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死局

二太太齐氏正坐在西跨院的抱厦里安排中午的宴席，“午饭就摆在春晖堂里吧，老太太喜欢。”白福家的笑mimi的应了是，就看见梅香进来，连忙退出了屋子。梅香待白福家的走的远了，方凑到齐氏面前道，“已经有人报到老太太那儿，只是太太恐怕……”齐氏一抬手，脸上笑意浓浓，“没事儿！今天的事老太太那里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如今用人之计，断不会将我怎么样，何况白管家的孙子又被弄进来，正好缺个替死鬼！”正说着话，小丫鬟在外头回禀，“老夫人让太太去春晖堂！”梅香应了一声，见二太太头发略有些松，便上前来，“我伺服太太再梳洗一番！”齐氏却是摆摆手，又对着铜镜将脸上的脂粉擦掉一些，这才站起身来，“走吧，这样正合适。”春晖堂里一片静谧，丫鬟婆子们都退到了廊下，只有春桃低垂着眉眼，将茶碗放到了老太太身边的炕桌上。槿娘站在角落里，诧异的看着梅氏发紫的脸。辛妈**声音不大，却如雷声传到了各人的耳朵里，“……说是给了三千两银子，却没有补上缺，打听了才知道，竟是咱们家三老爷补的缺，这才找上门来！”白老夫人怒不可遏，“就算是有此事，那也不应该在府外谩骂，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商量的？”辛妈妈低下头去，“说是……说是昨儿个上门找过，留了帖子，可今儿再来的时候却被人堵了回去，本来就是个不懂规矩的乡下妇人，一着急就骂上了……”白老夫人冷哼了一声，梅氏却是一哆嗦，刚往前走了一步，还未开口，就听到小丫鬟的回禀声，“二太太来了！”齐氏小跑着进了厅堂，槿娘抬头看去，心中失笑。略显凌乱的头发，掉了一半脂粉，还有袖子上沾着的少许面粉，以及脚底的油渍，倒比刘妈妈更像个厨娘。就算是演戏，是不是有些过了？齐氏却似乎并不觉得，走进来之后也不行礼，几步上前，直接就跪到了老太太的跟前，用袖子抹着眼睛，“母亲，都是媳妇的错，媳妇没有管好家，您怎么罚媳妇都认了！”白老太太刚刚还怒气冲冲，这一下却被哭的皱起了眉头，“行了，起来吧，说说怎么回事儿！”齐氏听了，便抹了抹眼睛，站起身来道，“是媳妇不好，昨儿个那位太太的确送过帖子，只是昨儿出了那事儿，今儿又是七娘回门的日子，我想着让她过些日子再来也就是了，谁知道一忙竟是给忘记了，那门房是新提上来的，也不懂规矩，不知怎地就惹怒了那位太太，这才出了事！我刚还在厨房安排饭食，一听出了事，连忙让人将那夫人请进了府，却不敢去见，这不，连衣裳也没换就过来了！”槿娘心中却是不以为然，刚刚她一直在厨房陪着刘妈妈，连二太太的影子都没见过。白老夫人抬眼打量了一下，看着像是信了，这才叹了口气，“这几日事情多，你忙着我也知道，你且下去吧，让人好生招呼那位夫人，待会子我亲自去见！”齐氏恭谨的应了“是”便退了下去。梅氏却是慌了，她连忙跪了下来，“母亲，您听我解释！”“有什么可解释的？那银子难道不是你收的？”白老夫人冷冷的瞪过去，梅氏只觉得浑身发冷。在这京城，买官卖官的事儿并不算稀奇，外地的官进京述职，等候补缺，哪一个不是上窜下跳到处送礼，一个鸿胪寺少卿，她不过才收三千两银子，恐怕那中间人都要收上五千两，三千两实在是不多。按规矩，怎么也要等上半年，如今不过才个把月，何况若是补不上这个缺，再等两个月总会有合适的，这个吴太太怎么能急成这样？竟是上门来要？梅氏也不是第一回做此事，怎么就偏偏这一回出了事儿！“哗啦”一声响，白老夫人将炕桌上的茶碗丢到了地上，碎瓷四溅，把梅氏吓的一哆嗦。温热的茶水流到了梅氏的面前，白老夫人严厉的声音响起，“等我回来再跟你算帐！”白老夫人抬起手来，春桃连忙上前将老太太扶起，两人慢慢的出了厅堂。七娘连忙上前将梅氏扶起，“母亲，你怎么样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梅氏的手冰冷，她紧紧的握住七娘的手，有些无措的道，“怎么会？怎么会？我明明让人跟门房的人打了招呼，若是有人递了帖子一定要告诉我！”七娘急的快哭出来，“母亲，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快说呀！”梅氏却不回答，而是双目无神的四处乱看了一番，这才恨恨的道，“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把我拉下来，她就能当了这府中的主母！”槿娘站在墙角，看着这场戏渐渐落幕，却有些为梅氏担心，昨天刚出了白正圃被弹劾之事，今日跟着就是上门要银子的，这其中怎么会没有关联。一步一步，槿娘只觉得有一张大网在渐渐收紧。而网里的鱼儿却并非白正圃一个。白老夫人用什么法子把人请走了槿娘并不知晓，因着此事，七娘简单的用了午饭便离了白府，临走的时候拉着槿娘的手，“母亲这一回是着了人家的道，妹妹若是有空，帮我劝解一二，虽说她以往不愿意认你，却总算是母女一场……”以往在娘家的时候并不觉得，待出了嫁，七娘才觉得梅氏有多难做，三娘虽说在王府站稳了脚跟，却难得能出府，自个儿又是新妇，一年之内要少到娘家走动，德哥眼看着就要下场，如今白老夫人发了话，谁又能顾得着梅氏？槿娘看着七娘略显憔悴的脸，轻轻点头，心中却暗暗叹气，这事儿恐怕不是冲着梅氏来的，但这话她却不能跟七娘说。梅氏被白老夫人禁了足，这会子连送女儿到二门都不敢，显然是被吓到了。兰草抱着汤团过来，“真是谢谢九小姐，若是不然恐怕这皮都得掉一块，也不知道是谁竟然这么狠心！”汤团的左耳朵依然光秃秃的，极是难看，七娘却顾不得心疼，她担心的看了看荣锦堂的方向，欲言又止，直到郑二公子差了丫鬟来催，才恋恋不舍的离去。傍晚的时候，白老太太将人都撵了出去，只留了白正圃和白正国，梅氏和齐氏在厅堂。槿娘想留也不敢，只得回去让二丫去打听消息。不多会，二丫惊恐的跑了进来，被翠玉瞪了一眼，却仍然忘了行礼，“小姐，大夫人恐怕要被相爷休掉了！”“什么？”槿娘吃惊的站起来，屋内的众人也都围了过来。绿柳张着嘴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倒是翠玉摇了摇头，“不可能！大夫人跟相爷生下两子一女，又送了老太爷的终，还有诰命在身，怎么可能说休就休！”梅氏的嫁妆丰厚，当年白正圃就是娶了梅氏，白家才兴旺起来，何况三娘如今在王府，虽是个侧妃，却也是上了册的，大少爷德哥眼看要下场，白正圃再笨也不敢这时候休妻，何况还有白老夫人在。二丫眨了眨眼睛，“可是、可是说相爷发了好大的脾气，还说若是抄家，恐怕大少爷也前程不保……”买官卖官是多大的罪槿娘并不知道，可是昨天白正圃刚刚被皇上召去上书房，恐怕是表了忠心的，今儿再出这事儿，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让皇上怎么看？不过他这一招弃军保帅倒是真狠得下心来，把一切都推到梅氏的头上，一下就从私收贿赂变成了治家不严。政治问题题变成了私人问题，白正圃耍的好计谋。只是，用亲儿子来威胁梅氏，白正圃竟然做的出来？槿娘不由的在心底呸了一声，却道，“你说的对，母亲是有诰命的，不能随意休弃，不过，若是母亲把罪责一力承担下来，主动求去，便又是不一样了！”绿柳却是摇摇头，“这事儿闹得这样大，小姐和六小姐的亲事怎么办？荣国公府和徐家会不会因为这退亲？”聘礼还没有收，退亲倒是简单了，可是这一退亲，一时半会恐怕就没有人敢登相府的门，自家小姐还好说，六小姐却是耽误不得了。二丫哭丧了脸，“若是小姐嫁不出去做了姑子，咱们也要跟着去么？”翠玉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呢！”吓的二丫一吐舌头。槿娘听了心中却是有几分轻松，若是徐家退亲，她去庙里做姑子倒也不错，逃跑的机会倒是更大一些。翠玉听了却安慰道，“小姐别急，三姑奶奶怎么也是二殿下的侧妃，若是大夫人为她想，自然不会主动求去，怎么也得争上一争，否则若真是相爷纳了新人，三姑奶奶便是个庶女的名份。”庶女？是了，梅氏一定不会主动求去的，最坏的结果应该是把责任都背起来，然后自缢身亡。猛的想起七娘临走时憔悴的脸，槿娘站起身来，着急的喊了一声，“不要！”只是，这事儿怎么解，都是个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