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逃避

轻轻的点击着鼠标，黎若惜对着电脑，安静地修改着设计图。电脑屏幕内的线条一根根的增加，单纯的线条杂乱得毫无规律，甚至把一张基本完成的设计图，勾勒得愈加的不完美。“哎……”轻揉手臂，黎若惜决定停下手中的动作，出神地望着屏幕上新增的无序线条。眼中居然逐渐浮现萧咏梵那强忍失落却依然温柔的笑脸。游离的思绪顿时被惊回，黎若惜闭上双眼，试图把刚才浮现的面容排除出脑海，可萧咏梵那张隐含苦涩的温柔面容却在她脑海里回旋、扩大，昨晚的一幕幕如电影般在她脑海里回放，最后定格在临别前萧咏梵那压抑着苦涩的淡然侧脸上……一股晦涩的情感流淌过胸前，黎若惜突然后悔为什么昨天自己要逃也似地离开！转身离开时，她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失落，可她仍然选择忽视，残忍地把那个失落的身影留在孤独的黑夜里……每次与他相处时，她或许曾经情绪紧张、呼吸急促或心跳加快，可是她从没感受过恐惧。即便昨天曾与他有过近距离相处，她的身体也不会产生任何排斥的反应，甚至在他身边，她体会得更多的是安心和隐约的似曾相识……可是就因为这份似曾相识的安心感，却更加令她无比的害怕，更加让她想要逃跑……掏出胸前的玉佩，黎若惜默默地抚摸着，耳边响起萧咏梵故作平静的声音——“这只是一个故事。”他说的真的仅是一个故事吗？那为什么他要跟她说这样的故事？而且如果那仅仅只是故事，为何她从他的话中感受到的却是发自内心的真实？“会是你吗？”掌心握住那碧绿晶莹的玉石，黎若惜小心翼翼地自问，“如果是你，我应该告诉你我就是那个女孩吗？可是……我还有资格履行我们的约定吗？”泪悄悄地落下，在白皙的脸庞上留下两道凄美的痕迹，黎若惜握住玉佩的双手紧紧地按住胸口，在心中无声地呐喊——我害怕啊！我害怕如果那故事是真实的，那么当男孩知道照亮他生命、给予他温暖的女孩不再如他回忆的那般美好，如果男孩知道女孩身处黑暗的沼泽，无法再拥有光明，也永远失去了予人幸福和获得幸福的资格，他会作出怎样的选择？他会仍然把女孩当成他生命中的美好吗？他仍然会义无反顾地要跟女孩永远在一起吗？抑或是会失望的离开，从此把女孩抛在记忆之外？不再想起？如果是后者，我宁愿我们永远都找不到彼此！因为如果当真相揭晓时，就代表你会永远从我的生命中消失，我一定会崩溃的！那时候的我将连期待都不复存在了，那时候的我真的只剩下孤独的自己了……一旦只剩下孤独的自己，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泪水汹涌地流，呼吸变得不再规律，胸口激烈地起伏，疼痛的感觉由胸腔散发蔓延……黎若惜按住胸口的双手因痛苦而颤抖，身体卷缩起来，黑暗笼罩上视野，在倒落在地上的那一霎那，她的脑海中回荡的只有无限的无奈和歉意——“对不起……我好怕永远失去你……真的好怕、好怕……所以我只能逃了，只能选择永远的逃避……对不起……对不起……”(ˇ&m;717;ˇ)(ˇ&m;717;ˇ)我是那逃避的分割线(ˇ&m;717;ˇ)(ˇ&m;717;ˇ)高雅的轿车安静地停在一座温馨的住宅前，车内一张俊毅的脸写满犹豫。他已经停在这里一个小时了，可是除了专注地注视着住宅庭院的雕花门，他始终不敢踏出车门一步。虽然昨天与临和费谈过后，他想通了惜的病不一定是因他而起的，可是在十年前他带给她的伤痛毕竟是事实，而且昨天那抹匆匆消失在门后的倩影始终萦绕在他心头，捏痛了他的心肺！无可否定的是她在逃避他！面对这样的她，即使他满怀信心能给予她幸福，可若幸福意味着要破坏她现在平静的生活，让她重拾回忆的痛苦，他又何忍？“惜，十年来，你想过我吗？想我的时候，你唇边是否有过美丽的笑容？如果你曾因我而展露笑颜，我定会把你毫不犹豫地拥进怀里！即使这样做会让你感到心慌，但我会用我的爱，抚平你慌乱的心灵，让你在我怀中幸福地微笑！”坚定地把话说完，萧咏梵却无奈地闭上闪着泪光的眼睛，心中禁不住自嘲——可是，惜你一定不曾想过我吧！即使在梦中忆起那段过去，也只是会被惊醒。想必你一定渴望能够永远摆脱这个缠绕着你的噩梦吧……“叩……叩……”细微的敲门声引起萧咏梵的警觉，他迅速调整情绪，睁开锐利的眼睛，不带任何情绪地望向车窗外。一张圆圆的笑脸映入眼帘，柔化了萧咏梵的神情，轻轻的打开车门，对着那个仰着笑脸的小女孩，微笑地问：“小妹妹，怎么了？”“叔叔，你哭了？你在难过吗？”听到小女孩的话，萧咏梵愣住了，自己刚才的脆弱居然连一个小女孩都看得出来！没有得到回答，小女孩伸出软软的小手拉住萧咏梵的袖口，不怕生地继续说：“叔叔，我在院子里看了你好久咯！你不开心吗？如果你不开心，小暖陪你好不好？姐姐不开心的时候，小暖也会陪姐姐的哦，只要小暖对着姐姐笑，姐姐也会笑，不会再哭的了！所以，小暖陪叔叔一起笑，叔叔也不要哭哦！”看着面前这个说着童真的话语、露出灿烂笑颜的小女孩，萧咏梵的心瞬间温暖起来，心头的阴霾竟渐渐淡去！同时她的话也引起了他的好奇：“小妹妹，你叫小暖啊？你住这里吗？你的姐姐……经常自己一个人在流泪吗？”“嗯！”重重地点点小脑袋，黎暖然指指身后的住宅，“小暖和姐姐、梁妈妈、陆伯伯一起住在里面哦！姐姐是小暖的姐姐，梁妈妈和陆伯伯都是管家。其实以前还有爷爷也住在一起哦，可是爷爷去了好远好远的天堂，所以现在就只有我们四个人一起住咯。”歪歪小脑袋，黎暖然把自己的家人一个个数完又继续说，“姐姐一看到绿色的石头就会哭了哦……”“绿色的石头？”小女孩的话，萧咏梵都清楚，可唯独对这个词不解，正想继续问清楚时，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由屋内传来——“小小姐……你在哪里？”听到叫喊声，黎暖然扭过头，对着院子甜甜的喊：“梁妈妈，我在外面陪叔叔哦……”话音一落，只见一名略微发福的中年妇女焦急地从院子里跑出来。好不容易才找到黎暖然的梁妈一看到她居然跟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一起，急忙拉住黎暖然的手，把她小小的身子带回自己身边，然后带着戒备的目光上下大量萧咏梵：“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妇人紧张的反应，令萧咏梵真是既无奈又好笑。难道她以为他想要拐孩子？正想解释，黎暖然却抢先发言了。“梁妈妈，叔叔他刚才在车里哭，小暖看到了就来陪他咯！”“啊？”黎暖然的话，让梁妈盯着萧咏梵的眼神更疑惑了。虽然面前的男人有着一股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可是现在的社会什么人都有，在还没搞清楚他是什么人时还是保持距离为妙！“你好，我来找惜的。”萧咏梵礼貌地走到梁妈面前，带着微笑说明来意。原本打算不惊动惜而离开的，可是既然现在让她家里的人知道他来过这里，而且小暖刚才的那句话更是让目前的状况明显陷入奇怪的氛围，他怀疑如果他再不解释，梁妈难保不把他当成危险人物或是什么可疑分子，而惊动这个住宅区的全部人！“叔叔，原来你来找姐姐哦……可是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车里哭？”还是童真的声音首先发言。萧咏梵无奈地摇摇头，蹲下，拍拍黎暖然的头，带点无奈地说：“小暖，叔叔没哭……”“有，我看到！”黎暖然坚持。“唉……”看来小孩子认定的事情真的很难改变，而且他刚才的情绪确实被她看到了，萧咏梵只能自感无奈，不再跟黎暖然争辩，重新站起来，礼貌地跟梁妈解释：“不好意识，刚才可能有点误会。”“你找小姐？”听到他要找黎若惜，梁妈就再没有把其他的话听进心里，眼中的疑惑更重了，紧张地问，“小姐跟你认识？”“认识……”十年前就认识了，这句话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说。黑瞳闪过一丝黯淡，可很快被萧咏梵掩饰了，继续道：“我和惜是……朋友。”“这样啊……”听完他的话，梁妈心中仍是怀疑，以小姐的性子她不可能认识异性的朋友，但眼前的人所说的话又不像是假的。当梁妈正在犹豫着怎么做时，黎暖然仰起头，对着萧咏梵甜甜地说：“叔叔，我带你去找姐姐。”然后黎暖然在萧咏梵和梁妈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拉住萧咏梵的手，抛下梁妈往屋子里跑去了……(∩_∩)~(∩_∩)~我是那活泼的分割线(∩_∩)~(∩_∩)~“叔叔，这是姐姐的房间，她在里面画图画！”没有理会梁妈在后面的叫喊，黎暖然拉着萧咏梵一口气跑到黎若惜的房门前。想不到黎暖然竟然会直接把他带到黎若惜的房门前，萧咏梵一时呆住了，愣愣地站着，盯住紧闭的房门，居然整个人都不知所措了！一旁的黎暖然发现萧咏梵只是站着不动，不解地眨眨圆圆的眼睛，嘟着嘴问：“叔叔，你怎么不敲门呢？姐姐在里面哦！”萧咏梵还未来得及回答，黎暖然就举起圆嘟嘟的小拳头往房门拍去。一边拍还一边用还用甜甜的声音对萧咏梵说：“叔叔你不敲门，小暖来帮你敲门啊……”小女孩热心的举动让萧咏梵忍不住笑了，虽然刚才他还在担心自己突然的到访，甚至毫无预警地出现在惜的房门前会吓到她，犹豫着是要敲门，还是到客厅等她。可现在他都来不及说话，心急的小女孩已经帮他敲门了，那他也只好继续安心站在原位等惜出来了。连续地拍了几下房门，房间内依然没有任何的动静，而刚才被他们抛在后面的梁妈也已经追到了。“梁妈妈，姐姐出去了吗？没有在房间里面画图画吗？”看到梁妈来了，黎暖然偏偏头，嘟起小嘴问。刚追上他们梁妈喘着气摇摇头：“小小姐……怎么了？小姐一直在房里啊，没有出来过……”“那……姐姐在睡觉觉吗？”两道小眉毛皱了起来，黎暖然决定“手口”并用，一边拍门，一边扬高声音对着门内喊：“姐姐，起床哦！不要睡觉觉了哦……姐姐，叔叔找你……姐姐……”小暖连续叫了几声，房门依然纹丝不动，梁妈有点焦急了，而萧咏梵的心中更是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来不及思考自己的行为是否欠妥，萧咏梵伸手按住门把，用力把门推开！门推开的瞬间，映入眼脸的画面让萧咏梵惊恐得差点疯狂！咆嗥般吼了一句“叫救护车”，萧咏梵立刻强迫自己稳定住情绪，快速奔到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的黎若惜身边，小心翼翼地抱住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甚至连呼吸也已然停止的黎若惜身旁……旷阔的肩膀轻轻地颤抖，脑海一片灰白，嘴唇微张，萧咏梵喃喃说着“不可以……不可以……惜，你不可以这样……惜，谁都不可以把你带走……谁都不可以……连死神也不可以！”最后的一句，由胸腔里呐喊而出，不再有任何的犹豫，萧咏梵迅速解开黎若惜胸前的衣服，把她平放在地上，捏住她的鼻子，低下头一次又次地吻住那张无任何血色的唇瓣，一口又一口地把新鲜的氧气吹进黎若惜的体内……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世界静止了——“呃……”轻微的吐气声由美丽的唇瓣溢出，生命的灯火重新点燃……一颗颗滚烫的泪珠划过喜悦的弧度滴落在黎若惜苍白却依然美丽温热的容颜上，松开捏住黎若惜鼻子的手，萧咏梵深情地盯住这张仍然紧闭双目的美丽容颜，轻轻用指腹擦掉滴在上面的泪珠，可旧的泪珠刚拭去，新的泪珠又一次滴落，擦不掉，试不干……“对不起，惜……我把你的脸弄脏了……对不起……可是我好高兴……高兴得我怎么也压抑不住这些兴奋的泪……”颤抖的嘴唇带着劫后重生般的温柔微笑，萧咏梵把黎若惜紧紧地拥进怀里，“谢谢你，谢谢你回到我身边，我再也不会让你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再也不会了……”“叔叔……姐姐她……”轻轻的声音在萧咏梵身后发出。沉醉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的萧咏梵这才注意到黎暖然一直在他们身旁！先前那个活泼热心的小女孩现在安静地蹲在一旁，温暖的笑容被忧伤的泪痕取代，睁着模糊的泪眼，哽咽着问：“叔叔，姐姐她又病了吗？姐姐……她……”眼前的孩子跟他一样担心着惜啊，刚才的情况一定吓坏她了！腾出一只手，萧咏梵轻轻地把小暖也带进怀里，宠溺地拍着她的头安抚道：“惜现在没事了……小暖乖，不要哭了哦……”“可是姐姐怎么还没醒来……小暖怕，小暖怕怕哦……”哭喊着，黎暖然小小的身子不断在萧咏梵的怀里摩擦。“惜没事……真的……惜好好的……她现在只是暂时没醒过来……暂时……”萧咏梵温柔地重复着这些话语，安抚黎暖然，也安抚自己。“叔叔说姐姐没事……姐姐好好的……小暖不哭……姐姐好好的……”抽泣着，黎暖然吸吸鼻子，抬起埋在萧咏梵怀里的小头颅，眨着仍然闪着泪花的可爱眼睛，露出一个如雨后天晴般的温暖笑容，对着萧咏梵说：“小暖不哭，叔叔也不哭……姐姐好好的……小暖要陪叔叔一起笑，等姐姐醒来……小暖要叔叔和姐姐都一起笑……”温暖的笑脸，童真而认真的话语，萧咏梵发现自己那颗充斥着失而复得的喜悦而又心有余悸的心，因面前这个小女孩而逐渐恢复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