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开了门后,知趣地走开了。苏志鹏慢慢地走到苏舒的身边,戴着墨镜的脸怔怔地凝视着那张被白色绷带紧紧缠绕的脸,高大的身躯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不知道是激动还是伤心。“去把医生叫来。”“嗯。”苏雅转身离去。出了病房,才走了几步,苏雅突然又停住了。从接到父亲的电话起,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遗漏了什么事一般,心总是悬着。站在原地思索了两三秒,苏雅突然放轻了脚步声音,悄悄地返回,躲在窗后的阴影里窥视着病房。病房里面开着灯,医院走廊里灯光黯淡,两者形成鲜明的明暗对比。从走廊里的玻璃窗后面可以清楚地望见病房里的情景,而从病房里所看到的玻璃窗却只是一块黑镜子。苏志鹏四处张望了一下,目光从玻璃窗那边一扫而过,没有发现隐蔽在窗后的苏雅。他的举止,显得有些鬼祟,仿佛要做什么亏心事般。接下来,苏志鹏摘下了墨镜,小心翼翼地不发出声响,整个脸慢慢地凑到了苏舒的面前,似乎在仔细端详苏舒的容颜。脖子伸得老长,身躯半弯着,一双手紧紧握成拳状,眼神竟然变得特别强烈和复杂起来。那种眼神很奇怪,有愤怒,有仇恨,甚至还有些许兴奋,但偏偏少了父亲对女儿的那种关爱。苏雅心中一惊,双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响。苏志鹏的模样太奇怪了,太不合逻辑了,根本不像是父亲对重病中的女儿的神情。苏志鹏想做什么?苏志鹏要做什么?苏雅似乎终于明白了一些事情。其实,以她的智商,早就应该猜测到,却始终不敢去那样臆想自己的父亲。即使现在,她也不敢去想象那个可怕的猜测。她只希望,想象的那些事情都是错误的,都是她自己的神经过敏。透过灰白相间的玻璃,苏雅看到苏志鹏犹豫的眼神。他的手,强壮而有力,并不因为这些年的养尊处优而变得软弱。事实上,苏志鹏一向很注意自己的身体,无论多忙也会坚持每天锻炼一下,这也是他沉溺在欲海中而没有垮掉的原因。手掌伸开了,缓缓地伸向苏舒,伸向苏舒的脸。她甚至还听到轻微的骨骼摩擦声音,而这种声音只有充分用力才会产生。苏雅的心揪成了一团,全身汗毛耸立。父亲狠毒的目光仿佛一道锋利的长枪,刺得她心脏滴血。输液器里面的药水还在缓慢地凝聚成圆形,有气无力地下坠。深夜的医院里特别宁静,只能听到偶尔传来的病人咳嗽声和晚风呜咽声。谁也不会注意到,一个普通的病房里即将发生的小小事件。这个事件真的很小,只是稍稍阻碍一下氧气管的输氧,最多一两分钟,一个脆弱的生命就会悄然逝去,宛如深秋中被秋风拂落的一片黄叶。现在,苏雅终于明白父亲要做什么了。她的亲生父亲,根本就不是来看望妹妹的,而是要对重伤在床、奄奄一息的妹妹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