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进了地宫以后我从来没有想过扣起块通道上的石头仔细看看,而此时把石头放在眼前细细端详,我感觉它很眼熟。这石头应该是人工打磨成大小规格都差不多时才铺到地面上,我回想了片刻,终于想起为什么看着这石头会觉得眼熟。父亲留给我一口箱子,墨玉就是其中的物品之一,而石头,也是其中之一,虽然我不敢百分之百的确定彼石就是此石,但十有八久是错不了的,两块石头唯一的区别在于,一块是在小阳山当阳地宫里,另一块是在我家阳台上。箱子是爷爷留给父亲,然后父亲又留给我的,我手里拿着石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去年调查曾祖兴才公的事情还没有眉目,现在又冒出来这样的意外发现,我真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来面对眼前的一切。我竟然忘了铁柱还在前面眼巴巴的盼着我送子弹,一屁股坐在地上捋着脑海中乱七八糟的线索思考起来,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不管我曾祖还是祖父,他们二人中间最少有一个是来过地宫的,并且全身而退,要不然怎么会把地宫中的石头带出去?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放着地宫内的宝藏不去寻找,偏捡块石头回去,这一点和金老大是一样的,金老大若干年前进过地宫,毫无收获的出去,但身受重伤,导致后半生如同痴傻一般。沿着这条线有萌生出许多疑问,只可惜我所知内情太少,智商也算不上超人,直想到铁柱等不住了上来找我才醒过神儿来。他还当我遇到什么意外,连叫带喊的准备把我背回去。铁柱对于跟墨玉相关的诸多内情也都知晓,因此石头的事没必要瞒他,只不过现在不是谈论这种事儿的时候,我只告诉他有点意外发现,大略把情况跟他讲了讲,他说等到闲下来再跟庞老二商量,我点头答应,也顾不得给他抠子弹,重新捡起地上的破石头装进背包。金七爷也真耐的住寂寞,一个人站在黑咕隆咚的地宫里手电都不开,和电线杆子一样立着,单凭这点上,我自问都难以做到,其实越跟这老头子接触的多,越觉得他的确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只不过心机深且阴沉,实难相处。我分到的防毒面具上加的配料不知道是那位仁兄的杰作,味道着实不小,强忍着戴上,跟金七爷并排站好看铁柱发镖。等这次带下来的石头又扔的差不多的时候,铁柱已经向前探出了三十来米长的安全路段,没有出现触动磷火的机关,这其实是最叫人头疼的,扔了半天白扔,可又不能撂下不管,天知道走到那里就又会掉下一阵磷火。距离远了,石头扔出去的准头就有些差,铁柱把背包里剩余的石子儿倒在地上,叫我拿了空包再上去装。跟我们捂着尿布在地宫里排雷相比,上面这帮人显得分外悠闲,三俩个凑在一块儿,一边儿说笑一边儿漫不经心捡石头,我把空包扔在地上,拿起瓶水喝了几口,看我的样子庞老二就知道下面没再探出机关,招呼我坐下梢歇片刻,我考虑着现在告诉不告诉庞老二石头的事儿,看着他旁边还有外人,就暂时打消这个念头,略跟他说了几句话,就装好石头再次出发。等我刚攀上迷墙,就看见远处四处燃着火团,心知是铁柱击准了机关,慌忙戴好尿布,冲了过去。铁柱作业的时候全副武装,虽说都是土制的家伙,也能抵得好大用处,我跑了没多远,他和金七爷一前一后跟我汇合,我们三人还是对这防毒面具不敢信足,心想安全至上,宁等三分不抢一秒,因此一起退回道观。铁柱咚咚咚灌进好几大口清水,喘着气说:“是谁管加工我这块面具的?拿盐当饭吃了吧,忒咸了,多喝点水好不好。”苏玉乐的笑出了声:“瘦皮猴儿,你尝面具的滋味儿了?要不然怎么知道忒咸了?”“这东西一直在我嘴上捂着,这么长时间能不跟舌头碰碰吗?七爷,您老人家那一块儿怎么样?咸的淡的?”铁柱说完见金七爷瞪他两眼,赶忙皮着脸笑道:“别生气别生气,您老人家不爱听就当我啥也没问过。”“柱子,别胡闹!”庞老二走过来说:“触了机关了?”“恩,二哥,两次阵势都差不多,我心里头倒有个小见识,你看,头一次你带着我们走出去约莫有三十多米的样子就触了第一道机关,我今天留心看了,这一次又是相隔了三十多米触到的,我想,这段砖路是不是全照着这规矩布的机关?等会儿毒烟散了再去试探试探。”“不管怎么说,得小心着点儿,磷火太过厉害,一点差错都不能出,柱子,你弄了这么久了,累了吧,等会我替你探一段。”“二哥,这算的了什么?想当年咱哥俩蹲浮云洼那处明墓的时候不比现在辛苦?你放心,兄弟尽挺的住,就是你得叫守在上头这些家伙用点心,全捡的什么破烂石头,扔着不顺手,十下里头只中六、七下,可不是白瞎了咱这弹神的名号么?”“瘦皮猴儿。”苏玉学着铁柱嬉皮笑脸的样子说:“什么弹神,看你浑身没二两肉的样子,就怕石头再大点儿你拿都拿不动,山上圆石头多了,都是大块的,大伙这不全是为你着想吗?我发现你们这几人都这样,一吹起来什么都不顾了,就庞二爷一语千金,剩下你跟陈小鬼一丘之貉。”我一听这话就来气,我好好的坐在旁边儿连理都没理她,她埋汰铁柱还要把我捎带上,我恨恨的把手里烟头一扔,站起来说:“说话客气一点成不成,我那儿又惹着苏大小姐你了?铁柱大哥是仗义人,你说他也就说了,他不跟你计较,可我得罪你了?什么一丘什么的,我瞧最不地道的就是你。”苏玉还要张嘴,我一溜烟儿的躲到门外,这种女人,说她两句就行了,想跟她吵架纯属生活平淡故意找刺激。我独自在附近兜了一圈,估计地宫下烟散的差不多了,折身返回道观,铁柱正四处找我,我们带着刚才那套行头跟金七爷一起下了地宫。按铁柱的分析,磷火机关是相隔三十多米一处,所以铁柱认为中间的地段相对比较安全,于是来到发射点以后铁柱想加快速度,尽量早一些赶到下一处机关,挨过去十多米,金七爷看他动作渐渐毛糙,也不出言制止,依旧冷眼旁观,我心想老头就是不按好心,巴不得铁柱毛手毛脚的挂到这里,气愤之余摘掉尿布,对铁柱喊道:“柱子,你小心着点。”“恩。”铁柱回身点点头,随手扔出去一块石头。没想到铁柱的推断是大错特错,这时候他不过从上次的机关处走出去十多米,随手丢出的一块石头竟然又触动了机关,喀喀一阵轻响,随即磷火从天而降,铁柱刚分心和我说话,丝毫没防备,因此反映稍慢了一些,幸好准备的充分,身上裹着厚厚的湿衣服,这才没遭殃,我也慌忙戴上尿布,皮滚尿流往回跑。庞老二见我们这次下去没多长时间就回来,颇感奇怪,铁柱边脱衣服边说:“你说古人鬼心眼子也不少哈,玩儿阴的,不按规矩来,差点又着了道儿了。”待庞老二问明情况后埋怨他说:“不是叫你加着小心吗?这里头的东西那会有规矩可讲,两处机关紧挨着也说不定,我看下一趟还是换换人吧。”松爷插口说道:“铁柱你也太粗心了,下一趟我替你。”铁柱咧嘴一笑:“没事,二哥教育过我拉,我都用心记下了,再不敢马虎,我心粗,小尤你也细发不到那儿去,咱们正好是乌龟比王八,一个俅样子,嘿嘿,只不过比一比,还是王八个头儿大一些。”看着大伙儿一直没吃饭,金七爷叫吃了东西休息休息,我心想今天的活算是最轻的了,还休息个屁,不过惦记着石头的事,想跟庞老二说说,因此什么都没说,草草吃了饭,瞅个空把庞老二拽到远处,将石头的事原本对他讲了一遍。这条情况任谁也是想不到的,庞老二听完后大吃一惊,我们原本都以为除了郭琼的后人和金老大以外,再没旁的人下过地宫,没想到不但有人下过,还是我家的先人。庞老二沉思片刻说:“小陈,我只是据理说话,你别不爱听,依我看,你曾祖不但跟金老大有过交往,而且还不只是浅交,无论你家里那块石头是你曾祖或是祖父从地宫带出来的,必然都跟金老大有关系,细细分析分析,还是你曾祖的可能性多些,去年你打探来的消息是金老大51年受伤,从此傻了,地宫这条线索断绝,那你爷爷怎么会得知地宫所在?唯一解释就是你曾祖口传给他的。来个假设,金老大找到墨玉和圣师宝藏位于当阳的秘密之后,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和你曾祖接上头,然后他二人首次下了地宫,却又因为别的缘故没能找到宝藏,空手而归,随后金老大受伤,墨玉从他手中失落,你曾祖得到墨玉,将这个秘密传给你祖父,跟着他也落崖身亡,你祖父依着父亲给他的线索摸进地宫,依然一无所获,只带出一块铺地的石头。当然,这也只是我推测而已,没有丝毫证据,况且中间的许多细节连推断都无从下手。”我心中不禁泛起种种味道,到底是酸是苦,连自己也说不清楚,不提别的,单想到曾祖得来墨玉这一节就百感交集,若不是他趁着金老大重伤之余硬抢来的,还能有什么解释?金老大深知墨玉的干系重大,怎么可能送给别人?只是我不明白,爷爷既然进过地宫又没能找到宝藏,干嘛不把秘密留给父亲呢?想起父亲告诉过我,爷爷为人正派,我恍惚认为,他老人家必定是不愿坐拥这笔无主之财,可他既然无心财宝,何必定要下地宫看个端详呢?庞老二看我良久都不说话,拍拍我的肩膀说道:“小陈,我还是那句老话,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早就烟消云散,你费着心思又能有什么用?不要说想,真放手叫你查下去,怕也查不出真正的结果,还是收收心吧。”我长长叹了口气,苦笑一声,谢了庞老二的劝说,心里却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