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自行车事件

一时不慎，简丹的自行车被盗了。尽管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用惯的物品就难免有了感情，所以自行车一丢，除了立刻感到不便之外，简丹的心里空落落的，十分恼火。所以这天简丹噙着泪回来后情绪显得很不好，于也凡安慰了她半天，又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痛骂那个不知何许人也的小偷，才总算转移了简丹的注意力。于也凡看她破涕为笑的样子，心里一软，想她终究还是个没有真正成熟长大的小女孩，如果没有他的出现，她的生活完全就会是另外一个样子，轻松惬意得有如春日在碧水之上荡舟。于也凡暗自决定，先不声张，悄悄给简丹买一辆新自行车，要漂亮和高级的，然后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恰巧，近来开始流行起一种专为小孩子设计的儿童跑车，型号大小介于普通自行车和童车之间，用罢还可折叠，十分新颖。小区里有赶风气之先的孩子一车在骑，引得一干同龄人心痒难耐，纷纷回家向父母提出申购报告。东东也是其中之一，于也凡答应他已有一段日子，但前些时候忙于四处应聘，就拖了下来，惹得东东抗议不断，还为此哭了一鼻子。于也凡打算给简丹买自行车时，顺带把这件事也一并办了。于也凡出门来到商场，他先给简丹看好了一辆红色的女式自行车后，就去给东东看跑车。不看不知道，原先他以为小孩子家骑着玩的小跑车能有多贵呢，虽然样式新颖一些，至多不过百八十块钱罢了。谁知一问之下，那价格竟然比普通自行车还贵，讲究些的竟然要四、五白块钱，看得于也凡大跌眼镜。其实要照过去，这本不成什么问题，不过是舍得舍不得的问题。但现在干脆没有了收入，不但存不了钱，每月不说日用开销，三金是必须缴纳的，钱花出去一点就少一点，思考问题的方式和角度就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于也凡暗暗权衡一番，心想大人闹婚变，其实受到伤害最大的往往是孩子。东东虽然不是那种很聪明**的孩子，还显得懵懵懂懂的，但这更让于也凡一想起来就心酸，觉得是他们大人自私残忍，在孩子还懵然不觉时就已擅自破坏了他的家庭，说得严重一点，说不定还由此对他的人格形成影响进而改变了他的人生走向，根据很多单亲家庭的事例来看，这并非危言耸听。离婚时他拼力争得东东的抚养权时，就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尽力把婚变对孩子造成的影响下降到最低限度，要一如既往甚至更甚以往地抚养照护他，不能让东东觉得自己比那些父母婚姻美满的孩子在任何方面有哪怕一点点亏欠。于也凡绝不是坏人，但他也不是圣人。和他的名字一样，他终究只是一个平凡之极的男人。在他的人性深处，不可避免地涌动着所有凡人不大光彩不可告人甚至比较卑劣猥琐的种种念头。此时于也凡站在商场的自行车区，口袋里并不丰厚的经济储备让他在道义和亲情之间难以取舍、尴尬不已。经过一番心理斗争，他终于做出一个连自己私下都不免感到惭愧的决定。他想小孩子骑车，安全问题要放在首位，不能图便宜随便买一辆质量不过关的车，发生问题后悔莫及。所以如果为简丹买了车后，以目前的“心理经济能力”（实在的经济能力买两辆车还是不成问题的）而言，同时再为东东买一辆不错的跑车就显得有些为难。索性干一不干二，先给东东买。至于简丹，一来她大人应该不会跟小孩子计较，二来她自己工资也不低，自己买一点问题也没有。再说，给她新买一辆自行车只是自己暗自的想法，尽管这样做良心上会不大舒服，但既然她不知，他也就不为罪了。想到这样，于也凡不无歉疚地给自己设定了一个目标：今后在经济上脱贫发达了，一定要尽可能地在物质方面满足简丹的一切需求，好弥补自己现在出于无奈的一点自私之举。跑车买回家后，东东见了果然欣喜万分，欢呼雀跃。于也凡宽慰之余，又做贼心虚地叮嘱东东说，如果简丹阿姨问起，就说是爷爷花钱给买的。东东一心都在新车上，答应不迭，匆忙骑出去向小伙伴炫耀去了。简丹下班回来，一进小区就见东东骑了辆色彩鲜艳的儿童跑车满处穿梭。东东性情平和，不是那种排他性强的孩子，自从简丹搬进这个家以来，她和东东彼此相处得还算不错，而且她心里总莫名地对这孩子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歉疚感，所以三天两头不忘给东东买些吃的玩的哄他开心。简丹今天发工资，刚刚去超市给东东买了一大包他平时爱吃的东西。这时见他在院子里玩，简丹停住脚步，喊了声东东，从袋子里取出包他最爱吃的可比克薯片高高举在手里一晃。东东眼尖，一捏刹车，脚蹬在地上一转圈，掉转方向向简丹这边飞骑而来。谢谢简丹阿姨！东东甜甜地说，伸手接过薯片，一把扯开包装袋抓出一把就往嘴里塞。东东，你骑的谁的车？简丹这才发现他骑着一辆崭新的儿童跑车。我的呀！东东骄傲地说。你的？谁给你买的？简丹意外地笑着问。爸爸，哦，不，是爷爷给买的！东东话一出口又忙不迭地纠正说。到底是谁买的啊？是……东东皱起眉头，为难地搔起了头。那我告诉你，你别告诉我爸爸！他天真地说，示意简丹蹲下来，然后把嘴凑到简丹的耳边说，是爸爸买的，但他交代我不要告诉你。他说如果你问，就说是爷爷给买的！简丹饶有兴味的笑意顿时从脸上消褪。为什么？她困惑地问东东，但孩子同样困惑地对她摇摇头。好了，你去玩吧！简丹站起身来，东东如获大赦，发一声喊，脚一蹬地飞驰而去。简丹在原地怔了半天，她没有办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绪。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简丹试图为于也凡的所作所为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一定是觉得自己刚刚丢了自行车，也正需要买一辆车，不好意思只给儿子买吧？她知道他现在没有收入，但还不至于到了连几百块钱都拿不出来的地步吧？既然只舍得给儿子买，自己并没有要他给买车的意思，又何苦来这一手，好像自己存心指望着要花他的钱似的。为了他，自己好好的工作被换了，好好的家也回不去了，闹得众叛亲离，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料。这为的是什么，难道图的是他区区几百块钱不成？把他当做亲人一样看待，他却跟自己耍起了心眼。简丹越想越委屈，胸部起伏，泪水在眼眶里汪了厚厚一层，一阵风过，它们便扑簌簌地掉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