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藕断丝连

下班时间快到了，寰亚宾馆的更衣室里顿时忙碌起来。女孩子们一边忙乱着洗脸、化妆、换衣服，同时还不忘见缝插针、忙里偷闲地聊天说笑，交流美容护肤、逛街购物和如何在情场上立于不败之地等种种信息与技巧。说到热闹处，或哗然大笑，或群起响应，满堂鼎沸。忽然隔壁的电话响了起来，女孩子们停止口腔运动，侧耳谛听，都在猜想是不是打给自己的。有人接起了电话，然后喊简丹听电话，还不忘节外生枝地在后面加了句“是个男的”。简丹的心立即狂跳起来，一定是于也凡，不会是别人！她不顾旁人的反应，飞快地跑出去，冲到隔壁的房间接起了电话。喂？她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喂，简丹，我是佟磊。哦，是你呀。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如释重负，简丹只觉得骤然松懈下来的身心如同一堆松散无力的流沙。你以为是他对吗？佟磊自嘲。真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没有。简丹不好意思地笑。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跟你说一声，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我有一特好的哥们儿，他叔叔是长城宾馆的副经理。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在那里干得不开心，我就让我那个哥们儿跟他叔叔说说，咱换个地方，想办法让他给你安排个好一点的工作。反正都是宾馆，到哪里干都是一样。简丹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从小到大，不管什么时候，佟磊都像哥哥一样无微不至地关心呵护着她。简丹相信，即使全世界都抛弃了她，佟磊也会一如既往地张开臂膀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可是过去她却总是为旁人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有意冷落他，而他却从来都没有和自己计较过。想到这里，简丹突然难过地想哭。怎么了简丹？佟磊大概察觉到她的异样，他焦灼地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不要怕，只管告诉我，我去找他算帐！不不，简丹慌忙摇头，没有人欺负我，真的。真的没有？当她再一次保证说确实没有，佟磊才放下心来。他犹豫了一下，在电话里吞吞吐吐地说，简丹，我有句话说了你不会生气吧？什么话？你说吧，我肯定不会生你的气。那我就说了啊，简丹，你可千万不要再跟那个人来往了。他害得你还不够惨吗？你就听我一次好吗？他是对的，苏颜也是对的。他们的劝告都是为自己着想的肺腑之言。可是，人为什么总是没有办法摆脱这样一个误区：理智赞同，而情感却背道而驰？简丹知道自己做不到这一点，最起码目前做不到。轻易许诺就是欺骗，她宁肯让关心自己的人现在失望，也不愿意以后令他们伤心。佟磊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可能都听不进去。好吧，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只想提醒你一句，你已经付出了代价，千万不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不知为什么，自从那次群殴事件发生后，简丹发现佟磊一下子变得成熟起来。他不再是懵懂少年了，甚至说话的口吻都像个经过岁月淘洗磨砺的成熟男人。简丹由衷地说，我知道了，佟磊，谢谢你。说完又觉得不好意思，他们之间什么时候不是打打逗逗从来没有正形的，这么一来反倒显得生分起来似的。果然，电话那头的佟磊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别啊，你别那么一本正经好不好，怪不自在的。咱们谁跟谁啊，听得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你要是真想谢我，咱们晚上一起出去吃顿饭，把苏颜也约出来，我请客，大家好好聚一聚！简丹知道佟磊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约她出去散散心的。这些日子除了上班下班，她几乎没有在其他地方流连过。她怕遇到熟人，更怕他们用那种含义复杂的目光盯着她，为了掩饰，还故意堆起一脸假笑，皮笑肉不笑的。为了躲避他们，她宁肯把自己关在家里。对不起，佟磊，我不想出去吃饭。佟磊有些失望，但他还是表示理解。没有关系的，以后再找机会好了。回去好好休息，过去了的事情就不要再多想了，让自己活得轻松一点才是最重要的。简丹快快地答应一声就匆匆挂上了电话。她觉得再要听下去的话自己就要忍不住哭出声来了。她走回更衣室，刚刚换下工作服，外面又有人喊她听电话，声音因为不耐烦显得刻薄。“又是个男的！”简丹觉得所有人的耳朵都支棱起来了，从什么地方传来低低的嗤笑声。这个佟磊，肯定又想起什么话忘说了，真是个马虎蛋！简丹一边在心里埋怨一边脚步匆匆地赶去接电话。喂，佟磊吗？还有什么事……喂，喂，你是谁啊，怎么不说话？喂，再不说我可就挂了啊！被挂，小丹，是我！简丹的呼吸仿佛在一瞬间停滞了，在她分辨出这个如此熟悉但又仿佛已经隔绝了一百年的声音时。她心脏狂跳着把话筒贴进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