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彻夜无眠的夜晚。简丹身心疲惫,双眼酸涩不堪,但只要一闭上眼睛,几个小时之前的那一幕就会再现,于是她又看到了孙丽敏那张含有讥讽微笑的脸向自己逼近而来,充满了轻蔑和挑衅。简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设想她仓促离开后的情景。她会拿他怎么办呢,是不是不依不饶地穷追猛打,直到把一个男人的尊严和脸面彻底践踏在自己脚下方才罢休?而他又将如何收拾残局,是默不作声地忍辱蒙羞,还是怒发冲冠,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奋起一搏?该不会把事情闹大了吧?简丹心绪纠结,在种种不安的设想中辗转反侧,身体已经疲惫不堪,神经却紧绷如弓,彻夜痛苦地兴奋着。直到晨曦已将窗帘的边缘漂白,简丹才筋疲力竭地沉沉睡去。但刚打了个盹就被闹钟惊醒。黎明是那样的黑暗和寒冷,几乎一夜未眠的简丹困乏得简直睁不开眼睛,觉得身心倦怠得如同一株没有任何活力的脱水蔬菜。一想到起床后必须面对的那些沉重累人的问题,简丹心力交瘁,甚至甘愿倒下从此一睡不醒。整整一天简丹心神恍惚。虽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却有一种危险在分分秒秒迫近的预感。她面目憔悴,精神不振,由于一夜未眠和精神紧张感到头重脚轻。她去打扫客房时,竟然忘记了敲门就旋开门柄推门而入,结果惊动了一对还**在被窝中的夫妇。尽管简丹一再道歉,那个刻薄的中年女人依然怒气冲冲地投诉到客房部主管那里。主管是一个对同性、特别是年轻同性一向面若寒冰的中年离婚女人,全身的线条和大脑掌管同情心的沟回都像是用直尺打出来的,坚不可摧,毫无转圜余地。简丹去向她报到的第一天就从她的目光中读出了无声的道德谴责,此刻她终于顺理成章地为这份谴责找到了发泄的管道。去打扫客房之前,一要先敲门,第二分别用中英文说明来意,房内无人或者得到客人的允许后方可入内,这个最基本的规定你不知道吗?主管目光凛冽,咄咄逼人地质问。简丹无言以对。这个规定是宾馆从业人员的应知应会,或者说必知必会,是反复强调三令五申的,她没有理由说不知道,或者忘记了。而一夜未眠的困倦和始终盘踞在心头的不安的预感,更不可能用来作为辩护的理由。对不起。这不是一句简单的对不起就能够解决的问题。主管一脸严霜,丝毫不为所动。鉴于你的卤莽已经为宾馆声誉造成了不良影响,我决定扣发你当月的考核奖。好了,你现在可以离开了。简丹的身体里蓦地翻涌起一阵激愤的浪潮,一瞬间危险地裹挟着她,使她几乎要愤而抗议这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态度。但她还是及时克制住了自己,为自己保持了一种尊严的沉默,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