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混乱

正月二十八，徐府办春酒。吃春酒的习俗，主要以大顺朝北方为主，特别是京城之中，极为盛行。小户人家也就是亲戚之间互相走动，官宦贵胄则是人情往来，槿娘这是第一次见识这种节庆的盛会，却已是到了亲手操办的地步。好在有丁姨奶奶在上头撑着，槿娘也杀罚果断，备宴期间，倒没有什么小人物上来捣乱，到了正日子，徐侯的春酒依然如同往年一般的热闹喜庆。宴席依然办在桃花林里的敞轩之中，槿娘将那沿水空白处镶了玻璃窗，倒是少了寒潮之气，角落里放了春桃的盆景，飘香处处，竟是别有一番趣味。徐老夫人坐在偏殿靠溪水的窗边，陪着几位老太太说话。福惠郡主取了一块金糕递给郑老夫人，“母亲尝尝，这东西酸甜可口，您一定喜欢！”那边不动声色的梅家老夫人也瞧了一眼过来，梅国公夫人秦氏连忙也用银簪子扎了递过来。“这东西叫金糕，是我那孙媳妇做的，我吃过两回，极是开胃！”徐老夫人的脸上露出几分得意来，众人也都跟着夸起槿娘。这个说，“您老有福气，大孙媳妇刚生完康哥儿没多久，这又有了身子，二孙媳妇过门不过一个月，就把这春酒办得妥妥当当的，把我们这些老东西都羡慕死完了！”那个跟着笑，“她还正挑着三孙媳妇呢，听说挑上了乔家，那可是有钱的很！”桂氏进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这话，连忙上前笑着行礼，又凑过去道，“乔老夫人今儿也来了，您看……”乔家不过是四品官，这里的老太太可都是一品、二品的诰命，桂氏想把人带来也得看看形式，乔家再富贵，又怎么能比得了皇家？福慧郡主在这儿还低一头呢！徐老夫人眉头轻蹙，“嗯，你好生陪着，咱们家人口本来就少，瑞琴又有了身子，别怠慢了客人才是！”这显然是直接就拒绝了，桂氏嘴角轻撇，但这么多人在场也不好跟婆婆理论，只好应了是，笑着告罪了一声，这才退下去。出了屋子，桂氏就看到槿娘跟厨房管事妈妈刘四家的说着菜单子，那刘四家的一改以往的倨傲，倒是带了几分谦卑。这倒不只是因着上一回被季妈妈训斥的缘故。刘四家的一家子都是做厨子的，她相公是老太太的陪嫁酒楼里的厨子，她的小姑子则是桂氏小厨房里的厨娘。而她更是厨艺了得，无论徐家的大小宴席，总要由她亲手做两个菜上来，为人却少了一分圆滑，上一回也是因着小姑子的挑拨，这才堵了槿娘一回。这一次跟着槿娘办差，却让她惊讶这位二奶奶的厉害果然不是虚的。除了对菜色极有研究之外，这位二奶奶第一次办差，就知道问客人的年纪、出身以及的口味，甚至极为详细的做了个单子出来，有几样菜还是从京里有名的酒楼里订，说什么，“既然这几位挑剔的很，不如就定一些她们常夸的，虽没有功，却也不会有过！”丁姨奶奶偶尔过来看一眼，也不过就是撑撑场面，竟然也不多问一句！因此刘四家的越看越觉得这位二奶奶深不可测，面上也就越发恭谨。这情形看到桂氏眼里却是气愤异常。前几日还巴结自己的人，如今就开始巴结她，怎么能不让人生气？桂氏几步走上前去，也不顾刘四家的还没退下去，对着槿娘就嚷道，“乔老夫人来了，你可知道？”槿娘正忙的头晕，刚刚听说福惠郡主昨儿个肚子不适，连忙让人把老夫人席上的寒凉之物换了几样。一抬头就看到桂氏冷峻的脸，她连忙行了一礼，“原来是母亲，乔老夫人和乔四夫人已经去了西次间里，正跟甄老夫人说话，大嫂也在那里。”甄家跟桂家也算是亲家，让甄老夫人相陪也不算过，只是那一处却是夫人、太太们聚集之处，不像偏殿那般安静。桂氏面色一凛，“怎么把她领那儿去了？真是不懂事！”不把她领那儿去，又能领哪儿去？可这话槿娘又不能说，只能收了声，立在那里。桂氏在心里骂了一声“木头”转身往西次间而去，冷不妨却被一个小丫鬟差点撞上，仔细一看是冷砌，不由更是生气，张口骂道，“做什么慌慌张张的，没有规矩！”冷砌吓的一哆嗦，连忙跪下，“夫、夫人，是大*奶去了赏月阁歇息，奴婢过来跟二奶奶说一声。”桂氏指着冷砌的额头骂道，“你倒还有理了！”转头冲着陶妈妈道，“去把她姑姑领来，把她撵出去拉倒！”冷砌吓的小脸泛青，拼命的磕头，嘴上喊着，“夫人饶命！”再也没有别的话。陶妈妈皱了眉头，犹豫着答应，却是磨磨蹭蹭的不肯离去。“母亲，不过是些许小事，您又何必动气。今儿是春酒，您就是再气，不如等过了今天再说。何况此处离偏殿也近，若是惊动了贵客，可就不美了。”槿娘上前来劝，眼睛却瞟了一眼不处远的偏殿。徐老夫人和福惠郡主等人全在里头，闹出笑话来丢的是侯府的脸面。桂氏咬着牙叫了陶妈妈回来，转身往西次间行去。陶妈妈暗自松了口气，回过头来给了槿娘感激的眼神，这才尾随而去。轻轻拉了冷砌起来，槿娘安慰道，“别怕，大夫人不过是一时在气头上，偏你撞上来了，等过会子就没事了，有我在，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冷砌轻轻点头，泛青的小脸慢慢缓下来，她凑到槿娘的耳边低声说了什么，槿娘吸了一口凉气，又道，“让人去把老夫人常用的常老大夫请来，只说今儿春酒，怕老夫人身子不适，特意让他过来，免得临到时候再请他，不怕多给银子！”虽然不明白槿娘的安排，但冷砌依然应了，退下去找人去请常老大夫。转而又吩咐了人去瞧郭氏，槿娘这才往东边临水的台子而去，那处叫水月阁，建在溪水之上，极是雅致，小姐们都安排在此处。刚抬脚，就看到徐陵从西次间里出来，槿娘连忙想上前招呼，却看到徐隃和几个不认识的男子也从西次间出来，心里立即就明白了几分，定然是被夫人们叫来相看的，徐陵恐怕只是陪衬。只是脚已经迈出去，再躲就来不及了，只好硬了头皮上前福礼，脸却红了几分。“这是我媳妇！”徐陵竟是笑盈盈的拉了槿娘到身边，半点不避嫌的搂了她的肩，“怎么样？”众人都哈哈笑起来，槿娘却是一抬头，“几位大哥倒是笑什么？难不成觉得我配不上他？”这话说完，众人都是吃了一惊，其中一个长相方正穿了宝相花纹直缀的男子道，“没想到徐二奶奶倒是爽快，这样的脾气倒也怪不得把徐陵吃的死死的！”她把徐陵吃的死死的？槿娘脸更红了，却是笑道，“几位哥哥就别笑话我了，您几位回头多吃几杯是正经，再尝尝菜色，回头出去可别说我办的春酒不好！”这话说的好听又应景，众人都暗暗点头。徐陵却是伸手欲打，“什么吃的死死的，我们这是恩爱，梅兄，你这是嫉妒！”被称为梅兄的人闪身一躲，却是笑道，“行了、行了，这是内院，多少姑娘小姐都在附近，咱们赶快出去吧？冲撞了人可不好玩！”槿娘听了连忙叫了小丫鬟，“带几位公子去前面的宴席！”几人冲着她拱手，有人叫了声，“嫂夫人辛苦！”这才跟着小丫鬟出去。见徐陵回头冲自己挤眼睛，槿娘恨恨的瞪了一眼过去。太不像样子，当着外人的面就轻薄自己！再转头，却看到乔月珍也跟着走了出来，槿娘心里奇怪，乔月珍不去水月阁跟小姐们一处，怎么偏就去了西次间？有小丫鬟过来回禀，“二奶奶，大*奶正在赏月阁，说想见您！”此时正忙着的时候，郭氏倒真是不安份，槿娘叹了口气，冲那小丫鬟道，“你去跟大*奶说，我这就过去！”小丫鬟走了，冷砌正好回来，“奶奶，人已经到了，如今正在前院休息！”“做的好！”槿娘点头，刚挥了手让她退下，，就见徐陵又跑了回来。徐陵走过游廊，就见到乔月珍冲着自己而来，不由吓了一跳。连槿娘都跟着吓了一跳，却见乔月珍脸上一红，羞赧的冲徐陵福了一礼，“徐三哥，月珍有礼了！”原来是认错人了，槿娘连忙上前，“月珍妹妹，你认错人了，这是徐二哥。”乔月珍不由大窘，躲闪着向后退去，她身边的丫鬟连忙冲徐陵告罪，“我家小姐不是有意的，对不住二公子了！”几个丫鬟簇拥着红着脸的乔月珍离去，槿娘只觉得额头冒汗，这个乔月珍刚刚定然是在屏风后头，可怎么竟然认错了人？只是不及细想，那边徐陵已是笑嘻嘻的道，“可是累坏了？那几个家伙太不是东西，回头我收拾他们，你小心着些，这些夫人太太小姐们可都不是好伺候的！”槿娘撅着嘴骂道，“乔四小姐的身份可不一般，你小才小心着些！”见徐陵笑的捉狭，槿娘只是怕他以为自己吃醋，便岔开话题道，“我要去一趟赏月阁，你若是没事，就替我去吧！”“好啊，那我现在就去，你可别拦我！”徐陵被推了一把，嘻笑着走的远了。绿柳走过来，给槿娘递了个帕子，“今天真是够混乱的，二奶奶且擦擦汗。”槿娘接过帕子叹气，“这算什么？恐怕接下来会更乱的！走，咱们去找丁姨奶奶！”却是没有往赏月阁去，而是理了理头上的乱发，稳了稳心神，去了偏殿。不远处，乔月珍从假山处走了出来，几个丫鬟已然不见，她低头思量了一下，随手抓了一个端着一篮子水果的丫鬟来问，“你可知道赏月阁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