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从萧月父亲遗骨上那诡异的黑色来猜测他是中毒而死,至于他中的什么毒,压根看不出端倪,反正人已经死了几年,就算现在什么都知道了,也是白搭。不过听了庞老二的话,我还是忍不住脱口问道:“二哥,这毒真比砒霜还厉害?”“恩,看他骨头就知道了,这种毒虽然不是中者立毙,但只要无意中服了,毒质马上会侵入五脏六腑乃至周身骨骼,等中毒者发现异端已经是迟了,无论吃药或是想法呕吐都不顶用,救都救不活。”“可我觉得,毒害萧月父亲的人既要铁心把他弄死,怎么会用这种慢性毒药?来点砒霜或是别的剧毒,亲眼瞧着他死在自己面前,岂不是更安心?”“小陈,说到这儿,我又得罗嗦两句。”庞老二语重心长的说道:“咱们出来混饭吃,虽然要留着一颗善心,但也得分清眼前形势。不是什么事都得伸手管一管,现在密道已经摸到,下一步就该等着卫老板取子弹进遗址,若是把杂七杂八的事全揽在自己身上,忙的过来么?何况,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比如说萧丫头父亲这件冤情,我们费心费力去帮她查找真相,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说不定也就是惹祸上身的那一天,不但我们,连带萧丫头都有危险,你自个儿好好掂量掂量吧。”庞老二说了这么多,我其实没用心听,而是想着另外一件事。谋害萧月父亲的那只黑手不知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但凶手为什么舍弃了那些剧毒不用,偏偏用这慢性药?想了半天,我联想萧月对事发那天的描述,猛然蹦出个念头:凶手用慢性药害萧月父亲,会不会是为了摆脱自己嫌疑?萧月父亲中毒之后一时还死不了,直到回了家才毒发身亡,人死在家里,任谁也想不到到底是谁对他下的手。见我想的出神,庞老二还以为我仍然舍不得萧月,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我,把刚才说过的话又说一遍,我知道他确实一片好意,既是为我,也是为了寻宝大计着想。算了吧,我暗自苦笑一声,人这一辈子,实在是有太多无奈,岂能事事都遂自己心愿?些须遗憾,也就不必太过计较了。等天彻底晴了之后,我们把遭雨淋坏的洞口修了修,又弄来两段树干支住石拱。下面的人有耐不住的,撺掇庞老二先顺密道去遗址看看,但庞老二主意拿的很稳当,坚决不许,他自然有他的道理:卫攀带了两个人去搞子弹和食品,我们人手本就不够了,还拖带松爷这样的残疾人士,若是提前摸进遗址,外面万一发生意外,谁守洞口?谁保护松爷?大伙儿闹了一阵子,见庞老二丝毫没有通融的余地,也就打消了念头,每天呆在原地甩甩扑克吹吹牛。萧月自从看了自己父亲的遗骨之后,连着几天都没露面,可能是心境不佳,无心找我闲聊,我虽然惦念,但也不能再去找她,只得强忍了这念头,每天想办法混时间。卫攀和他那朋友交情不错,接了他的电话后,马上从昆明赶过来,帮着张罗了些子弹和食品,卫攀三人满载而归,还带了些时鲜水果给大伙儿解谗。其实吃的喝的是次要,子弹却是我们急需的,有了它,几支长枪短枪都能发挥巨大威力,给我们增添不少底气。卫攀告诉我,他在镇子上还顺便给阳川打了电话,我一听,赶忙问道:“家里怎么样?都好吧?苏玉呢?”“哈哈,一张口就先问她,果真是情深意重啊。”不问问能行么?临来云南前,苏玉就一直嚷嚷要搬出去住,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拖住,还对她撒谎说是出来办点小事,个把星期便能回去。依苏玉的聪明,这时候早该猜到我们出来是干什么的了。我只怕她再使小性子,别人哄不住。卫攀取笑我一阵,才正经说道:“把心放进肚子里,苏丫头好的不得了,她放了话拉,你不回去,她就不走,非要见面好好的收拾你一顿才肯罢休......”听到苏玉安然,我才放了心,兴高彩烈和大家抢果子吃。松爷躺在担架上,叼着香蕉问道:“卫老板,你就只问苏丫头了?没问问那个那个,山秀?”“怎么没问?山秀妹子也是滋润的很,就是记挂大家,特别记挂你,问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我对他说了,事儿已经办的差不多,几天就能回。”“没对她说,我腿伤了吧?”“你当我傻?说出来叫她在家吃不香睡不甜?”“好好,没说就好,没说就好。”松爷乐的嘴巴咧到耳朵根儿,大半个香蕉一把填进嘴里,那样子真是说不出的快活。闲话说完,便开始商议正事,眼下物资充足,武器趁手,密道也有了着落,是该向遗址进发的时候了。庞老二说道:“进遗址那种地方和打仗一样,人手贵精不贵多,我看,三个人进去最合适,遗址荒废了这多年,加上有恶鬼沟挡道,估计里面没什么活物了,紧得提防的,是外面,卫老板和大宾两人枪使的都算不错,为防外面有变,你们得固守着洞口,我带着两个人进去就行。柱子,六子,你俩跟我下去,怎么样?”“好啊。”小六子早就憋不住想进遗址看看稀罕,眼下见庞老二点了他的将,立马答应下来。说实话,我身上没两把刷子,可一见着稀罕地方,浑身皮肉又开始发痒发贱,缠着铁柱想跟他换换,铁柱其实只是嘴巴爱惹事,对我还是极照顾的,等我好话说了一箩筐,他嘿嘿笑笑,说道:“成,看你嘴这么甜,成全你拉。先说好,进去要是带出来什么好东西,你得先分我一半儿。”准备好所有装备,庞老二特意扎了个火把,这是为了过密道时试探氧气是否充足。庞老二在前,我和小六子在后,呈三角形慢慢朝密道深处走去。这条密道是类傣人千百年前就修下的必经之路,这帮哥们儿明白密道修好以后自己得常打这儿过,因此丝毫不肯马虎,弄的极为坚实牢固,走在里面,大可放心。在地面上目测密道与遗址的距离大概在一公里左右,而且密道修的还算笔直,所以这段路不长,庞老二小心引着我们,二十来分钟便看到密道的尽头。小心翼翼的走到跟前,我们发现密道出口和入口一样,呈倾斜状延伸到地面,洞口不宽,被一块石板样的东西掩盖着。这种地方是类傣人早年间时常会用的,所以布有机关的可能性不大,庞老二用长棍子试探着捅了捅,果然是石板,份量不算太重,但一根棍子是绝对挪不开的。我们下来的时候只带了一根棍子做探路用,左右看看,密道中干干净净,连片树叶子都没有,小六子说道:“这地道也不算长,干脆,我回去再取两根棍子来,咱仨合力把这石板弄开。”说罢,他撒腿便往回跑。趁这工夫,我问庞老二:“遗址里头会不会和当阳地宫一样,尽是些机关陷阱?”“按说不会。”庞老二一边打量洞口的石板一边说道:“这里是类傣人过去生活的地方,和当阳地宫大有不同,谁会在自家屋前屋后的乱下套子坑人?不过,可能藏有九龙樽的祭坛和扎郎圣山就难说了,咱们头一回进来,也别奢望有所收获,只要能平安摸摸遗址里大致情况就算不虚此行。”我们两个说着话,小六子扛着两根又粗又长的棍子跑回来,我接过一根,三人并排站在一起,用棍子顶住石板,准备好后,庞老二一声招呼,我们同时发力,把石板翻了个个儿。掀开石板后,出口豁然呈现,但没有光线透进来,估计入口是处在室内。庞老二加意小心的从斜坡挪到洞口,探出火把在外面晃了晃,然后伸头四下看了看,对我们说道:“上面是个山洞,我先出去,你俩慢慢跟在后面,把枪都拿好。”庞老二推断的不错,出口带山洞都是普普通通,没有异常。我们顺山洞钻出来,顿时豁然开朗,新鲜空气扑面而来,还未等这口气喘匀,传说中类傣族遗址的景象便呈现在我们眼前:山脚下,平地上,错综排列着数不清的竹木结构的房屋,经过这么多年风吹日晒,已经腐朽的一塌糊涂。万万不会有错,这里若干年前肯定有人居住,出洞前我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因为韩慕亭给的资料以及萧月口述里,都说这里到处是人的骨骸,但现下放眼望去,附近除了半塌的房屋,根本瞧不见一根骨头,我不由疑惑的望了望庞老二,问道:“二哥,这,这里的骨头都那儿去了?”庞老二淡淡一笑,回头对我说道:“我也是头次来,你问我,我去问谁?不急,咱们慢慢看,总能看出个结果来。”类傣族的遗址其实就是连绵起伏的若干座山峰外加其间的平地谷地,这些山峰中最高的那座,就是被类傣人奉为圣山的扎郎山,扎郎山的一处山洞是类傣族的圣殿,他们兴盛时期每年都会在圣殿举行隆重的祭祀活动,但时间已经长久,而且资料缺乏,有关祭祀中具体的步骤和细节无从查证。不过这些东西是那些真正做学问的人该去操心的,我们只管找九龙樽就算万事大吉利。我记性不大好,刚跟着庞老二走出去三、四十米,又指着前面问道:“二哥,那是个什么东西?”原来在我们左上方矗立着一座十来米高的建筑,全用大块石头垒成,共分三层,底大顶小,四面都没有门窗,看样子中间是实心的。这回倒没有白问,韩老头给的资料中对这建筑有三言两语的记载。类傣族全盛时期人口有数千,除过遗址中心,在恶鬼沟外围还建的有寨子,全族分了十部,共奉一个首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族内犯了族规的人,或是触犯了山神的人,都会被押上这座高台,举行仪式后处决,他们处决犯人的时间倒和内地历朝历代一样,都是在秋后,所以,这样的高台在资料中便称做秋决台。离的远远的,我就瞧见最底一层石台上整齐摆放着几个一尺多高的石墩子,等走近了,我才发现,这些石墩子其实是被雕刻过的,并且是人形,躯干四肢简单粗糙,但头部却刻的非常精细,我站在台下看的不很清楚,便趁着庞老二围秋决台转悠的空档,借了小六子一把力,攀上三米多高的石台,蹲下身子,兴致勃勃的端详其中一个石墩,心想着这东西好歹也有几百年了,不知道搬出去能卖个什么价钱?突然,我从这人形石墩的脸上看出些古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忙走到另一个石墩面前仔细的看,等把这几个石墩都看完,我不由的又惊又惧,活象大白天见了鬼一样,扯开嗓子对庞老二叫道:“二......二哥,你快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