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老二闻声后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迅速赶到我这里来,我强压住心头的惊讶指着几个石墩对他说道:“二哥,上来看看,真是出了邪了。”庞老二纵身一跃,单手搭住石台,身子跟着便翻了上来,小六子自个儿爬不动,在下面吆喝道:“宝来,拉我一把,让我也看看。”等到他俩都上了石台,我说道:“你们看看这石墩。”小六子略看了两眼,说道:“有什么希奇,烂石像嘛。”我看他大大咧咧毫不在乎,就把他领到另外一座石墩前,说道:“你再瞧瞧这个,瞧仔细。”“再瞧不还是一个球样子?你别一惊一诈的好不好。”小六子仍然没当回事,一面责怪我,一面脸对脸把石墩看了个清楚,这一次他算见识到了异处,结结巴巴说道:“这......这他娘的是搞的什么把戏!”原来,这秋决台上摆放的石墩不多不少,正好八个,初看上去没什么,但只要仔细看,就能看出,八个石墩的面部,竟然全是依照我们这一伙儿八个人雕刻而成,眉目表情惟妙惟肖,连松爷面颊上那道刀疤都细细的刻了出来。我看小六子不怎么在意,所以专门把他领到照他样子雕刻出的那座石像前,此时此刻,猛乍乍见到石头上刻着自己的容貌,能叫人不吃惊么?庞老二自然也已经看出了石墩上的异常,他虽然不显惊慌,但立即沉声对我们说道:“咱们要小心了。”我急忙下意识的握紧手枪,半蹲在高台上向四周望了望。小六子跟我一样,噌的一声把枪拔出来,回头对庞老二说道:“二......二哥,这到底怎么回事?是个什么意思?”“这石像的凿印很新,肯定是刚刚刻成不久,刻石像的人有意把它们放在秋决台上,是给我们警告,我猜想,他们不愿让我们进遗址,想我们看到石像以后知难而退。”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放石像的人大概和堵密道的人同属一伙儿,他们手段虽不相同,但最终目的都是阻止我们进入遗址。让我不能理解的是,通往遗址的密道是前几天萧月二叔刚刚带我们挖到的,可以肯定,在我们挖出入口之前很长时间一直都没人涉足这里,而且,密道发掘以后,我们吃住都在入口附近,不可能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我们眼皮子下溜进密道,照我想,我们挖出的密道,并不是外界通往遗址的唯一途径。一定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平安进出类傣遗址。那些不明来历的人既然可以悄悄赶在我们前头进来放好石墩,也就可能隐藏在暗处伏击我们,确实是要小心了。遗址的面积很大,我们三个人短时间内很难把所有地方全走一遍,又出了石像这样的事,连庞老二都暂时拿不准主意。不过他一向处事稳重,最后决定我们三人先退回去再说。回到营地,上面的人见我们这么快就回来,还都以为有了意外发现。我苦笑着把事情经过一说,人人都觉诧异。卫攀拍拍脑门说道:“没来之前,以为遗址附近连个活人都不会有,我还觉得咱们来八个人会不会有点多?谁知道现在看来,再多带八个才够用。根本没有一处顺当的地方,不是天灾就是人祸,这帮人到底什么来历?几座荒山,也硬霸占着不让别人进?”确实,自打我们到了这里之后就没有顺过,先是老土,后来松爷,再接着又遇见希奇古怪的萧月一家,眼见已经能够深入遗址腹地,却凭空冒出来阻挡者。铁柱向来不信邪,而且脾气很倔,他冷笑着说道:“别管对方什么来历,不显形算他们运气,若真敢露头,咱们手里拿的可是真刀真枪,再能耐的人,吃颗枪子儿以后还能扑腾起来?依着我说,该干什么干什么,都把眼睛放亮点就成了。”“提气。”大宾一拍手中的五六式,说道:“铁柱这话听着就提气......”大宾还未说完,离着我们稍远处的一片野草中嗖的一声飞过来样东西,随即便听到大宾“哎呀”一声,抬手捂着自己的右臂。直到这时,我才反映过来,大宾的右臂上中了一支光秃秃的竹箭。卫攀这次见机倒快,抬手就朝草丛里发过去两三个点射,因为匆促之间不及瞄准,所以也不知道打没打中暗算大宾的人。枪声刚落,庞老二和铁柱双双起身,向草丛那边奔了过去,我也拎着手枪跟进,只不过动作速度都赶不上前面两人,落了好大一截。其余人也随即进入战备状态,互相掩护着把松爷抬到较为安全的地方。庞老二和铁柱几乎同时到达草丛,只停留一两秒钟,庞老二边向前追边说道:“跟着血走,他中枪了。”待我奔到时,他俩又向前跑出去十来米。我低头一看,果然,翠绿的草丛中遗留着斑斑血迹,而且十分新鲜,明显是刚刚滴落的。我抬头继续跟在庞老二后面,心想既然中了枪,有血迹可循,对方万万是跑不掉的,不过到底他们来了多少人?我们就三个,猛追下去会不会有危险?但已经追到这里,庞铁二人不回头,我断然不能半途撤回,于是握紧手枪,憋着一口气一路追下去。庞老二和铁柱的速度没得说,但这里可不比平地,到处坑坑洼洼高低不平,而且草木乱石极多,虽然一路紧赶,仍旧没能看见对方的踪影,而且地上的血迹越来越淡,到最后已经无迹可寻。庞老二见形势对我们不利,果断的停下脚步,招呼我和铁柱返回。铁柱朝身旁一棵大树猛踹一脚,恨恨的调头回去。这也怪不得我们,对方袭击大宾所用的是极原始的弓弩,想必就是长居此处的人,早熟悉了这里的地形地貌,而且中枪负伤后还能奔跑如飞,身体素质一定超强,我们追他们不上,情有可原。这就好比横扫千军战无不胜的野战兵团,放在城市里打巷战,看不出丝毫优势。等我们回来时,大宾右臂上的竹箭已经被取去,小六子正要给他上药包扎,庞老二看了看他伤口,不由皱了皱眉头。对方射出的竹箭力道非常大,飞行了二、三十米后击中大宾,在他胳膊上钻出一个几乎贯通的伤口,所幸没有伤到骨头。庞老二给他敷了自己配制的伤药,叫人扶他先去一旁休息。我拣起竹箭,只觉得非常眼熟,但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大宾坐在地上,咬着牙说道:“别瞧了,就是那些鸟儿猎人干的。”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前些天大宾方便的时候发现一只烂掉的兔子,兔子身上被射中这样一支竹箭。提到猎人,我不由回头看了看松爷,放枪射箭下夹子套子是山里猎人的长项,卫攀说过,松爷踩中的夹子似乎不是用来猎取野物的,因为上面连饵都没有,当时我们还以为是有什么东西偷巧吃了饵但没有触动机关,眼下联想起来分析分析,恐怕没那么简单,下夹子的和今天暗算我们的很可能是同一批人,甚至石像也是他们的杰作,所有事情的目的就是让我们离开遗址。我已经习惯了把自己的想法拿出来请庞老二指教,这次也没例外,庞老二听了之后点点头,说道:“分析的有道理,虽然不能肯定全是同一批人,但至少他们之间是有关联的。既然对方已经要对我们下手,大伙儿后头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依我看,这些人不是从别的地方来的,因为他们武器太简陋,你们想想,今天若是几个人悄悄把我们围了,同时出枪射击,谁还能有命在?但是,他们意图似乎只是迫我们离开这里,这竹箭的力道大家都瞧见了,要射在头颈间的要害上,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大宾只是枪使的好,别的功夫都很稀松,右臂一负伤,就等于废了一个人,不但自己出不了力,还要别人维护照顾,再加上松爷这个残疾人,我们能动用的人力已经不多,主动进攻去寻找凶手不行,只能坚守,两个病号被放置在安全地带,放哨望风的把他们围在中间保护。白天实在难过,大伙儿再怎么隐藏还是目标太大,夜间稍好一些,我们瞧不见敌人,敌人也瞧不见我们,庞老二说不许点明火,特别禁止抽烟,以免变成靶子,想过瘾的时候钻密道里去抽。一说密道,庞老二又想出点纰漏:那帮不明来历的人很显然还有别的密道通向遗址,说明他们不但对四周环境十分熟悉,对遗址也是了如指掌,若是对方出个奇招,从遗址沿我们这条密道摸过来,肯定能打我们个措手不及,于是,又得分派人守住密道入口。这样一来,人力就显得捉襟见肘,原本打好的速战速决的如意算盘几乎已成泡影。事情不顺,卫攀便有些烦躁,找茬儿把三个手下挨个骂了一顿,然后气哼哼的跟庞老二商量,再从阳川调点人手过来,还发了狠话,不蒸馒头争口气,即便破上一年半载的工夫,也非得和那帮人耗到底。庞老二劝道:“淡定些,这不是急就能急的来的事儿。就眼下这情况看,不调人手是不行了,只不过调多了也不合适,你在阳川那边儿的生意还需得有人维护。”庞老二虽说的好听,其实他的意思还是那一条:人手只贵精,不贵多,弄十来个废柴过来,实在不如只请一名好手。卫攀虽然在阳川人多势众,但他手下大多是些一脸横肉死缠烂打的市井打手,没一个能在这儿派上用场的。卫攀赞同庞老二的话,但低头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搬的上台面的人物。庞老二略停了一会儿,说道:“要是卫老板点头,我去请位朋友来,你再从阳川调两个伶俐些的伙计,咱们就宽绰了。不是我说大话安你的心,我这位朋友不好名,所以在江湖上名头不响,但他手底下的功夫着实了得,跟我相比只上不下,若是咱们运气好,他恰巧在家,我就请请试试,看他肯不肯卖我这个面子。”庞老二虽然自谦,但从来不说大话,他说这位朋友了得,那绝对是不会掺假的。卫攀正愁没人可调,一听庞老二竟然还有这等朋友,心中大喜,正要接口说话,铁柱在旁边插嘴说道:“二哥?你不会是叫冰疙瘩来吧?”“柱子,别乱说。”庞老二责备铁柱道:“他好歹大着你几岁,依着规矩,他是兄,你是弟,怎么这样没规矩?”“二哥。”铁柱对庞老二一向尊敬有加,不敢明着顶嘴,满不服气的说道:“天下的能人多了,咱们若实在应付不来,尽可去叫别人,干吗非得叫他?”他们二人说来说去把旁人听的一头雾水,这人到底是谁?铁柱似乎对他颇不感冒,庞老二见铁柱不服,耐住性子说道:“柱子,要你凭良心说句话,他手上的功夫,你服还是不服?咱们出来做这种事,最要紧就是安稳,摸了东西还得全身而退。我知道你瞧他不大顺眼,可还有旁人能及的过他?若不是万不得已,我也实在不愿跟他张口,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伙儿都盼着早点儿成功早点儿回家,你别再使绊子了成不成?”除了庞老二,铁柱谁都不服,若是这人本事稍差一些,他早就跳起来大加埋汰了。见他埋头不说话,我就知道,庞老二的话不假。于是不由来了兴趣,拿胳膊肘捣捣铁柱,问道:“柱子,你和二哥到底说的是谁啊,是不是人家比你本事高,你怕请来了以后自己没面子?”“屁!”铁柱听了我的话便嚷嚷一声,又怕庞老二说他,随即压下嗓门儿说道:“本事大又怎么了?本事大我还是不服!就是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