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明争

当天傍晚，乔月珍早早的到了清草堂，先是不由分说的夺了琼楼手里的茶碗，亲自递到徐老夫人的手上，而后又抢了清影手里的美人锤给老夫人锤腿。“月珍以往在老家时，常陪在祖母身侧，如今见了您，更是觉得亲切。总想着服侍您一番，也算尽点子孝心，又怕您嫌弃我！”徐老夫人半眯着眼睛轻笑，“怎么会嫌弃呢？我巴不得你们常来陪着我！”乔月珍笑着撒娇，“那月珍天天儿过来跟您讨茶喝！”说着又冲着丫鬟道，“杏容，把我带来的茶叶拿来！”那叫杏容的丫鬟道，“奶奶，我如今叫杏红了，您又不记得了！”“可不是，看我！”乔月珍眯着小眼睛跟徐老夫人解释，“这丫头本叫杏容，昨儿我才听说二嫂的闺名中有个‘容’字，连忙给她改了名！”徐老夫人并未说话，丁姨奶奶却是抬眼看了过来，“不过是一个字罢了，倒也没什么打紧！”似乎有几分不满意。乔月珍撇了撇嘴，想开口训斥，但想着下面要说的话便忍了回去，只当没有听见，回过头来笑道，“我听说二嫂院子里有个月华的，倒也跟我的名字相冲，想跟二嫂说，偏又开不了口，祖母您就心疼一下月珍，也不枉月珍送了这珍品的大红袍给您！”说着便从杏红手中接过那包用遍地金的缎子做的茶叶包。徐老夫人笑着接过来，“珍品大红袍？倒是好东西！”丁姨奶奶却是连眼皮都没有抬，像是听到别人说起那黄瓜茄子一般，没有任何的反应。乔月珍心中暗笑，奴才就是奴才，恐怕连大红袍都没有听说过吧？更别说是珍品了，她得意的笑着继续刚刚的话题，“祖母拿了我的茶叶，就是答应我跟二嫂说了？我听说那个月华今儿吃错了东西，正闹病呢。也不知道过几日会不会撵出府去，若是撵出去了，这话倒也就不用说了……”“你说什么？”话没说完，丁姨奶奶就急的问出口来。乔月珍只觉得心里松了口气，她有几分满意的看向丁姨奶奶，“也没什么，就是听说那个叫月华的丫鬟倒霉的很，吃错了东西，二嫂也不给她请大夫，也不知道能挨几日……”丁姨奶奶和徐老夫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质疑，槿娘一向把月华的事情看的很重，每天早、晚都会派翠玉或绿柳过来给丁姨奶奶回禀月华的事儿，若是月华稍有不适，立即就会派小丫鬟前来通禀，或是让老夫人帮着请大夫。今天一早槿娘请安的时候还说月华害喜的症状有所减轻，若是真有此事，槿娘定然早就派小丫鬟来回禀，怎么连乔氏都听说的事情，这边却没有半点消息？若说不是谣传，那便是出了大事，槿娘想遮掩了！徐老夫人还在犹豫，丁姨奶奶已是摇了摇头，这个性情直爽的丫头不会做这等事的，定然是有人误传。不过是一个眼神的接触，两人已经有了定论，但面对乔月珍，戏还是要演下去的，老太太们也想看看，乔氏想做什么？又是得了谁的指使。于是徐老夫人便顺水推舟的冷了脸，“你说那个叫月华的丫鬟吃错了东西，如今快不行了？”乔氏见徐老夫人听懂了，便要推却，“我也不清楚，只是听下人们传的，祖母要问恐怕也要问二嫂，月珍哪里又知道！”丁姨奶奶沉声道，“三奶奶，徐家一向待下宽厚，断没有下人病了不给请医之事，若传出去，不但丢了侯府的脸面，说不得侯爷还要被御使弹劾，您说话可要注意一些！”这话若是徐老夫人说，乔月珍说不定还能听上几分，再委屈也得低头认错，可从丁姨奶奶口中出来便又不一样，乔月珍眉头一挑，“姨太太这是说什么话？这事儿具体是怎样月珍不知晓，但既然传出来便不是空穴来风之事，二嫂是掌家之人，若是她都能待下如此，其它的主子有样学样岂不是更糟？月珍既然嫁入徐家便是徐家人，就算辈份小，却也不能坐视不理，总要为徐家考虑，祖母您说是不是？”一番话说的意正辞严，丁姨奶奶却听的直想笑，她忍住了要说的话，只看徐老夫人。徐老夫人叹了口气，虽然她相信槿娘，但这事儿却不能不问，便叫了琼楼过来，“去瞧瞧二奶奶做什么呢？让她尽快过来！”乔月珍笑着让丫鬟去泡茶，就听到门帘一掀，桂氏和郭氏先后走了进来。她心中暗喜，当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一个人，她又怎么逃的了？槿娘还不知道清草堂里的热闹。此时她刚换了衣裳从杏红院出来，往清草堂而来。绿柳紧跟其后，轻声低语道，“奶奶，已经查过了，今儿大*奶跟三奶奶喝茶的时候，周姨娘曾路过那儿，说是去看二小姐，谁知道二小姐并不见她，大*奶见周姨娘抹着泪离开，就走上前去劝了一回，说了几句话。”徐纤儿因着花粉过敏身上长了红斑，不愿意见人倒也能理解，但她一向不待见周姨娘，平日里都不想搭理她，如今谁都不愿意见，周姨娘更是未必能见到，此时送上去，难道真的是爱女心切？槿娘问过徐陵，徐陵却避而不答，只说自己的这个妹妹是个可怜人，还嘱咐自己不要跟周姨娘太多接触。这个她有几分理解，桂氏最烦周姨娘，自己哪怕跟周姨娘打个招呼，恐怕桂氏都会找机会训自己一顿。槿娘还想再问，就见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的跑来，“二奶奶，老太太让您快些过去呢！”见槿娘不明白，又凑上来多嘴道，“三奶奶今儿早早的过去了，不知道跟老太太说了什么，老太太就让人过来传话！”绿柳笑着拿了赏钱过去，那小丫鬟却不接，“奴婢的姐姐上回犯了事儿被大夫人责罚，还是奶奶出面求情，这才保住了府里的差事，奴婢可不敢再拿奶奶赏钱，不然要被我娘骂的！奶奶快些过去吧，奴婢要回去交差了。”说着便一溜烟的跑了回去。槿娘却道，“她姐姐却是哪个？”绿柳将赏封收起来方道，“是厨房的，上回大夫人嫌菜送的晚了，将那送菜的丫鬟骂了一顿，还是奶奶正好送点心过去，借口厨房正月里撵的人太多，无人可用，大夫人这才没有再追究。”正月是桂氏管家，偏那个月她跟徐承守的关系开始恶化，脾气极坏，撵了好多人出府，二月槿娘接过家务差点无人可用，好在有丁姨奶奶坐镇，这才慢慢将家务理得顺了。按理说作为传话的小丫鬟，对于院子里的事儿是不能往外说的，就算徐老夫人脾气好，却也是忌讳。这小丫鬟把乔氏的事儿说出来，是真心卖了个人情给自己。乔氏是个刺头，却不是个聪明的，进了门就被郭氏哄的死死的，又被桂氏拿捏在手心里，恐怕日后有她后悔的时候。槿娘这样想着就到了清草堂。可一进花厅，槿娘又被眼前的情景吓的一愣。郭氏和桂氏已经坐到了右侧的太师椅上，乔月珍蹲坐在徐老夫人跟前，拿着美人锤给其锤腿，三人都笑眯眯的看向自己，就像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三堂会审，这是槿娘的第一感觉。她轻轻笑了笑，规矩的上前跟几人见了礼，却看向丁姨奶奶，丁姨奶奶几不可查的冲自己轻轻点头，槿娘这才放下了心。只是她还没落坐，那边郭氏已经笑着开口，“弟妹如今辛苦了，府里的事儿繁杂，不知那些下人们可还听管教？”槿娘心知郭氏定然不是好话，连忙接过来，“没有什么管教不管教，都是婆婆和大嫂立下的规矩，我不过就是萧规曹随罢了，哪里会管什么家！”这话是谦虚之意，郭氏如何听不出来，她等的就是这个，“家事繁杂，难免有出错的地方，规矩也是人定的，我就听说弟妹管家可是定了不少新规矩，换了不少人呢！如今府里有怨言的下人不少，前几日郑大管事就说起郑家五房的老六原本是管采买的，如今却被打发去做车夫，倒是被弟妹换了个叫铁柱的，可是真的？”这样一说，槿娘便想起来，那个郑家老六借着采买之名贪了不少银钱，自己暗地里提了几回却不见有所收敛，想来就是有人给他撑腰。不得已，自己在这个月才撤他的职，打发去做了车夫。而郑家老六心有不服，跟郑大管事告了几回状，郑大管事并没有当回事情，毕竟这个铁柱同样都是郑家人，不过是他不是郑家本家，而是郑大管家的远房亲戚，偏又娶了自己院子里雨珠，这才被郭氏盯上。见槿娘不语，郭氏只觉得槿娘心虚，便又道，“那郑家老六媳妇原来是婆婆院子里的管事媳妇，如今管着浆洗房的差事，郑家老六也是婆婆看他机灵这才安排的，你倒好，上任不过一个月就撤了他的差事，可曾把婆婆放在眼里？”桂氏闭口不言，显然是持同样的态度，老太太最烦的就是安插自己人，那铁柱娶的是雨珠，怎么也算是杏红院的人了。槿娘想了想，却站出来道，“是槿娘考虑不周，请祖母责罚！”明明一脸委屈，竟是没有半分解释的意思。屋里一时静悄悄的，除了乔氏面有喜色，桂氏和郭氏都有几分诧异，没有想到槿娘的错认的这样快！只有丁姨奶奶嘴角翘了翘，她看了一眼半眯了眼睛装睡的徐老夫人，心中暗叹，这个槿娘，倒是真会说话！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