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子看清楚阿奇跑去的方向,认出里头的人,心一凛,连忙跨上机车,发动,静待行动。“你说什么,有胆再说一次,你敢说于皓坏话,我就要你好看!”躁动的人群里,只见红豆也不管身旁围着一群看似要将她生吞活剥的人,大声嚷嚷,“笑死人了,手下败将还敢再找红豆呛辣的举动已经引起阿豹的不满,他一脸铁青,正教唆老鼠上前亲手了断她,偏偏红豆还毫无知觉。“死八婆!小心我揍你,你老公我还活得直挺挺硬邦邦的,你竟然给我跑到这里挺别的男人?”阿奇在千钧一发之际冲了进来,劈头就往红豆的脑袋敲下去,还故意扯着嗓子大吼大叫:“挺你的头啦!存心要给我绿帽戴啊?靠,看我回去海扁你一顿!”说着,他不管红豆又踹又踢,抓着她死命往外拖。“妈的王八蛋谁是你老婆啊,神经病啊,放手啦!”红豆又抓又叫的,却还是敌不过力大的阿奇,被强拉了出去。阿豹跟老鼠看到这荒唐的闹剧,都哈哈大笑出来,一时也没想到要追,直到阿奇把红豆扔上机车,跟着早就等待在一旁的单子呼啸而去,老鼠才发现不对。“豹哥,那好像是于皓那两个兄弟!”“妈的!还不追!”阿豹这时也发现不对劲,气得青筋突显,连忙叱喝手下人追上。无奈单子跟阿奇早就消失无踪。翌日,单子在校园角落遇见了双眼红肿、一张小脸惨白吓人的语燕。他既心疼又讶异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我要出国了。”语燕?着双眼,无奈地说着,“我爸妈早就计划好,等我毕业要让我去念维也纳的音乐学院,可是发生了这些事,现在他们恨不得早早送我出去,所以……”她扬扬手上的休学申请单,代替了言语。单子怅然若失,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时候走?”“下星期二的飞机。”“什么?”单子一震,居然这么快!“那,找个时间,我们帮你饯行?”语燕无奈地苦笑,“不可能的,我爸现在完全不让我单独行动,不过,我下礼拜一还得来学校拿东西。”单子听着,也隐约知道她要说什么,心一扯一扯地发疼。“单子,帮我约于皓好吗?我好想再见他一面,拜托你了,单子……”语燕拉着单子的手,无法自抑地哽咽着。单子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看着哀愁憔悴的语燕,缓缓的,他点了头。而虽然单子承诺要告诉于皓这件事,但他心里却不停挣扎着。直到最后一刻,他才把这件事告诉于皓,但即便如此,语燕跟于皓终究还是错过了。约定的时间到了,于皓迟迟没来,语燕只能默默地跟在父亲身后,仿佛行尸走肉般,穿过刺人的阳光,踏过发烫的柏油路,然后麻木地上车。就在汽车发动,转离行驶的瞬间,她看见于皓从反方向的车道骑车狂飙,专注地往学校的方向赶来,语燕睁着眼看着,只觉得眼睛好痛、好空。她无法,也不能叫出声,只能怔怔地看着于皓与自己错身而过。她不会知道于皓之所以迟到,是因为老鼠一行人找碴,于皓花了好大的劲才摆平他们,然后飙着车一路违规地赶来。她只知道,随着两人越行越远,一股痛彻心扉的疼从脚底窜上了全身。无声的,她干涩的双眼再度流下眼泪。隔日,语燕拖着疲惫不堪的脚步,在父母的催促下,踏出了家门。一抬头,映入眼帘的画面,让她久久不能自己。昨日她偷藏在家门外旧书堆上的琴谱与信显然已经到了于皓手中,而对门的墙壁上,正贴着用琴谱一张一张撕下拼凑而成的鱼型轮廓,风一吹,每张琴谱随风翻飞,好似鱼的鳞片闪闪。“飞在空中的音符鱼,原来,鱼也能飞啊……”小燕子喃喃自语着,不自禁地微笑。然后,她想到她写给于皓的信签,低头往旧书堆看去,果然找着了于皓回给她的信。趁父母不注意,她捡起那封回信,紧紧握在手里,直到机场的候机楼,语燕才有机会拆开这封信,一张照片掉落出来,捡起一看,正是她之前在于皓家所看到的那张,照片模模糊糊的,却依稀可见是个小女孩。再拿起于皓的信签,语燕仔细地读着。于皓比?要不要脸啊!我看你们连我红豆都赢不了!“小燕子,飞吧,在蓝天里自由勇敢地飞,不要有任何牵挂。虽然只是短暂的交会,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属于你的东西,我将它还给你,从今以后,我不再需要它来想起你。于皓什么是属于她的东西?看着照片,脑海中模模糊糊地浮现多年前的记忆。语燕仿佛可以看见那年的一场雨,她撑着小红伞,身旁跟着一个怔怔看她的小男孩。然后她忆起每次练琴,总感觉有一道目光,穿透篱笆,定定地凝视着她,直到有人喊了声于皓,那道目光才会缓缓消失。于皓……霎时,她全都明白了。原来,于皓一直默默地在身边看着她,于皓从来没有欠自己任何东西,有亏欠的人,是她!语燕霍地站起身,背起自己的包包,抓紧了照片,无视于地上的行李,转头就跑。她气喘吁吁地跑过长廊,跑过电梯,穿越过大厅,眼里盈着泪。她要再见他一面,她不能就这样走了,欠他的话,她一定要亲口说出来还他!拦了出租车,从机场到于皓家,从于皓家到阿奇家的杂货店,再到撞球场,语燕去了好多地方,却始终找不到于皓,直到天黑,她才猛然想起于皓会在的地方。没有犹豫,她往曾经去过的飚车场方向奔去。震耳欲聋的声音传进她耳里,飚车场依然热闹滚滚,群车肆虐,语燕睁着眼睛,好不容易才在一角发现正在跟红豆拌嘴的阿奇,也顾不得电子音乐响得吵翻天,她扯开喉咙大叫:“阿奇——”她喊着,使劲力气地喊,拚命招手,就盼着阿奇能发现她,喊到嗓子都要哑了,阿奇才注意到挥舞手脚的语燕。他先是一愣,才扯开嗓门不可思议地大吼: “小燕子!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去欧洲了?”语燕用着最后的力气,拚命想盖过那吵杂的音乐声,“于皓在哪?我要见他!”阿奇连忙指着远方的一角,然后拉大嗓门帮着语燕吼:“阿皓!阿皓!看这里啦!”远方的于皓并没有听到阿奇的叫喊声,他跨上机车,跟着单子等一大群人准备绕场试车。看见于皓的动作,语燕心一慌,深怕他就这样再度消失了,也不管前头来势汹汹的车群已经冲了过来,她不顾一切,硬是冲入了场中。几部摩托车为了闪躲她,连忙煞车,尖锐的煞车声四起。于皓被这不寻常的煞车声所吸引,抬头一看。瞧见站在场中央差点被辗碎的语燕,心一窒,慌忙地丢了机车,迈开大步往她冲了过来。语燕也用尽了全身力气往于皓的方向跑过去,毫不犹豫地扑入他怀中。“你怎么……”将她死死地锁在胸中,于皓又惊讶又高兴地问。“我找了你好久,好久……”这一刻,她终于溃堤,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你不该来的,你父母……”于皓恢复理智地松开怀抱,皱着眉,一脸担忧。“不要赶我走了,不要。你说我们不适合也好,你说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也罢,我就是不想生活在没有你的城市。我是小燕子又如何,我只想静静地待在有你的池塘旁看着你,没有你,我那儿也不想飞,你懂不懂?懂不懂?那是我的命运啊,于皓!”她哭喊着:“我……我爱你,于皓。”用尽全身力气喊完,语燕腿一软,就往地上跌坐了下去。于皓心疼地拥她入怀,“傻瓜,你这傻瓜,傻瓜……”他既心疼又欣喜地喊着,不顾众目睽睽,吻上了她的唇。围观的机车群看见这幕,也忘了女主角是刚刚害他们摔车的罪魁祸首,全部按着喇叭,又喊又吹口哨地替这对小情人鼓噪欢呼。两人忘情地吻着,对吵杂声充耳不闻,像是要吻到天荒地老般地不愿分离。将这一切收进眼底的单子,只是抿着嘴唇不发一语。脸上不见欢喜,也不见悲伤,只是沉默地站着,看着。互诉衷情之后,于皓陪着语燕回家面对父母,并表明了决不离开语燕的决心。语燕的父母大怒之余,把语燕看管得更加紧密,不但不许语燕离开房门半步,甚至当晚就在她门上安装一道锁,进出都得要有钥匙才能开启,像看管野兽般,牢牢地锁住她。语燕不哭不闹,也不理会母亲的柔性劝阻,她只是安静地待在房里,表面上看来像是抗议,又像是反悔,但是只有她清楚,她是在等待,等待于皓的到来。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坚信,她知道,这一次,于皓一定会再来寻她。而果然,那个早晨,父亲出门上班,母亲坐在旁边的钢琴椅上看书监视她时,忽然从窗外传来一阵像鸟叫的口哨声。一听到这声音,语燕知道,于皓来了。不动声色的,她露出一个撒娇似的微笑,“妈,我饿了,你弄碗面给我吃好不好?”裴母先是一愣,接着高兴地直点头,“好好好,当然好,这么久没吃,一定饿坏了,我现在马上去下面给你吃。”说完,她高兴地站起身准备离开房间。“妈!”语燕看着母亲的背影,忽然一阵不忍,依依开口:“妈,对不起,请原谅女儿的任性。”她别有意含地说着,她知道,这一去,她将不会回头了。裴母没有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还以为语燕知错了。她感动地点了点头,走出门外,还不忘记小心翼翼地将门锁上。语燕不舍地看着母亲,直到她消失在门缝那端,才深呼一口气。转头走至窗边,打开窗户一看,于皓果然坐在机车上仰望着她。她甜甜地对他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裴母很快地将煮好的面端上楼,门一开,却哪还有语燕的影子。砰当一声,面汤洒了一地,烫着了裴母,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傻愣愣地看着那随风飘扬的窗帘,还有那条悬在窗边,垂落到楼下的被单。公路上,光着脚丫子,语燕紧紧抱着于皓的腰,机车迎着风,往前奔驰。“后不后悔?”于皓开口问,声音被吹散在风里。“你说什么?”她将脑袋挨近于皓。于皓深吸一口气,大声地说:“我说,你后不后悔?”“不后悔,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永远永远都不后悔!”这次她听清楚了,扬起一抹笑容,像似要加强她的决心般大声说着。于皓开心地笑了,“抱紧了!”然后他催紧了油门,机车霍地加速飙前,两人像共同体般紧紧依偎着,仰赖着彼此的气息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