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孤注一掷

小丹，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一定有什么事情，你告诉我！如果现在电话里不方便，咱们晚上找个时间见见面好吗？于也凡焦灼地对着话筒喊。哦，不了，晚上我还有事。我正在工作，咱们先说到这吧，以后再联系，再见！先别挂，小丹你听我说……他还在说，而电话已经戛然而止。于也凡失神地望着话筒，有一种骤然失重之感，身心虚飘无力。不对，一定是发生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了。简丹从来没有对他这么冷漠过。他的小丹，永远是那么温柔可人，善解人意。而现在的她，口气冰冷，变得拒人于千里之外。她是后悔了，退缩了，还是已经幡然醒悟而蔑视甚至唾弃了这段本不应该发生的感情？一时间，千百种疑虑和猜想不断地从脑海里纷涌而出，如同惊马乱驰。马蹄纷纷，击打在他脆弱的心房上，每一下都是难以忍受的疼痛。接下来的几天里，于也凡不断地给简丹打电话，试图挽回原本成竹在胸而现在岌岌可危的局面。而情况是越来越不乐观了，简丹回绝了他约见的恳求，总是言不由衷地敷衍几句就借口有事匆匆挂断电话。后来他追问得紧了，她就明确表示要彻底结束关系。再后来，她甚至不肯再接他的电话了。于也凡就发狠地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拨打，直到她关闭手机。他绝望地听到电话里甜美的人工提示音一遍遍地重复说，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觉得自己真的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他不想贸然去她家或者单位，那也许会让局势越发深陷僵局。而信息传达的路径已经断绝。无计可施，一筹莫展，于也凡焦灼得寝食难安。终于，在孤注一掷的疯狂状态中，他输入了这样一条信息并且把它发送了出去：明天上午十点我在南湖边上等你，如果你不来的话，我就跳下去，说到做到！其实，说实话，即便是处于这种不能自己的狂乱状态中，于也凡心里也很清楚，如果简丹到时不至，自己也是绝无勇气纵身跃入水中的。他的天性里从不具备坚执如一，誓死不悔的禀赋。不过他很了解简丹，知道她不是那种置他人安危于不顾的女孩，即便她明知他没有将赌咒付诸实施的勇气。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于也凡等呀等，一颗心如同向晚的夕阳，一点点冷却地沉落下去。他后悔自己用了一着险棋，不但未能改变局面，突围而出，反倒彻底暴露了自己的虚弱，自断后路。想想真是油然伤心，伤筋动骨地一番折腾，到后来是猴子捞月，不但两手空空，还沾得一身湿，真是运气背到家了！他心神惘然，忍不住喟然长叹。忽地一响，是手机信息接收提示音。他惊跳起来，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简丹的短信发回来了，只有两个字，我去！于也凡笑了，他知道他赢了。这一夜于也凡几乎彻夜难眠。自从和简丹相识以来，他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每一步的发展都尽在掌握之中。他自问对这个单纯的女孩了解通透，却不料此番她表现出的决绝竟是令他完全找不到头绪。于也凡知道简丹向来心口如一，她既然这样做，就必然认为有非如此不可的道理。心底单纯的人多是一根筋的脾性，认准的事情九牛不回。于也凡预感到自己将面对很不利的局势，对于难题是否迎刃而解心绪忐忑。他反复揣测可能面对的各种状况，并根据不同状况拟定相应策略。一夜思前想后，难以入睡。面对天花板不禁苦笑，想自己也是年近不惑的中年人了，居然像个初恋少年般为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女孩辗转反侧，愁肠百结，真是可笑亦复可叹啊！不过他又安慰自己，这是为自己将来的打算计，是生活远景规划的重要部分，没有理由不殚精竭虑，全力以赴，去争取最后的胜利！第二天一早于也凡就起床，待一切准备停当，时针才不过刚刚指向七点钟。他觉得此生最为深刻地领会到相对论的伟大：没有比等待一件胜负难以预期的重要事件的发生，在个人主观感受上更令人感到时光几乎呈凝滞状态，因而更令人度秒如年、倍感煎熬的了！他躺回**，试图在睡梦中横渡光阴，但睡神向来不接纳心思杂乱的人。他翻开报纸，一个版面翻过去，却全然不知所云。最后他干脆什么都不做了，任自己沉浸在一种紊乱的“意识流”状态中，彻底放弃了与时光的无效对抗。九点多钟于也凡出门乘坐环城线路的公交车，前往南湖公园。这本来并不是一条便捷的线路，之所以选择乘坐是因为可以多耗费一些此刻对他多余的时间。于也凡坐在临窗的座位上，默默地观望着这座他生于斯长于斯所有重要人生经历都留驻在这里的城市。很长一段时间，他焦头烂额，对任何事物都无暇他顾。此时，就在几天前还如同乱麻般难解难分的现实竟意外地一廓而清，他解脱了，但同时又似不知心之所在的空落莫名起来。他像一个外来游客般专注地凝望着窗外的风景，感到一种与什么依依挥手作别、又将与什么在未来神秘交会的感伤夹杂憧憬的复杂心绪。南湖本是个人工湖，与新中国同龄，面积很大，周围绿树葱茏，风景宜人。后来两个文明的建设被提上日程，就以此为中心建成了公园，成为一处供市民娱乐休闲的场所。春夏秋三季每到双休日，这里都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此时虽然已经过了二月，但春寒料峭，岸边仍积有薄冰和残雪，再加上又是上午，所以整个公园几乎看不到游客，触目一片萧瑟景象。天气不大好，有些阴晴不定的样子。太阳出来了，是炉膛刚被初升火焰映红的新鲜的颜色。明明看着已经渐具火候，一片云翳遮来，就又功亏一篑地火熄灰冷了。也许正因为曾经抱有希望，那片冷下去的灰白色格外让人意兴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