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舒屏住呼吸,握着手机的右手微微颤动,眼睛慌乱地到处张望。幸好,日光灯是开着的,灯光虽然看上去显得有些阴森森的惨白,却总比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要让人安心得多。6吃过晚饭,女生们回到了寝室。立秋了,地处亚热带地区的南江市依然持续高温,女生寝室仿佛一个蒸笼似的,到处冒着热气,被阳光照射过的桌椅和床被如火一般烫手。女生们打开吊扇和电风扇,使劲地吹,可吹来的风还是热气腾腾的。跑了一天,女生们都出了一身的汗,争先恐后地去洗冷水澡。苏舒是最后一个洗澡的,出来时,寝室里已经空无一人。星星肯定是被她的男朋友秦渔约走了,小妖自然也不愁没男生找她。最奇怪的是沈嘉月,本来也和苏舒一样在医学院是孤家寡人,现在不知跑哪去了。苏舒没地方可去,闲得无聊,到星星的桌上寻了一本《宋词三百首》,慵懒地躺在**随手翻看。偶然看到李清照的词:“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内心深处某个柔软的地方被深深震撼,苏舒心里一阵酸楚,一行清泪无声地滑落。她真的很羡慕别人,可以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地生活,有人爱,有人疼。可自己形单影孤,落寞一生。别人的世界,绚丽多彩,笑声不断;自己的世界,却是一部无声的黑白电影,机械而冷漠。有人说,母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爱。可她却感受不到;有人说,父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爱,可她还是感受不到。如果没有外婆,她真不知道世界上还有爱这种情感。外婆走了,把对她的爱带走了,把她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也带走了。从此,她陷入了孤独的万丈深渊中。她憎恨孤独,却已经习惯和孤独相伴。苏舒缓缓地闭上眼睛,仿佛空屋里关上了最后一道门,眼前一片黑暗。这样很好,她喜欢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让别人无法窥视自己。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耳边响起一阵悦耳的铃声。铃声清脆响亮,充满了大自然中森林的清新气息,仿佛一个跳跃的灵魂,欢快地歌唱。苏舒的思绪随着铃声轻轻飘浮,尽情地感受音乐的魅力。宛如荡漾在温暖的大海中,轻盈的身体随着海水微微波动。可是,铃声渐渐地变了,时而粗犷时而尖锐,节奏杂乱无章,音量虽然不大,却是苏舒听到的最难听的噪声。脑袋突然开始沉重起来,耳边仿佛有炸雷在轰鸣不止,整个世界都摇摇晃晃。苏舒掩住了耳朵,想要阻止可怕的声波撞击她的耳膜。但那没用。铃声在左,铃声在右,铃声在上,铃声在下,铃声在前前后后、四面八方甚至就在她的耳朵里响亮。她所能听到的,除了铃声,还是铃声。苏舒开始疯狂奔跑,但无论她跑到哪里,铃声不依不饶地跟着她。她想呼救,可喊出来的声音也是铃声。她跺脚、拍手,所发出的声音,依然是铃声。苏舒绝望了。她仿佛听到铃声在笑着说:“你逃不了的。”是的,她逃不了。无论她逃到哪里,恐怖的铃声都阴魂不散般缠着她、折磨着她。怎么办?如果一直生活在恐怖的铃声中,那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苏舒的思维开始紊乱,苏舒的身体开始抽搐,苏舒的精神开始崩溃。她听到另一个声音在喊:救命!——那是她自己的声音。“救命!”苏舒被噩梦惊醒,猛然坐直了身体。寝室里空荡荡的,日光灯的镇流器不时发出“吱吱”的电流声。刚才,自己看书看得睡着了?摇了摇头,一切正常。只是一个梦而已!苏舒抹了把额上的冷汗,伸了伸腰。刚才那个梦,未免太可怕了。突然,一阵铃声响起来。“我曾经爱过这样一个男人/他说我是世上最美的女人/我为他保留着那一份天真/关上爱别人的门/也是这个被我深爱的男人/把我变成世上最笨的女人/他说的每句话/我都会当真/他说最爱我的唇……”苏舒侧着脑袋,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机。那个叫胡杨林的女歌手用她最温柔最甜美的声音来倾诉一个最伤感最凄美的爱情故事,这是怎样的心痛和柔情?苏舒曾经一度深深地痴迷于这首流行歌曲中。虽然,她从来没有爱过,也从来没有被爱过,但她仿佛从这首流行歌曲中看到了自己的未来。苏舒掀起手机翻盖,看了看号码,138×××71724,一个有些眼熟的陌生号码。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聆听。手机里传来一阵“哗哗”的流水声,却没有人说话。“喂?”苏舒叫了一声。手机里还是没人说话,倒是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女人低沉的哼歌声。苏舒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白了,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听得很清楚——那是她自己的声音。“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苏舒虽然很少唱歌,但这首歌,她常会在洗澡时情不自禁地哼上几句。每当她心情烦躁时,她总会在没人的地方低声哼起这首歌谣。这首从小就陪伴着她成长的歌谣,成为她心灵深处的一片净土。不管现实中有多么忧伤,只要哼起这首歌谣,她的心境总能回到童年时的欢乐与纯真,仿佛被净化了一般,变得一片澄清。可是,手机里怎么会传来自己哼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