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惜,她的厄运还没结束。透过窄小的牢门,满意攀著小窗上的木条,双眼哭得红通通的,抽噎著往外头看去。冷冷的寒风,从大运河上吹来,她又冷又累又怕,看著外头甲板上人来人往,有的正在绑绳,有的正在搬货。这是一艘货船,正行驶在大运河上,已经离开京城有一天一夜。货船顺风而行,船速极快,船上不但载著预备前往江南贩售的货,还载著预备贩售的人!小牢内的满意,只觉得难过极了。唉,打从雀屏中选,被迫要去嫁蛮王后,厄运就如影随形,紧缠著她不放。她翻墙从家里逃出来,却目睹了行抢实况,后来得到龙无双的承诺,本以为可以平安无事,没想到对方没安好心,居然想把她嫁给铁索。她绞尽脑汁,还赔上宝贵的一吻,好不容易把他灌醉迷倒,逃出龙门客栈,想说既然不能回家,干脆就坐船去江南,投靠外公敖清……结果,她遇上了人口贩子。她来到码头旁,遇见一位大娘,大娘亲切的问她是要去哪里。听见她要去江南,大娘就说自个儿正巧有船,今晚便要去江南,既然彼此有缘,索性只收她半价,顺道送她去江南。谁知道,一等她上了船,大娘立刻从慈眉善目,变成凶神恶煞,没收了她的小包袱,把她锁进这间狭小的牢房。这景况,岂是一个惨字了得,她才逃出狼窝,没想到却又进了虎口!小窗后的满意,正在嘤嘤低泣,哀怨自个儿运气奇差,又缺乏识人之明,一只脏兮兮的手,却冷不防探了进来。“漂亮的小姑娘,你哭什么呢?乖乖乖,别哭,让我疼一疼!”獐头鼠目的男人站在牢外,冲著她咧著猥亵的笑,还露出满嘴的烂牙。她吓得忘了哭,慌忙后退,却还是闻到,一阵恶臭从那人嘴里飘出来,她胃部翻搅,差点要呕出来。“躲什么呢?别怕,我这就进去,好好的疼你。”他一边说著,表情更**邪,手上已经忙著在开锁。满意缩到牢房的角落,害怕得全身颤抖。一颗一颗豆大的泪珠,哗啦啦的滚下粉颊,她不敢眨眼,直瞪著那扇门。呜呜,要是真被这个人侮辱,那她──那她──寻死的念头刚闪过脑中,门外就传来破口大骂。“干什么?!滚远点!”大娘扯著嗓门,人还没有到门前,大刀已经咚的一声,重敲在门上。要不是那男人缩得快,一只手肯定会被剁下来。“我早就说过了,谁都不许碰她!”大娘吼道,怒瞪著眼,警告的环顾四周。几个站在旁边妄想要占便宜的男人,看见大姊头手上那把大刀,纷纷摸摸鼻子,缩著脑袋回去做事,再也不敢靠近牢房。满意透过小窗,看著大娘赶走那些恶狼似的男人,心里忍不住又浮现一丝希望。唔,这个大娘,说不定是良心未泯,她要是开口恳求,对方不知道会不会高抬贵手,放她一条小命?为求保命,满意鼓起勇气,靠近那扇牢门,攀著小窗,抖著红润的唇开口。“大娘,求求你,我──我──”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外的大娘,又挥著大刀嚷起来了。“她可是要卖进妓院的啊!这种货色难得一见,没**的值得银子可多了。我还得要靠她大赚一笔,哪个人再敢碰她,我就把他的那话儿剁下来,扔进江里喂鱼!”大娘的声音又大又响,遍传了整艘船。靠在门边的满意,大受打击,吓得面无血色,火速又缩回角落。呜呜,坏人!坏人!他们都是坏人啦!她蹲在墙角,圈抱著膝头,眼泪都沾湿了裙子,怨恨自己学不乖,都被骗了这么多次,还学不会人心险恶。外头的嚷叫止息了,大娘提著刀子,又去忙别的事情。而船上的那些水手们,为了保住下半身的“小兄弟”,也不敢冒险上前,全都闪得远远的,没有再来烦她。江上风急,船帆猎猎作响,冷风从小窗窜进来,吹得她手脚冰冷。她的心更冷。想到那大娘说的,要把她卖进妓院,她就胃部揪紧,又觉得一阵想吐。这会儿,她是躲过一个男人的**;但是到了江南,被卖进妓院后,她就得被无数男人**,到时候她躲得过吗?悲戚涌上心头,她缩紧身子,把小脸在裙上埋得更深,心里突然想起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要是铁索在这里,他一定会救她、会保护她,这么一来,她就不用被卖到妓院,更不用被陌生男人**了。他绝对会保护她,不让她碰上任何危险──唉,早知如此,她还不如别逃,就留在龙门客栈里,跟他……砰!一阵轰然巨响,猛地撼动船身,沉浸在懊悔中的满意,被震得跌趴在湿烂的稻草上。“怎么回事?”大姊头吼著问。船尾传来声音。“有人来拦路,货舱被扔了火药,全烧起来了!”“来了多少人?”“不、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这次传来的却不是回答,而是一声凄厉骇人的惨叫。满意跌在牢房地上,瞧不见外头的动静,只听到刀剑声乍响,惨叫声跟落水声,从船尾逐渐逼近。是怎么回事?难道这艘船遇到强盗了?坏人们在黑吃黑吗?她胡乱猜测,正挣扎著想站起来,牢门突然轰的一声,被整个从外撞倒,一个水手被强大的力道,打得摔飞进来,伤重得只能发出一声呻吟,就歪头昏厥过去,丑脸上满是鲜血。呼啸的风声,跟惊慌的吼叫,一股脑儿从门外窜进来。她眼看机不可失,急忙逃出牢房,直到她站上甲板,这才赫然发现四周火光冲天,整艘船已经陷入火海。惨叫声从身后传来,她害怕的转头,看见惊慌抵抗的人口贩子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火焰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冉冉跨步,出现在她眼前。梦想成真,铁索真的出现了!惊喜的情绪,只是一闪而逝,当满意瞧见他脸上的表情时,娇小的身子就僵住了。火光在他脸上跳跃,那张严酷的脸,比先前更阴鸷森冷可怕,闪著厉芒的黑眸里头,充斥炙人的怒气,简直像是地狱里的修罗恶鬼,立刻就要择人而噬。他在生气!而且是很生气、很生气!也难怪他会生气。先前,她用计把他灌醉,还对他下了迷药,现在被他找著,他铁定会把她给宰了──突然之间,恐惧掌握了她,她匆匆转身,双腿不听使唤的开始跑。雷鸣般的怒吼,立刻响彻甲板。“站住!”她双肩一颤,被铁索那一声吼,吓得潜力全开,跑得更急更快,咚咚咚的直往船头奔去。船上已经乱成一团,半数以上的水手,全被铁索砍了。就算是活著,没有受伤的人,瞧见他一刀就解决一个,明白这人是绝顶高手,全都不敢正面迎敌,一个个扑通扑通的跳下船逃命去了。沉重的鼻息,喷洒在她的颈后,她害怕得寒毛直竖,拚了命的往前跑。她记得一直以来,铁索的鼻息始终徐缓,从来不曾乱过──噢,完了完了,他一定是气坏了!她跑到船头,站在船的边缘,无功的看著黑漆漆的河水,再也无路可逃,一个全身著火的男人,却从火焰里窜出来,胡乱喊叫著,挥著手里的大刀就往她头上砍。“啊!”满意尖叫一声,眼睁睁看著刀子砍下来──一道狂霸的刀气,陡然劈向那把落下的刀。两刀一触,发出铿铿震响,震得满意耳膜发疼,那把要砍向她的刀,瞬间碎成无数的铁片,其中几片,恰巧就划过她的衣衫,她只觉得肌肤一疼,连忙后退,脚不就突然踩空。这次,铁索没能来得及接住她。扑通一声,她笔直的掉进河里,河水淹没她的口鼻、浸湿她的衣裳,她咕噜咕噜的喝了好几口水,被衣裳的重量,拖得往河底沈。倏地,一道黑影从船头跃下,单手破水而入,轻而易举捞起她,脚踏河中浮木,窜身往岸上飞去。“咳、咳咳咳咳、咳……”被拎上岸的满意,先是咳个不停,当铁索放下她时,小嘴里就换了调,转成呻吟。虽然说,从船上摔进河里,没有摔断她半根骨头,但是身子重击水面的滋味,实在不是娇生惯养的她所能承受,四肢百骸因为先前撞击,正在一阵阵的发疼。“好痛。”她轻声呻吟著,透过眼前湿答答的发,看见一双黑靴,就停在她身前不动。在呻吟的空档,她偷偷咽了口唾沫,慢慢的、慢慢的往上看去。陈旧的黑靴、沾血的黑衣、宽阔的胸膛、双肩,逐一映入眼帘,她胆怯的视线,最后才落在铁索的脸上,瞧见他的表情。戒慎恐惧的小脸,逐渐变得困惑。严酷的脸庞紧绷著,居高临下的俯视她,浓眉紧拧,黑眸更亮,却不再像先前那么锐利骇人。那股吓人的怒气消失了,他似乎不再生气,双眼紧锁著她,一丝细微却激烈的情绪闪过其中,就像是──就像是──担心。铁索在担心?他在担心她?可能吗?他不是从来冷酷无情,不动半点感情的吗?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会担心她?众多疑问涌到舌尖,红嫩的唇半张,刚想说话,却陡然觉得胸口一疼。“唔──”她轻吟一声,本能的探手一摸,却发现触手温黏,跟河水的冰冷截然不同。她低下头,就著月光一看,赫然发现自个儿染了满手的鲜红。血!好多好多好多的血!碎刀不但划破衣裳,也划伤了她的肌肤,鲜血正从伤口涌出,迅速染红了她的衣裳。满意只觉得一阵头晕,被满手满身的血,吓得全身发软,整个人颓然往后倒去。黑影一晃,温烫的男子气息包围了她。铁索圈抱住她的身子,没让她软倒在草地上,大手疾挥,点住她身上的穴道,先止住出血,接著就去解开衣扣,检视她的伤口。“我──我──我──”她喘著气,虽然头昏目眩,却挣扎著要开口。他下颚一紧,俯耳靠近她嘴边。“我──我、不要……”她的声音愈来愈小、愈来愈模糊,纵然他内力精湛、听力过人,却也只听懂前几个字。黑眸中忧色更浓,铁索深吸一口气,开口喝问。“你说什么?”红唇动了动,在逼问之下,总算说得比较大声了。“不要──不要──不要解我的扣子!”说完之后,满意脑袋一歪,在他怀中昏了过去。#######################夜深人静。离京城南方约百里处,劭阳城外的一处庄园里,静得没有声息。一道黑影落入庭院,迳自往**走去。**里***未熄,把门廊照得半亮,黑色厚靴从院内踏来,才刚走到**前,木门就打开了。“铁爷,沈总管已经久候多时。”两个男人垂首而立,恭候在门旁,身上都穿著大风堂罗家的藏青色装束。**里头,有个英华内敛的俊朗男子,身穿白色宽袖劲装,正坐在书桌后头,眼前搁著一张羊皮地图,图上尽是红黑交错的复杂路线。一见铁索进门,他起身拱手,微微一笑。铁索看著那人,黑眸略眯。“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大风堂罗家做的是镖局生意,在各城各处都有落脚处,跟龙门客栈也交情匪浅,他为了救治满意,才挑了这处庄园,倒是没有料到,罗家的总管刚好也在这里。“有趟镖出了事,我来处理。”沈飞鹰从容答道,看了他怀里昏迷不醒的小女人一眼。“这位就是包姑娘?”铁索点头,眼角一紧。这细微的表情,没逃过沈飞鹰的眼。他不动声色,抬手示意仆人。“去请大夫过来。”仆人还没踏出**,铁索就开口了。“不用了。”沈飞鹰难得一愣,随即又一笑,撩袍往外走去,亲自为铁索引路。“请这边走。”庄园虽小,却极为雅致,穿越过几道月洞门,就来到一栋小楼前。铁索抱著满意,在门前站定,不再往前走。“还需要什么吗?”沈飞鹰也跟著停步,克尽主人责任的问道,知晓对方不愿意旁人跟进去。薄唇紧闭,没有说话。“干净的衣裳?”沈飞鹰又问,看了看浑身湿透、双眼紧闭的满意。铁索点头,然后迳自推门,抱著她走进小楼之中。小楼内打扫得整洁素雅,像是老早就预备著,随时等待娇客光临。他笔直走到绣榻前,搁下怀中软绵绵的小女人,动作出奇的温柔。全身湿冷的满意,仍旧昏迷不醒,娇小的身子离了他的怀抱,立刻因为寒冷,开始轻轻抖颤。她冷得脸儿发白,衬著那几绺湿发,看来格外狼狈,也格外让人心怜。一抹暗色闪过黑眸深处,铁索潜运内力,黝黑刚硬的双手,轻按她的胸口及小腹,灌入充盈的热力,为她祛除寒意。直到她止住颤抖,他才收回内力,用最快的速度,为褪去她身上那件已经残破的湿衣裳。那阵暖如春阳的热力,让她的脸色,逐渐转为红润。她轻吟一声,因为渗透周身的暖意,悠悠醒转过来。才一醒来,她就发现,铁索正在脱她衣服。在河边的时候,他只是解了她的衣扣,现在则更过分,他竟然要脱她的衣裳了!“不要!住手、住手,铁、铁铁铁铁大侠──你、你不可以这样──啊──不要脱我衣裳──”刚刚才被鲜血吓昏的满意,一醒来就发现清白受到空前威胁,她也不知哪来的力量,像只小猫似的,在他的大手下努力挣扎。只是,猫儿终究是猫儿,哪里敌得过他这只猛兽?那件潮湿的衣裳,没一会儿功夫就被剥去,圆润的粉肩,以及暴露在绣兜之外的细嫩肌肤,全都在他的眼下一览无遗。他虽然只脱了她的上衣,没去动她下身的衣裙,她却已经吓得大惊失色。“不要看,不要……”满意全身轻颤,却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极度的羞耻。她苦苦哀求著,抖著小手想遮掩自己。他的动作却更快,单掌一探,就锁住她的双腕,毫不留情的拉高,歪让她有遮掩自己的机会。那双黝暗的黑眸,更是漠视她的哀求,紧盯著她的胸口。老天,他正在看她!他、他正在看著她的……她的……羞意染红了她的全身,双颊如抹胭脂。束手无策之下,她只能选择逃避现实,紧闭著长长的眼睫,不敢再看他,像只待宰的小羊,在他的注视下瑟瑟轻颤。只是,当粗糙的刀茧,刷过胸前肌肤时,她像是被火烫著,身子战栗卷缩,红唇再度逸出哀求。“求求你,你、你不能、你不能碰……”哀求还是无效,男人粗糙的指掌,在粉雕玉琢的肌肤上游走,虽然没有多加流连,更没有恣意轻薄,却已经让她羞耻得无法承受。她颤抖著,甚至感觉,他的触摸让她觉得疼。呜呜,这下子,不能脱也脱了,不能看也看了,不能摸也摸了,她甚至连唇儿,都被男人吻过了。她的清白已毁,一定嫁不出去了!一滴羞极的珠泪,滚出眼眶,悄悄滑下粉颊。蓦地,双腕的压力松了,粗糙的触感离开胸前,来到她的颊畔。她长睫颤抖著,又羞又惧的睁开迷蒙大眼,却看见铁索伸手,用粗糙带茧的指,轻轻抹去那滴泪。这个轻柔,却与他极不相称的举止,让她讶异得忘了哭,泪光滢滢的双眸往上抬,正好望进他的眼里。幽暗的黑眸,定定的看著她,紧锁著她的视线,带著某种说不出的专注,以及她无法辨认的笃定。她像是被催眠似的,张著红彤彤的小嘴,愣愣看著这阳刚的男人,被脱被看被摸的难过,不知怎么著,竟神奇的一点一滴的浅淡了,就连她的胸口,也没先前那么疼了──突然,啪的一声,石桌上的烛火,进出丁点烛花。细微的声音,却让她陡然惊醒,理智与羞意,瞬间又回到脑中,粉嫩的小脸比先前更红润,再也不敢迎视那双黑眸,低低的垂到胸口。这么一低头,她才发现,原本沾满胸口的鲜血,已经被擦拭干净,只剩下绣兜上还残留著血迹。娇嫩的肌肤上,有著几道长却不深的伤口,出血老早止了,伤口上还抹著一层淡淡的药膏。一瓶金创药,就搁在绣榻旁,正散发著药香。那种味道格外熟悉,就像是她刚刚才闻过──晶润的眼儿,怯怯扫向铁索的大手,又火速收了回来。想起自个儿,是从他的指掌间,闻到那阵药香,粉颊又烫了几分。原来,他刚刚的举动,是为了要检视伤口,为她的伤抹上药──满意拉起绣榻上的被褥,紧握在胸口,仍旧低著头。虽然说,铁索救了她;虽然说,他替她疗伤。但是想到,他刚刚的所作所为,她就心慌意乱,羞得不敢看他,红唇轻颤著,别说是道谢了,她甚至连一句话都吐不出来。然后,他一声不吭的站起身,走出去了。直到铁索离开,她才抬起嫣红的脸儿,睁著迷蒙的大眼,呆呆的看著那扇门,久久无法回过神来。那张严酷的脸庞、深幽无底的黑眸,以及眸底的些微波澜,一一浮现脑海。满意心跳莫名加快,双手捧著发烫的脸儿,羞得低呼一声,急忙掀起被子,红著脸躲了进去,整夜都不敢再探出脸来。**包君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