缓慢而沉重,尽管如此,他还是一步一步地在向我们kao近。“悲悯浮屠,带着庸人的血,又有何用?”看着不断退后的玉佛珠,他唇边lou出一丝轻蔑的微笑。“那这个呢?”沈天晖抢过我的匕首,用力cha在挡在面前的餐桌上。“弑魔神,天狗牙,可惜,认了她为主。”老人不惊不惧,脚下兀自不停,“我来,只为收回宝物,交出九瓣血莲,我不会与你们为难。”“排除杂念,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匕首上。”沈天晖不理他,凑到我耳边说道,“想象它是一把伞,或者一棵大树。”老人继续逼近,玉佛珠已经有些抵挡不住了,发出的轻微的碎裂声,听着令人心寒。我闭上眼,尽力按照沈天晖的话去做,可是,在如此十万火急的情况下,想不慌张都很难,更别提要静下心来。伞,大树,他是想让匕首保护我们吗?一念至此,脑中首先跳出的就是巫炀那犹如一顶透明锅盖的结界。“哇……”玄麒傻愣愣的声音随即在耳边响起。“自不量力。”老人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忙不迭睁眼,看到真的有与脑中一模一样的结界将我们笼罩其中,我不自觉地一阵欣喜,以为是巫炀来了。“愚昧!”老人满脸怒容,眼珠渐渐转为诡异的青蓝色,“我本倒是想等巫炀来了,给不相干的人一个痛快的了断,既然你们不要,那么,我索性就好好折磨折磨你们,让巫炀急得疯了,再放他进来也不迟。”这话使我的心往下一沉,转头打量四周,才发现结界的出处居然是匕首。再不愿承认,也必须得接受现实——巫炀没有出现,这结界,应该只是沈天晖叫我想象的结果,肯定无法挡住越来越近的敌人。屋里起了风,不大,但风中挟带着什么东西,打得结界上不断出现一道道裂缝。“啪”,玉佛珠终于到了极限,有一颗珠子炸成无数小块,向房间的各个角落飞散而去,之后,整串珠子都没了生气,光芒一下熄灭,掉落到老人脚边。老人低头看看,又是轻蔑地一笑,右手五指并拢,慢慢抬起,紧接着自右上到左下,狠狠一划,便有道弧形的白光自手上拖出。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退到紧贴墙壁,但看起来,目标不像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