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对了,”过了一会儿,叶扬天才缓过来,找到话题,“潇潇,我记着初中时,你爱看三毛的书,我也偷偷看了几本,其中有一本里,说了她小时候写的有关理想的课堂作文。”“啊,你说的是那一篇《拾荒梦》。”姜潇潇点点头,“我现在还记得。”“三毛说她想做个拾破烂的,一边可以呼吸新鲜的空气,一边可以看看别人是不是丢掉了什么好东西;生活自由快乐。”叶扬天笑着说,“结果三毛的老师大怒,打回去重写,三毛就改成要做个小贩,为的是:一边可以呼吸新鲜的空气,一边看看有没有人把好东西扔到旁边的垃圾堆里;生活自由快乐。”姜潇潇停下手,眨着眼睛,静静地望着叶扬天,听他往下说。“当时我就在想:难道写字儿的人都这么混蛋吗?”叶扬天吐吐舌头,说,“那天我特地去观察了一下那些拾破烂的----结果没熏死我!其实随便一想就该明白的,在垃圾堆旁边上哪儿找什么新鲜的空气去?”“去你的!”姜潇潇憋不住乐,“人家三毛说的是……”“啊,我明白。”叶扬天也笑了,打断姜潇潇的话头,说,“后来我知道了,三毛应该是想说流浪是一件很好很浪漫的事情,她说的是一种情结。“你知道还……”姜潇潇有些恼怒,“写字儿的人不容易,你干嘛骂人?”“所以现在我不骂三毛了啊”叶扬天一脸坦然,“不过,流浪,拾荒,这些事情真要做起来可没书上写得那么浪漫就是了。”“嗯。”姜潇潇悄悄地赞同了叶扬天。“有过那么一阵子,我也想出去流浪。”叶扬天自我解嘲似地笑了,“跟三毛说的那种可能不太一样,但总归是流浪的一种吧。”“哦?”“那时候我正好……嗯……算什么呢?”叶扬天歪着头想了想。说,“应该是叛逆期?对家里让我开始学经营方面的东西很反感,老想着自己干点儿什么----至于到底是什么倒是无所谓。”“你真奢侈。”姜潇潇摇摇头,说,“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羡慕你的家庭?”“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其实我很反感这种羡慕,那时候更加变本加厉。”叶扬天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笑着说,“潇潇。就是那时候,我妈妈问我,如果要我自己开店,我会想开一家什么店。你猜我怎么回答的?”“怎么回答的?”姜潇潇好奇起来。“我说,我打算开一家爬虫类宠物专卖店。”叶扬天大笑。“你讨厌!”立刻就想起来进珉山之后的遭遇,姜潇潇情不自禁地一哆嗦,不依地打了叶扬天一拳。“你听我说完啊。”叶扬天笑着叹了口气。“你猜后来怎么样?”“啊……”姜潇潇长大了嘴,“不会……吧?”“我妈妈当时也吓了一跳,去跟老爸告状。老爸琢磨了一会儿,第二天就去注册了一家---就是现在的爬虫类宠物专卖连锁:爬爬。结果生意很火。”叶扬天苦着脸,说。“从那时候起,我就放弃了跟家里对着干地念头。我的叛逆期,刚开始就结束了。”“你这人,也别太现实主义了。”姜潇潇叹口气,说,“自己把自己想得很市侩,有什么好处?”“所以啊。。。”叶扬天拉住了姜潇潇的手,厚着脸皮说,“我就给自己找了一个爱浪漫的好老婆。”“你去死吧!”姜潇潇又好笑又好气,嘴上骂得厉害,却没把手抽回来。“潇潇……”“叶子,你先等会儿。”邢师我突然从不远处绕回来了。“小邢!”叶扬天生吃了邢师我的心都有。“累死我了。”邢师我装着什么也不知道,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那边我都弄好了,捡了点儿干柴和树皮,也采了点儿蘑菇。你们看着办。”“不做菜。不得食!”叶扬天恶狠狠地说。“别啊……”邢师我一下子蹦起来,“叶子,我可还惦记着上次你做的炖茄子呢。”“茄子?”姜潇潇看了看脚下桶里放着的食材,说。“好像没带茄子。”这一顿野餐地味道和进餐的氛围都很好。叶扬天的手艺显然不是自吹,姜潇潇炒的鱼香肉丝也很地道。吃白食的邢师我赞不绝口,牛包子也变小了身体,在作为“饭桌”的那块平整的大石头上跑来跑去。三人一牛,笑语欢声,吃得高兴,聊得畅快。只是,大家都有意地避开了一些话题,比如神仙、比如道门大比。这让这顿野餐从开始到结束都十分“正常”,就好像大家并不是在《山海经》上写地珉山里,而且叶扬天也没有成为神仙一样。野餐吃完,叶扬天自告奋勇去洗碗,因为要用不远处的溪水,他走开了。“唉……”邢师我长出一口气,懒洋洋地躺到了地上。“小邢?”姜潇潇叫着邢师我。“嗯?”“叶子……他来珉山到底有什么事儿?”姜潇潇问。“就是来玩啊,野营。当然,如果没有我这个电灯泡,那我就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了。”邢师我回答。“去你的!”姜潇潇很认真地问,“你真不知道?”“我哪儿知道?”邢师我坐起来,摇摇头,“叶子自己心里有事,来珉山或许也有别的事,不过,他想让大家一起出来好好玩玩,这可是真的----潇潇,我还不是神仙呢,我怎么知道叶子他想什么?”姜潇潇也叹了口气,看着叶扬天地背影,幽幽地说,“叶子……他挺不容易。”“自找的。谁让他是神仙?”邢师我口不对心地说,“他也是个男人,该有点儿责任感。”“我是觉得……”姜潇潇有些犹豫,却终于说了出来,“刚才,叶子他是在享受普通人的感觉。”“也不一定。”邢师我给姜潇潇宽心,“就算是神仙,吃完饭也得洗碗啊。”“那你呢?真要叶子教你?”姜潇潇歪过脑袋,问邢师我。“当神仙又不吃亏?”邢师我反问姜潇潇,“我干嘛不干?叶子他自有打算的,我听他说,他想着把道门,还有有关的所有事情都捅出来----开个青云大学什么的……啊,这得多花点儿时间,而且,也不那么容易。”“小邢,你跟叶子更熟,你说他是不是一直都这样?”“什么样?”“就是……”姜潇潇选择了半天语汇,说,“就是不把心事对别人说,想要自己一肩承担。”“我爷爷说,他们叶家一家人都那样。”邢师我苦笑。“你爷爷说什么了?”叶扬天洗完了碗,走回来,远远地问。“我爷爷说你们叶家人都是一样的固执。”邢师我并不说谎,直接问,“叶子,你总不是就为了来珉山玩玩吧?”“谁说不是?”叶扬天诧异了。“你……”邢师我没辙,把目光投向姜潇潇。“就是来玩地,潇潇。”叶扬天没等姜潇潇发问,立刻重复,然后挠了挠头,又说,“不过也可能会遇见一个人……啊,到时候再说。”“遇见谁?”“吕洞宾啊。”叶扬天很坦然地回答,“我有不少事情想问他----这个该死的道门大比到底该怎么办之类的……我也早跟他联系了,可他就是不来找我。我琢磨着,在珉山里,人少,他总会来了吧。”叶扬天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山顶上有声音传了下来,声音苍老模糊,一开始也还听不清,渐渐地,声音逐渐近了。“……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服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叶扬天、姜潇潇、邢师我三人对视,心中升起一种荒谬的感觉:等神仙神仙不来,和尚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