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方木反复回忆了自己与孟凡哲的每一次交往,却找不到孟凡哲要杀死自己的任何动机。而且,孟凡哲和他设想的凶手形象实在是差别太大了。然而,不容辩驳的事实是:是孟凡哲在自己的门上作了“7”的记号,也是他当晚要致自己于死地,而且,大量的物证在他的寝室里被发现。可是,方木仍然不相信,他就是那个凶残狡猾的凶手。尤其是事发当晚,孟凡哲趴在警车上对自己无声呼喊,那分明就是他在求救!哪个凶手会这么做?一定不是他!专案组已经决定撤离J大校园。临走之前,邓伟来找了一次方木,向他透露了最新的调查进展情况:在孟凡哲的遗物中,没有发现有关租车或者租房的票据,也没有其他可以证明孟凡哲从事过类似活动的证据。但是,依据现有的证据,可以肯定这一系列杀人案系孟凡哲所为。鉴于犯罪嫌疑人已经死亡,警方决定撤销案件。方木这几天一直在图书馆里,他把在孟凡哲寝室里发现的书统统搬下来,一本一本地看。他希望能从这里发现孟凡哲心理变化的轨迹。这天,方木正埋头读着资料,突然,电话响了。周围的读者都把视线投向他。管理员孙老师冲着他皱着眉头,努努嘴,示意他出去接电话。方木朝他抱歉地挥挥手,攥着手机跑到门口。翻开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外地电话号码,看到区号,方木不由得心中一动,这不是孟凡哲的家乡S市么?电话那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请问,你是方木同学么?”方木忙道:“是的,您是?”那边顿了顿,说:“你好,我是孟凡哲的妈妈。”方木心中一惊,她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的?“阿姨您好,您找我有什么事么?”“是这样的,孟凡哲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昨天刚料理完他的后事……”她的声音哽咽起来,“我今天在我们家信箱里发现了一封信,是凡哲几天前寄出来的,寄信那天,就是他出事的前一天。”方木感到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孟凡哲……给家里寄了一封信?”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有些吃力:“是的。信写得很乱,里面提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跟他前段时间认识的一个什么医生有关。在信里,他嘱咐我,如果他出事了,就把这封信交给你,还把你的电话号码写在了信里,说只有你能帮助他……”说到这里,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痛苦的呻吟声。方木急忙叫道:“阿姨,阿姨,您还在么?您怎么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吃力地说道:“我在,我的心脏不太好,刚才有点激动了……”方木忙道:“您身边有药么?快吃药!”孟凡哲的妈妈说:“不大紧的,老毛病了。我怎么把信交给你呢?”方木说:“阿姨,把您家的地址告诉我,我现在就去拿。”“好吧,你记一下,S市白塔区水湾北街83号,金座小区6号楼3单元401。”方木把地址记下来,跟孟凡哲的妈妈确认了一遍,又叮嘱了一句:“阿姨,你千万别离开家,等我到了再说。”挂断电话之后,方木返回阅览室,把书塞回书架,匆忙地收拾好东西后,直奔寝室而去。现在是下午三点五十分,去S市大概要4个小时,今晚估计赶不回来了。方木回到寝室,简单收拾了一下背包,给杜宇留了一个纸条,告诉他今晚自己不回来住,随后又在校门口的储蓄所取了一千块钱。乘出租车赶到火车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4点半了,还好,还有一趟去S市的火车,方木买了一张站票,坐在候车室里一边等车,一边整理着思绪:那天晚上,在卫生间里目睹孟凡哲杀掉汤姆的时候,方木就隐隐地感到一定是有人在给孟凡哲做心理治疗,并且这心理治疗出了差错,导致孟凡哲的精神接近崩溃的边缘。而那天晚上孟凡哲狂性大发,差点杀死方木那件事,更让方木怀疑有人在控制着孟凡哲。孟凡哲的妈妈刚才说信里提到了一个医生,这初步证实了方木的猜想。而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人的话,那他一定跟这一系列连环杀人案有关!方木感到自己正越来越接近事实的真相。这感觉让他心急如焚,时间也仿佛比平时慢了好多。方木到达S市时已经是晚上10点,他刚走出火车站,手机突然响了,方木掏出手机一看,是邓琳玥,他想了想,按下了接听键。方木说自己在S市的时候,邓琳玥有点惊讶,还没等到她问为什么,方木就急匆匆地说等回去后再和他解释,邓琳玥只好嘱咐他小心一点就挂了电话。在出租车上赶向孟凡哲家里的时候,方木忽然想起应该给孟凡哲的妈妈打个电话。电话接通了,却很久不见有人来接。方木越想越不对劲时,出租车已停在一个住宅小区前。“17块!”司机指着计价器说,方木拿出一张50元的纸币递给他。司机笑着说:“有没有零的?”方木急切地说:“没有,你就收20好了。”司机眉开眼笑地说,“好,我给你开发票。”说着,把打印出来的发票和30元钱递到了方木手里。方木走进金座小区,这小区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楼体上的楼号已经斑驳不清了,好在小区并不大,方木很快就找到了6号楼。来到三单元,上到4楼后,方木向左右望望,左边是402,右边是403。他向左边最靠里的那扇门走去。方木轻叩了几下门,没有回音。他轻轻拉了一下门把手,门竟然无声地开了。“有人在家么?”方木把头探进去喊道。没有人回答。一种不祥的预感猛然袭上方木的心头,他伸手从衣袋里拿出军刀,打开来,慢慢地走进屋子。屋子里黑黑的,一点光也没有。方木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走廊大约有4米长,走到尽头,尽管眼前仍然是黑乎乎的一片,不过能感到视线豁然开朗,前方应该是一个客厅。方木在客厅的入口处停下了,努力使自己能够尽快适应这里的光线,同时倾听着客厅里的每一丝动静。渐渐的,他发现客厅里有一些奇怪的淅淅簌簌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翻动纸张,又好像是一些细小的爪子掠过棉布发出的声音。他正待凝神细听,却突然感到什么东西猛地从他的脚面上蹿过去。方木吓得大叫一声,倒退一步,后背撞到墙上,只感到心脏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忽然,他想起衣袋里装着打火机,急忙掏出来,掀动几下,一束小小的火苗在手中亮起来,眼前的事物也终于看清了。这里的确是客厅,前方是一排地柜,上面摆放着电视机。地柜的正前方是一排沙发。方木站的位置,正对着沙发的后面。借着打火机微弱的光芒,方木隐约看见几缕花白的头发在沙发背上露出来。“阿姨?”方木颤声问道。那几缕头发动也不动。打火机已经有些烫手了,可是方木顾不得许多,他攥紧手里的军刀,慢慢向沙发走去。离沙发越近,方木的心跳得越快,他的牙齿“咯咯”地上下撞击着,感到手已经抖得快捏不住打火机了。突然,一张毫无血色、口眼大张的脸猝然闯入方木的视线中!孟凡哲的妈妈半躺在沙发上,头仰在沙发靠背上,一只手紧抓着胸口,另一只手揪着沙发罩。她双眼圆睁,嘴也张得大大的,脸上是惊魂未定的表情。她死了!一只全身黑毛的老鼠趴在她的腿上,在火光的刺激下,居然毫不躲避,两只红色的眼睛死盯着方木。直到打火机烧疼了手,方木才从极度的惊惧中回过神来,他张皇失措地举着军刀朝四处比划着,边在口袋里疯狂地摸索着手机。终于找到了,他翻开手机,刚按下“1”,就听见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几束手电光从门口的窗户上照进来。方木的眼前全是炫目的光,他不得不用手挡住眼睛。就在那一瞬间,方木突然看到在手电光的照映下,门口那扇小窗户上,布满水汽的玻璃上画着两个奇怪的符号!“是谁?把刀扔下!不然开枪了。”哗啦哗啦拉动套筒的声音。方木急忙把刀扔在地上,举手投降。几个警察朝他猛扑过来,把他按倒在地上,方木挣扎着抬起头,竭力想看清玻璃上究竟画了什么。“他妈的,还不老实?”脸上狠狠地挨了一下,顿时嘴角一片腥甜。头昏眼花的方木无力地扭动着,嘴里含混不清地念叨着:“玻璃……玻璃上……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