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准备跃跃欲试动手的人都打了退堂鼓,二刚子是卫攀的伙计,卫攀这人对手下兄弟着实不薄,尽管金七爷把话说明了,但卫攀还是执意要把二刚子的遗骨捞上来,金七爷又拦了两句,见卫攀听不进去,便袖手不理。庞老二虽然前几天刚交代过我们卫攀这人是黑是白还不能确定,但我和铁柱看他如此这般顾念兄弟,心里很是感动,都上去帮忙,铁柱从背包里拿出铁爪,绑好绳子坠下去想勾住二刚子的骨头,但绳子一沾黑水便被腐蚀,连着铁爪一同掉进水里。我们接连又想了好几个办法,但沟里的黑水委实太厉害,几乎什么东西下去就眨个眼的工夫便化的无影无踪,要这么耽搁下去,只怕连二刚子的骨头都要遭殃,无奈我们手里实在是没有可用的东西,到最后卫攀看实在是不行了,才心有不甘的放弃。我们这三方人自打合在一起寻找圣师宝藏以来从没折损过人手,虽然中间眼见过田武和黑衣人之死,但那些毕竟是局外人,二刚子人还算厚道,所以他今天身遭不测,大伙心里都免不得有几分难过,庞老二看士气低糜,怕接着干再出意外,就叫大伙暂且回去。我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暗想,这地宫里除了阴阳砖以外,别的地面可以说都是实实在在的整体石地,难道又是机关?让沟边的地突然塌下一块?说实话二刚子也太过卤莽,若是依着庞老二的意思,先去搬块木板来,大概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惨剧。回到道观时间还早,但出了这样的事,谁都没心闲聊天了,各自闷头分开坐着,卫攀还在跟言旭念叨着二刚子是什么时候跟的我,替我立下什么什么功劳,临了却连他尸首都保不住,言旭好生劝慰了他一番,卫攀长出口气,大步出门去了。一天之内连见两人死去,这样的经历我平生都未遇见过,尤其是二刚子死状凄惨,想想就让人脊背发凉。就这么死气沉沉的熬到第二天,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还是得面对那化骨的黑水,这一回谁都不再嫌扛块木板麻烦,还拣着最初由原木制出来的厚重木板拿了两块,庞老二带了一根三米多长的木棍,想来肯定是要伸到对岸去试探路面。一路走到化骨池边上,庞老二把木棍杵到对岸,照着二刚子昨天下脚的周围地方轻轻敲打,那地面却没了丝毫动静。庞老二心里也颇为纳闷,随手加了点力,见地面还是纹丝不动,便一层层加力,直到木棍敲在地面上足有几十斤重量时,化骨池对岸的石地才象昨天一般塌下去一块。我们这时候心里明白,这道机关不同于阴阳砖稍稍受力就会触发,而是重量需得达到一定标准,想必设计化骨池的人心知无论谁过地宫里这条沟都要先行试探,于是就把触发机关的力量上提,轻轻试探没有用处,等人消去戒心真踏上去时,一百多斤的血肉之躯便超出了触发机关的上限。庞老二摸着门道,用大棍在对岸清出块一米多宽的缺口,跟着叫人小心翼翼把带来的木板架在化骨池上,桥一搭好,却没人敢过。这也怪不得众人胆小,我们每天下地宫都要从迷墙顶部经过,没有一个害怕的,只是因为迷墙就两米多高,倘若我们脚下是万丈深渊,恐怕谁也不敢多走半步,眼前这化骨池虽说不算太深,但里面的黑水和万丈深渊其实差不了多少,因此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肯第一个出头冒险。金七爷等的不耐烦,先把自己几个手下挨个儿骂了一遍,迫于他的**威,许长胜咽口唾沫,抹把头上的冷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般几厘米几厘米的往前磨蹭,短短三米多长的木板足走了几分钟,好容易挨到对岸,一摸额头,不知不觉间又是大汗淋漓。见他平安走过去,庞老二伸过大棍让许长胜抓紧,凌空架在木板斜上方,等于是给过桥的人搭了个扶手,更加稳当。既有人开了先河,后面的人心头惊惧梢减,一个个壮着胆子过了化骨池,就苏玉临阵掉了链子,几次鼓足勇气要过,但伸脖子看看池子里的黑水便又退回来,好在金七爷只对她颇有耐心,又是鼓励又是宽慰,亲自在她身后看着,才算把她哄了过去,等人一过完,庞老二丢下手里的棍子,轻轻巧巧几步就跨到对岸。过了化骨池以后两天里边都没遇到大风大浪,可能是二刚子死的忒惨,这股压抑劲两天都没从众人心头消失,除了下地宫,就是吃饭睡觉,本来日子就过的够没劲,这下可好,连聊天的人都没了,恰好又要下山买食物和水,这活儿本来需要身强力壮的人,毕竟来回路途遥远,还得背东西,我死皮赖脸的磨来这个差使,只为出去透透气,根本不在乎来回那么远的山路,最起码下山能见着几个生脸庞,还能和下头的人搭几句话。我们的目的地仍是滩头乡,中间还能路过陈村,想着表叔家的新房该动工了,我得过去看看。我和松爷,小方,赵胡子四人大清早出门,踢着山路边嫩草上结的露水,不紧不慢往山下走,山秀梢给松爷那叠照片几乎被翻的起毛边儿,但松爷得空还是要拿出来看,瞅着他那副美的要死要活的样子我就直返酸水,又心酸又嫉妒,算了吧,孩儿原本就喝酒这一个爱好,自从上了山也被剥夺了,要是再不给他点精神支柱,日子可该怎么过?路过陈村的时候表叔的房子果然开始盖了,表叔正在院子里忙活,我叫松爷他们先往前走,然后喊了表叔两声,表叔回头看见是我,赶紧跑出来说:“宝娃,这段日子跑那儿去了?”“工作呗,不能天天在家歇啊,我也得吃饭不是,表叔,瞧样子你是想起幢大房子啊。”“既要盖新房,就干脆盖的大一点,一来看上去气派,二来你表弟以后生了娃都有地方住,别象我爹留下的房子。哎,宝娃,你跑回来干什么了?”“没事,跟几个朋友到山里玩两天,他们都在城里长大的,没见过山里头的景致。”“宝娃,你现在上的是什么班?怎么天天不着家?前段日子我专门到阳川去找你,你家,还有你说的那个三谭院,我都找遍了,也没寻着你。”“怎么了表叔,有啥事儿?”“前段日子不是拆老房子么,房子拆了,挖地基的时候在老屋的后院里挖出个坛子,口封的挺严实,我寻思这该是家里先人埋下的,不过不知道是那一年埋下的,也不知道坛子里头装的什么东西,反正掂在手里轻飘飘没多重,我就抽了个空想给你送到阳川去,你这小子,叫我白等了两天,我心说等房子盖好了再去一趟呢。”“表叔,坛子呢?”“在我家里头,正好,你这就拿走吧,也省我再往阳川跑一趟。”表叔领我到他家里取出了坛子,这坛子很普通,就是乡下人腌咸菜常用的那种粗瓷坛子,坛口还象酒坛那样加了一层封泥,没多重,来回晃荡晃荡也听不到动静,我很疑心里面是空的。拿了坛子,我想着在这儿耽搁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再泡下去就赶不上松爷他们,于是跟表叔略谈了几句,就匆匆离去。出了陈村,我嫌抱着坛子太不顺手,想把坛子弄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坛子就丢掉不要了,虽然是从地里挖出来的,但当年我在苏老板店里那一年学徒可不是白干的,一看这坛子就知道年代不会太久远,而且做工粗糙,没什么价值。我在路边把坛口上的封泥一点点弄开,又揭开上面蒙着的两层粗纸,伸手去摸坛子里的东西。坛子倒不是空的,里面放着一件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我心里纳闷,我家这位先人怎么弄件衣服这么郑重其事的保存起来?这衣服现在很少见了,是手织的土布缝制的,没有染色,我把衣服抖开,上面隐隐显着暗红色的字迹。上面还有字?这一下我来了兴趣,把坛子丢在一旁,将手里的衣服完整摊开,果然,整件衣服的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暗红的小字。我刚读了个开头,便惊呆了,忍住心中激动,逐字逐句把所有字都看了一遍,看完之后,心头的震动无异于晴天响了一声霹雳!原来这件衣服以及上面的字迹,全都是我曾祖陈兴才所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