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政府的领导说,对他们工作上存在的问题,要写得深刻些,不能敷衍塞责,这也是上面的要求。这正合陈健伟老师的脾气。对生存环境的忧患,他有超乎常人的意识。那时,企水镇到处是垃圾堆放。企水镇的唯一交通要道——中华街,也是垃圾小山般地排着,有的垃圾离镇政府的门口只有十步之遥。夜里,垃圾堆里散发出一阵阵恶臭的气味,政府官员路行也是掩鼻而过。这种情景,陈健伟老师写进了学习三个代表的材料中。企水人靠海为生。然而大海的受污染已很严重。港口的鱼排密密麻麻地排着,养殖饲料长年浑浊海水;人们毫无顾忌地往大海倒垃圾,仿佛大海真的是什么都能包容和净化;几纲糖厂的残渣废水经过一个港湾流入企求港,一些鱼儿被毒死。几十米能见竿的海水失去了它的深蓝和澄清。海水一年年地变浅,外来的大船很少再问津。陈健伟老师忧心忡忡地写道:这样下去,港口的海水很快就走向干涸;没有了海水,“企水港”变成了“企水巷”,人们出入只有互相碰撞,以唾沫相赠,这块土地的繁荣和环境的美丽将不再存在。那时的教育战线,还没有像现在这样腐败,但行政长官的“黑手”已经伸进校园这块洁净的土地上来。陈健伟老师迎头痛击了这种官吏的腐败对文化的侵蚀和毁损。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期,企水镇学习其他乡镇的模样,成立教育基金会扶助教育,资金有七八万元,存在镇政府与私人合办的基金会里,本生利,利生本,滚,滚,滚,很快就会增到十多万元的,——大家都是这样想。那次的教师节开会给我流下了深刻的印象。教师节,是老师的好日子。往常的教师节,我们都得到老师的慰问金或其它礼物,那次教师节,我记得什么都没有,还要我们做好事,掏腰包。我们开会时听先进老师作报告,桌面上连一个苹果也没有。报告完,管教育的副镇长就动员我们为“教育基金会”捐款。镇书记没有参加教师节会,但在各单位的头人会议上已捐了四百块,其他头儿都捐了一百元以上。据说有一位个体户自己捐了三千元。外线人尚且这么热心,我们当老师的更应该慷慨献血了。主任校长一百两百的捐;那时有的民师工资只有一百多元,他们也借钱交,每人最少五十块……我自己的口袋里只有二十多元,正在惶惑,有一位老师看事态不妙,拉了我们几位往外走。我磨磨蹭蹭,一步一回头的样子。作为一个老师,一个文化人,我感到自己的窝囊和不光彩。“教育基金会”成立不久,镇书记调走,一年以后,基金会的钱不翼而飞。几年以后,又是教师节,镇政府的领导来学校开会,陈健伟老师重新提起了“教育基金会”的事,把这作为一个专题的发言。他发言的题目是:汲百姓的血,断孩子的乳。他很激愤,句句是审问。他说,他在全国的报纸上,只看到官吏贪污公款的事,从来没有看到官吏掠夺民间组织筹集的救苦救难的资金。——吧,只是他不看到罢了。他希望镇政府下力追查“教育基金会”资金的去向,还企水镇文化教育的血液,还孩子们健康成长的乳汁。他有理不饶人,说贪污的官吏不是用口吸百姓的血,而是用针插入百姓的内去汲。这事儿,他写进了“学习三个代表”的材料。那次捐款时逃走,自己是那样狼狈和滑稽。但绝想不到许多人含辛茹苦挣来捐献的钱,竟是供骄奢**逸的官吏享受,这真是人生的晦气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