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斌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当过兵,退伍后直接分到了师范大学人武部,后来去了保卫处,去年被提为处长。在师范大学保卫处呆了10多年,陈斌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接待公安局勘查现场,安抚学生,向校领导汇报,焦头烂额的忙了一上午之后,还没等喘口气,保卫处打电话来,说公安局来人了。“怎么才来?”陈斌不满的嘟哝着,匆匆赶回保卫处。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子坐在桌旁,一脸疲惫。之前赶到的市局刑警正在向他汇报刚才现场勘查的情况。男子垂着眼睛,面无表情地听着,看到陈斌进来,抬起眼睛,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351寝室的老大孙庆东,男,河南人,21岁。今天凌晨一点左右,孙庆东起**厕所,睡眼惺忪的他似乎看见11点半左右出去大解的周军蹲在厕所里。孙庆东随口说了句:“你还没拉完啊,不怕脱肛啊。”就回寝室睡觉了,之后一直睡得很沉。早晨5点半,孙庆东起来晨跑,上厕所的时候看见周军还蹲在厕所里,孙庆东很奇怪,上前拍了一下周军的脑袋,对方没有反应。又推了一下,周军保持着蹲着的姿势僵硬的向前倒下。孙庆东当时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几乎是手脚并用的跑到楼下通知管理员孙梅。孙梅没有动尸体,直接报了警。男子听完后,半响没有说话,一时间屋子里陷入了沉默。陈斌看大家都不作声,清清嗓子说:“发生这样不幸的事情,我们校方感到十分痛心,感觉到我们的校园保卫工作做得还很不够,校长已经责成我们积极配合公安部门工作,争取早日破案。”一旁的保卫处干部忙不迭的介绍:“这是我们处长陈斌。”陈斌矜持的点点头。男子看看陈斌,还是没有说话,旁边的110民警说:“这是我们市局刑警大队副队长邢至森。”邢至森站起身来:“看看现场吧。”现场位于三楼走廊左侧尽头的厕所。这是一个公共卫生间,分里外两间,外间为水房,左右两排水龙头。里间是厕所,左侧是小便池,右侧是大便池,一共四个蹲位,中间用三个高约1.5米的水泥墙隔开。一个警察用手指了指,“死者是在第一个蹲位被发现的。”邢至森走上前,这是一个大约1平米左右的半封闭空间,潮湿污浊,没看见明显的血迹。“现场勘察完了?”“是的,死者是被勒死的,初步断定为他杀,现场勘察报告和尸检报告下午就能出来。”邢至森点点头,看了看水泥墙,转身出了厕所。回到走廊里,邢至森看了看两边排列的寝室,转头问陈斌:“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学生在哪?”陈斌说:“那个学生还在寝室里,有点吓着了,请了假在寝室休息。”“我想找他谈谈。”一行人来到351寝室门前,陈斌敲敲门,里面传来一个男声:“谁啊?”“保卫处的,开门。”门开了,一个男生把他们让进屋,一个躺在下铺的脸色煞白的男生坐了起来。“这就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叫孙…..孙…..”陈斌说。“孙庆东。”开门的男生说。邢至森看看他:“你是谁?”男生显得很紧张“我….”孙庆东说:“是我们寝室的,”他红着脸说,“我一个人在寝室里有点害怕。”邢至森笑笑:“我能跟你谈谈么?”“行。”开门的男生知趣的走了出去,关上了门。邢至森示意孙庆东躺下,却并不说话,而是在寝室里踱着步子,上下左右的打量着这间寝室。这是一件六人寝室,两排上下铺的床位分列在两边,**或零乱或整洁,只有*近门的那个下铺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草甸子。“这是谁的床?”邢至森用手指了指,“周军的,东西被你们拿走了。”“就是死者。”一个警察在邢至森耳旁说。邢至森看看孙庆东,他忙坐起来,神色紧张的看着邢至森。邢至森平静的说:“谈谈你知道的情况吧。”孙庆东讲述的与邢至森之前听到的基本一致,最后,邢至森准备走的时候,孙庆东支支吾吾的,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邢至森察觉出来,问他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孙庆东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周军昨晚出去上厕所的时候,好像在走廊里跟别人说话,而且还骂了那个人。邢至森问是谁,孙庆东又支吾了半天说,听声音好像是对门的方木,随后又赶紧补充说他只是隐隐约约的听到,不一定准确。邢至森想了想,对陈斌说:“把那个方木叫来吧。”方木是在课堂上被叫走的。当时正在上西方法律思想史,这门课本来就枯燥无味,在加上校园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每个人都无心听课。女生们又好奇又害怕的向男生打听当时的情况,有几个平时和周军关系不错的女生还掉了泪。课堂里弥漫着兴奋而诡异的气氛,每个人都偷偷打量着其他人,不时地小声议论着,彼此交换迷惑不解或恍然大悟的眼神。方木趴在桌子上,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周军死了,那个平时爱说爱笑的小个子男生死了。昨晚他还对自己亲切地骂了一句傻逼,而今早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也许这是他一生中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如果这样一个爱开玩笑的人知道自己最后一句话是一句脏话,不知会作何感想呢?方木正在胡思乱想,门被推开了。一个保卫处的干部走进来,对正在上课的老师点点头,“找个学生。”然后对着霎那间鸦雀无声的学生们说:“方木,方木在哪?”方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旁边的人推推他,他才站起来,“我在这儿。”“你出来一下。”“我?”“对,快点。”方木懵头懵脑的收拾好书包,在其他人差异的目光中走了出去,门一关上,就听见教室里响起了兴奋的嘈杂声。方木被带到了保卫处,一进门,屋里的几个人就把目光刷的集中在他身上。处长陈斌指指一把椅子说:“坐下吧,这几位是公安局的同志,想找你了解点情况。”方木顺从的坐下,竭力想让自己显得平静,可是越这样自己就越紧张,感觉手都出汗了。“你叫方木?”一个看起来比较年轻的警察问。“是”“哪个系的?”“法学院的”“哪的人?”“本市的。”“你昨晚干什么去了?”“哪也没去,在寝室里睡觉。”方木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寝室的人可以作证。”年轻的警察笑了笑,“你别紧张,就是了解点情况。”方木觉得有点尴尬,低下头嘟哝着,“我没紧张。”“你昨晚和死者接触了么?”“嗯?”“就是说,说话了么。”“哦,说了。”方木把昨晚周军过来要开水和卫生纸的情景大致描述了一下。“熄灯之后呢?”方木想了想,在椅子上动了动,“算…说了吧。”“什么叫算说了吧,你们说什么了?”屋子里一下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盯着他“精尽人亡。”方木费了半天劲说。“什么?”“就是开句玩笑,他说要去厕所会女鬼,我隔着门喊的。”几个年轻人笑了笑。40多岁的陈斌仍然一幅不明就里的样子。“他说什么了?”方木为难的看看警察,不作声。“说话啊,说什么了?”“一句,一句脏话。”“什么脏话?”“…傻逼。”没有人笑。方木感觉到,他正在接受询问的时候,那个坐在桌旁的年长的警察一直在盯着自己。方木把目光移向他,那是一张警察特有的冷漠且不动声色的脸。接触到方木的目光,他没有回避,但是方木感觉到那目光并不是怀疑的,这目光让方木平静了许多。年轻的警察又问了几个问题后,就让方木离开了。方木在拉开门的一霎那,那个年长的警察突然问:“你觉得周军是个什么样的人?”方木手把着房门想了想,“挺好的一个人,就是有时候有点闹人。”年长的警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挥挥手让方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