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眼泪

在前往第三个目标的路途之上，李不得不让队伍停下来休整。原因是一名修女扈从走着走着就突然一头栽倒在地上，没有任何预兆，就这么倒地不起。修女们一阵慌乱，仓促的组成了防御阵型，本以为是来自阴影之中的特别的无声的攻击，守了一会儿没发现敌人，最终检查之后才发现，这名修女是昏睡过去了——她的身体太过于疲倦了。没有休息，缺乏睡眠，高度集中的精神，持续性的战斗，所有的这些已经快要拖垮战士们的身体了，修女扈从们现如今完全是依靠她们顽强的意志在支撑着她们的身体继续前行，持续战斗。在这种情况下，不得不休息了，如果这种状况持续下去，整个队伍都会因为疲劳失去战斗力。此时李和他的小队最大的敌人已经并非是异空间的邪魔了，而是越来越紧张的时间，和疲劳的众人。走过几个窗口，谨慎的观察了楼房之外的状况，窗外是由钢筋混凝土构成的城市的丛林，冰冷的城市恍如死去了一般，静伏在黑暗之中，一动不动，连绵的高楼之中一丝光亮都看不到，要不就是这些楼房全都被遗弃了，要么就是所有人都将窗帘拉的严严实实，以免被恶魔们看到了。不论那一个推测都有可能，可不论是那一种状况都越发的显现出了这座地下城市的诡异。看向黑暗深处的远方，在目光的尽头的一条马路上偶然会有几盏亮着的路灯，橙黄色的路灯映照着空荡荡的马路，这灯光并不能让人感到希望和温暖，相反的却觉得诡异，这一丝远方的光亮却使得这座城市更加黑暗了。天空仍然是万年不变的黑压压的乌云之下，偶然有电光陡然刺破乌云，在城市上空一闪而过，瞬息之间将这座城市映照成惨白的颜色。李检查完所有的岗哨，如他所料，一切正常。扈从虽然都疲惫不堪，却没有一句怨言，甚至连累也没有喊过一句，她们只是接受命令，然后完美的完成命令。这些女人做事很认真，有她们做岗哨李很放心。但出于责任和习惯，在休息之前，他仍然检查了所有的岗哨。不必如此的，作为战友，她们是值得去信赖的。伊丽莎白的扈从曾经是一整队战斗修女，这些女人在修女会里接受过精英式的培训，执行过艰巨的任务，而且她们的心中怀着坚定的信仰，这些信仰让她们勇于战斗，悍不畏死。一句话，她们都是合格的战斗修女，是优秀的战士。如果不是因为她们都是女人，李真的会喜欢上这些士兵的，就一路同行而来，李由衷的感受到她们都是值得尊敬的战士，如果说以前李对战斗修女多多少少存在着一些轻视和厌恶，那么现在他的看法之中必须加上尊敬。不论这些女人曾经干过什么，但有一点从不曾改变的，那就是在战场之上她们如同所有男人一样的去战斗，而且她们做的很好，仅仅只是这一点，就值得去尊敬了。李将这份小小的敬意放在心底深处，然后看向了窗外，他拉下了挂在额头上的单片护目镜，用红外，热感应等装置扫视了四周的黑暗深处，没有敌人，就连生物都没有一只。完成了例行检查，李走进了这座废弃大楼的一座房间，修女们早已经将房间里不必要的古旧家具给劈了点燃，房间中心点燃了一团明亮的篝火，伊丽莎白独自一人坐在火堆前烤火。“你又去做了无意义的事情，”伊丽莎白叹气说道：“我的扈从从绝对值得信任。”“她们都很疲倦，而且我这只是例行检查，并没有不信任的意思在里面。”“只要她们还没断气，她们就值得信任。”伊丽莎白看着火光，幽幽的说道：“她们虽然是我的扈从，但仍然还是战斗修女，从心底里仍然充满荣光，你应该相信她们。”“我说过这只是例行检查，算了，不说这些，”李岔开了话题问道：“灵族那边进度如何？”“你希望如何？”伊丽莎白反问说道：“你希望灵族轻松成功，还是希望她们失败？”“很矛盾啊，”李说：“自然是希望她们成功的，却又不希望她们太轻松，否则就算弄死了这群恶魔，我们也没好日子过。”“事实应该如你所愿，她们成功了，进度和我们一样，即将面临最后一场战斗。”伊丽莎白没有多说，李却清楚的明白了她话语之中的意思。不比李一行人，灵族人是由纯粹的游侠组成的队伍，他们每个人都能隐去身形，就算在阳光明媚的白日里也能轻松从他人眼皮底下消失，别说在黑暗的阴影之中了。灵族游侠在路途之中几乎不可能被发现，也就不会遇到阻碍，他们的行程也不会如同李一行人一样，因为不断遭遇敌人袭击而被拖慢。而现在他们的进度却和自己这群人一样，这说明了什么？稍微想想就能明白，灵族人在战斗之中花费了比李一行人更多的时间，他们的战斗并不轻松。“那么很快就是最后一场战斗了，最后谁会中大奖呢？”李轻松的笑了笑，“突然感觉很有趣，有点像是在赌博，纯粹的买大小。”“灵族人可没有你这么放松，他们那边似乎分裂成了两派，有着不同的意见，一些人觉得我们一方应该首先做出试探性的攻击，确认祭坛的守护者里有没有罗西娜，以此来确定真正祭坛的位置。”“是想让我们先发起攻击，如果罗西娜在我们的目标里，灵族人就之间来帮助我们，如果没有罗西娜，我们就必须尽快脱离战斗，与灵族人会和，一同攻击他们的目标。”李摇了摇头，“太愚蠢的，这样一来可就真的是在赌博了，而且庄家有无数方法欺骗我们，罗西娜可以隐藏不出，然后看着我们向着错误的地方跑去，或者她没有守护真正的祭坛，太多办法能够骗人了，而这正是恶魔所擅长的。看来即使是优秀的灵族人里也有傻蛋，怎么会想出这么个办法的？”“恐怕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对罗西娜和她身后那位邪神的惧怕，灵族的游侠惧怕她，我能从颤抖的灵能之中感受到这种恐惧。”“恐惧！？”李由衷的说道：“真是让人羡慕的感情啊。”伊丽莎白奇怪的看向李，问道：“这有什么好羡慕的？”“阿斯塔尔特无所畏惧，许多人觉得这样不错，可是我不这么看，”李说道：“如果不懂得恐惧，那么是不会明白真正的勇敢的，面对强敌，战胜心中的恐惧，战胜自己，然后拿起武器，站立起来，奋勇搏斗，这才是真正的勇敢的战士。他们值得敬佩，并不是因为他们能够战胜敌人，而是因为他们能够战胜自己。而阿斯塔尔特却缺失了这一过程，我们的战士不知恐惧为何物，虽然仍然做出了勇猛的事迹，可这却并非真正的勇猛，这是化学和药物控制以及身体改造的结果，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说道这里，李的声音突然变得惊骇了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让阿斯塔尔特也感到了恐怖的事情，“你怎么了？”李惊恐问道。伊丽莎白呆呆的看着火堆，金色的火焰跳跃着，映照着房间里忽明忽暗，可李清楚的看到了，伊丽莎白那张流满眼泪的脸。大滴大滴的泪珠无声的顺着伊丽莎白的脸颊滑落，偷偷的滴落在地。李有些慌乱，他并不惧怕一个拥有灵能的强大的审判官，便是面对生与死的威胁他也不曾慌张，因为一旦翻脸，他觉得自己能够对付伊丽莎白，如果是战斗，那么李不惧怕任何人。可面对流淌着眼泪的美丽的审判官，不，和她的身份关系不大，和是否美丽有没有关系？不太清楚。总之，就算伊丽莎白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流泪的女人，李也会完全的束手无策。这种时候应该说什么呢？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话吗？不知道。这太痛苦了，李倒是宁愿伊丽莎白向自己挥舞链锯剑，至少他很善于处理这种状况。“呃，是不是我刚刚不小心说了过分的话语，而我不自知？”伊丽莎白没有回答，只是仍然看着火堆，默默的流泪，李又尴尬的沉默了一会儿，才做出了决定，在这种状况下，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先认个错再说吧。“唔，想来确实是我的话有点过分，我道歉，请你不要，唔……”“抱歉，不是你的错。”伊丽莎白柔柔的说道：“是我的问题，这地方很诡异，一直鼓动着我的灵能，降低了我的心防，许多平日里可以不在意的事情，不去想的事情，在这里却不能控制的想起，能够完美控制的情绪也隐约有些失控。你不必道歉，你的话很对，错的是我，在某个关键的时刻，我失败了，并非是败给了恶魔，而是败给了自己，我像懦夫一样的颤抖，我感到羞愧，非常羞愧，非常非常非常的羞愧。”说道最后，眼泪开始大滴大滴的滑落，伊丽莎白双手捂脸，无声的痛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