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棋局

上官脂平静的眼中透出神采，又仔细的上下打量了白槿一番，只觉得这个相爷的九小姐，跟上回教的那个七小姐大为不同，不但少了那份盛气凌人，还多了几分气度与淳朴见白槿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上官脂却也不生气，眼中清波流转，只是轻笑道，“哦？那么，不知道九小姐有何指教？”白槿将书轻轻放回桌上，冲着上官脂福了福身，“槿娘虽是丫头出身，却也是知礼的，您是上师，弟子不敢违逆，只是对于您的话委实不敢苟同！”先礼后兵！我不过敬你是老师罢了，既然这样端架子瞧不起人，便也没有必要跟你虚与委蛇！我不过就是个丫头罢了，可不是什么官家小姐！白槿起身抬头，一双美目直直的看着上官脂，“先生，这世间的女子最是可怜，一辈子过的好与不好，出嫁之前看家势，出嫁之后便要看夫家！槿娘以为，身为女子，嫁个好夫婿没有什么不对！”“何况，先生从江南来京，不也是为了婚事？”这样直白的问话把端着茶盘子的翠玉吓了一跳，自家小姐这是干什么？怎么可以这样跟先生说话？这可是京城赫赫有名的上官脂，别人家请也请不到的女先生！“先生喝茶！”翠玉连忙上前，将甜白瓷的茶碗放到了桌上，又给了白槿一个提醒的眼神。“好了，我们不过是在说些道理，你下去吧，不用管我们！”上官脂的话让翠玉只得放弃了劝阻，缓步退了出去，又轻带上门，只盼着这位看起来和气的上官先生万万别在大夫人面前告自家小姐一状才好！见翠玉退下，上官脂随意的坐到了太师椅上，眼中格外平静，似乎刚刚那句指责根本没有听见。她一面端起甜白瓷的茶碗，一面冲白槿点头，“你继续说！”白槿眨了眨桃花眼，又道，“既然身为这世间女子，那便更不能自怨自艾，念书便不能只是为了出嫁，还要明理，明白世间的规则。”而后白槿叹了口气，“无论是生成了丫头还是小姐，若是没有希望，一辈子只是混混沌沌的过日子，又有什么意思！”希望？上官脂眼睛里的神采渐渐的黯淡下来，她似乎对于这话题失去了兴趣，小缀了一口茶水，轻轻将茶碗放了回去，这才喃喃的道，“那么，你想学什么呢？”怎么？这就把人说服了？白槿不敢质信，她有些犹豫，“学、学什么？”“是啊！你想跟我学什么？”上官脂站起身来，眼睛里又恢复了刚刚的平静，依然清波流转，带了几分笑意，“琴、棋、书、画，你总要挑一样愿意学的，不然，你这个弟子，我岂不是白收了？”白槿一直提着的心猛然放了下来，她一直不知道大夫人找这位先生过来，到底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名声，还是打压自己，但既然这位上官先生对自己保持友好的态度，总比出去说自己的坏话好。只是学什么？白槿抬眼过去，落到了书架上那两只黑、白的盒子上，“那就学下棋吧！”上官脂轻轻点头，“极好！人生就似一盘棋局，学下棋便是掌控自己的人生的开始！”轻轻拈起一颗白玉棋子，白槿学着上官脂的样子在棋盘上点下。“当你开始新局之时，便是希望的开始，只要你还活着，便不会失去希望！”这话似乎是对白槿说，也似乎是对自己说，上官脂的声音很低，却让白槿听的清清楚楚。日暮时分，上官脂站到了大夫人的面前，眼睛里一片平静，“九小姐虽只是识得几个字，但天姿却极高。”“先生辛苦，不如留下用顿便饭？”大夫人眉眼上扬，看起来似乎很高兴。上官脂摇头，“多谢白夫人好意，只是姨母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就不多留了！”看着上官脂消失在门外，大夫人轻声跟戚妈妈道，“把这话传到老夫人耳朵里！”晚饭过后，白府的老太太半咪着眼睛，斜靠在卧榻上，一面听着陈妈妈在耳边低语，一面轻轻颔首。“她倒是用心良苦！”老太太的脸上露出几分不屑。陈妈妈不语，有些话不是她一个奴才能说的，老太太早晚要走，大夫人也早晚要掌家！“也罢，以七娘的性子，嫁过去不知道得生出多少事情！只是九娘这孩子还得好好教导才是……”老太太轻轻挥手，陈妈妈退了下去。眼看着陈妈妈消失在门外，老太太的脸色却渐渐冷了下来，“春桃，问问你老娘，愿不愿意过来帮我守院子门？”春桃几步上前，面色如常，“老太太放心，奴婢明儿个回去就跟奴婢的娘说！”扶着春桃进了暖阁，老太太面沉如水，低声轻语，“春桃，你会下棋么？”不等春桃回答，老太太又轻笑道，“被围住的棋子就要被拿掉，这就是规则！”————此时的白槿也盼到了期待已久的用饭时间。两个小丫鬟提了食盒进了西厢，“奴婢请九小姐安！”清脆而熟悉的声音让从暖阁走出的白槿一愣，“绿柳、巧儿！”随着白槿轻快的喊声，眼前站起一个穿着青碧撒花绸缎镶领对襟褙子的丫鬟，眼中的激动并不遮掩，鹅蛋脸上绽放着笑容。“你们怎么来了！”白槿起身上前，拉了绿柳的手。戚妈妈办事儿果然利索，不过一日的功夫，便让绿柳进了内院，换了衣裳人就不一样，头上的簪子还是镀银的，却已是让人眼前一亮。“我从今儿起就跟着你了，巧儿……是跟我来送饭的！”绿柳让开一步，露出身后的女子。“槿儿……哦不，是九小姐！”站在绿柳身后的，是一个娇弱的女子，虽然穿着一件粗布衣裳，却掩不住脸上那抹桃花。不知怎么，白槿突然想起那日绿柳的话来，“今儿早上我见到巧儿去见了她四姐！”巧儿是家生子，她那个四姐夫是三管事的连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