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铺上的被子不知道是那年那月的物件了,不但黑漆麻糊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还散发着一股辞鼻的霉味儿,就算我们都是凑合惯的人,也没住过这么寒碜的落脚之地,若不是外面冷,大伙儿真想睡到院子里去。劳累了一天,捏着鼻子不过三分钟,众人各自进入了梦乡,就连苏玉也睡的很沉。瘦男人果然很“守信”,我们正睡的香,他就砰砰砰的敲门把众人叫醒,我迷糊着双眼朝窗外一瞅,满天星斗,顺势抬腕看了看表,才他娘的五点。虽说昨天答应了瘦男人早点起床离开,可也不能这么早就把大伙儿鼓捣起来吧,除了庞老二和穆连山,其余人都是一肚子牢骚。牢骚归牢骚,还是得硬着头皮起床,其实我们昨晚图方便,只把外套脱了就钻进被窝,所以三分钟不到,各人都是衣帽整齐。又过了会儿,瘦男人端了锅热腾腾的粥连带馒头咸菜一起送进来,趁他忙活的空挡,庞老二坐在桌边问道:“老哥,贵姓啊?”“吕,双口吕。”瘦男人随口答道,紧接着又对大家说:“你们吃了早饭就赶紧出村吧,到了晚上再来,我还把饭给预备着。”庞老二点点头,没再说话。松爷忍不住对卫攀说道:“挑这个地方真够戗,比着猪圈也不差什么了,我说咱们能不能换个地儿住?”“忍着吧。”铁柱皱起眉头拿了个馒头,凑在油灯下左瞅右看,“附近就一个村子,照我看,即便再找别的地方,也不定比这里强多少,这馒头,是拿什么面蒸的,小尤,你来看看,要是能说出来,我就真服了你了。”草草吃过早饭,大家就准备收拾东西离开,我和松爷尿急,一前一后奔到茅房,谁知道农家的茅厕太小,仅容一个人方便,松爷仗着身子比我壮实,硬把我挤到一边儿。他方便完了提着裤子冲我嘿嘿一笑,我骂他一句,闪身进了茅房。等我尿完了出来时,松爷正撅着屁股趴在院子里一间单独的小屋门前,从门缝朝里张望,我提好裤子,对准他的大屁股踹了一脚,凑过去问道:“瞧什么呢?黑咕隆咚的,能瞧见个屁?”“别出声,我看看是不是这家主人跟咱们耍心眼子呢,明明有空房,不叫咱们住。”“算了吧,你当你是出来度假的?凑合挤两晚上就得了,又不准备常住。”我俩正在小屋门前说话,恰好姓吕的瘦男人从厨房出来,隐约瞧见我俩围观小屋,当即出声制止,三两步赶过来,把我们挤到一边儿,沉着脸说道:“这屋子不能随便看,你们吃完了就走吧!”松爷自从昨晚就一直憋着气,这时候看见老吕说话不客气,随即硬邦邦的甩过一句:“有空房子干吗不让我们住?”“屋子里头放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塞的满满的,怎么住人?”“你当我今年三岁?把锁打开,我们瞧瞧。”两人在外面你一句我一句拌上了嘴,我赶忙劝解,其他人闻声也都围过来。老吕不管松爷怎么挤兑,就是不开这间小屋的门儿,等到大家问明情况,老吕一把拉过卫攀,说道:“你在这儿等着。”说罢,转身进屋,等他再出来时,手里捏着我们昨天刚刚给他的钱,然后塞到卫攀手里,说道:“你们再找别的地方住吧。”松爷楞着头说:“再找就再找!这么个破院子,老子还真不稀罕!”卫攀知道附近只有这么一个村子,要真和老吕说呛了,我们再上那儿去找地方借住?于是他慌忙拦住松爷,又好言好语跟老吕说了一堆客气话,硬把钱塞还给他。在这种穷地方,我们所给的几百块钱有相当大的**力,老吕面色阴沉了半晌没开口说话,直到卫攀把口水都说干了,他才瞪了松爷一眼,说道:“这院子那儿都能去,就这间小屋子放着我们家的要紧东西,你们......”“好好好,咱们记下了,以后绝不多瞧它一眼,行不?吕老哥,消消气。”卫攀连连点头答应。“行拉行拉。”老吕烦闷的摆摆手,“时候不早了,再过一会儿村子里就有人起床了,你们赶紧走吧。”众人和做贼一样,出院门溜着墙根一路小跑着离开村子。“一个破屋子,比着阳川的厕所都不如,还弄的和装了多少宝贝一样。”松爷直到这时还忿忿不平。不过看着老吕刚才的样子,恐怕小屋子不会单单是放了什么东西那么简单。一个破败小山村里的寻常村民,家里能放什么样的宝贝?难不成是藏了个大姑娘?我愈加觉得这里不比想象中那么平静,似乎有点不同寻常。不过我们自己都一屁股烂事解决不了,那儿来的心情管这么多?所以一到“施工现场”,满脑子疑问顿时抛到一旁,打开手电操起工具,投身到寻找入口的繁浩工程中去。从天不亮一直干到半上午,中间没有停顿,但依旧找不到石墙的尽头,照目前这个形势来看,对我们非常不利,坑越挖越深,越挖越窄,期间还要考虑到安全问题,实在棘手的很。休息的时候,卫攀对庞老二说道:“二哥,要真是咱们自己挖不到的话,能不能在老吕他们村子里找人问问?兴许会有人知道呢?”“你还看不出吗?这个村子有点怪,里面的人不那么好打交道。”“试试吧,反正横竖是挖不出来。”庞老二说的没错,老吕所在的村子其他家户如何,我们不知道,但单从他一家来看,确实不大正常。靠别人不如靠自己,庞老二盘算着如果暂时找不到入口也挖不出石墙的尽头,干脆就费费力气,看能不能从墙体直穿而过,石墙的宽度惊人,厚度说不定便打了折扣。只是我们工具有限,想要凿通墙壁,不是件容易事。按说这活是爬子的强项,所以庞老二亲自下去操作实施。爬子的三叶铲是专门对付墓砖的,但没能带一把来,不能不说是遗憾。没法子,连庞老二都只能轮圆了膀子用蛮力,一镐头下去,厚实的石墙上只留下个小坑儿,若照这个速度下去,什么事都耽误了。干到最后,简直没了可下手的地方,时间又早,按老吕的吩咐,我们现在这个时候还不能回去休息。大伙儿怪没意思的坐在一堆儿扯闲话,庞老二背着手在不远处走来走去。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是谁都想不到的,我们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抱怨,远处红石山曲折的小路上突然闪出个人影,身后还稀拉拉跟了几只羊,看样子象是个放羊的。这附近没有别的住户,所以放羊的大概和老吕是一个村子。回想起老吕收留我们时那副为难的样子,我觉得让放羊的看到我们这群人有点不妥。没料到对方眼神极好,还未等我们有什么反应就已经居高临下看清楚河道边的情况。放羊的停顿片刻,然后依旧赶着自己的羊朝山下走。既然被他看见了,这时候再躲来躲去的没意思,所以大伙儿装着没事儿一样继续拌嘴皮子。放羊的把几只羊赶到山下,看似漫不经心的慢慢向我们靠拢。这时候已经没多少泛青的草,几只羊挑挑拣拣吃着草,顺着鞭子一路朝我们走来。等他走的近了,才看清楚这位仁兄三十来岁年纪,裹着件又脏又烂的破夹袄,成年都没洗过的脸上滴溜溜转着两只眼珠子。我们悄悄挪动身子,坐成一排,遮挡身后的工具。放羊的倒不认生,一个劲儿的朝我们这边儿凑,直到离我们十来米的时候才停住步子,盯着我们看了一会儿,张口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他这一口甘肃土话听起来有点费力,好在卫攀常年跟天南海北的各色人等打交道,方言懂的不少,当即说道:“老乡,我们从城里来的,玩的累了,在这儿歇歇。”我不知道放羊的有没有看到工具和已经挖成地道的坑口,反正他听了卫攀的话后使劲点头,举着自己的小鞭子在周围指点一圈儿,说道:“这地方没啥球看头。”没想到放羊的和老吕大不相同,态度挺和善。卫攀不想让他再靠近,于是迎过去递上支烟,放羊的在夹袄上杠了杠手,接过烟凑到鼻子下来回闻了一遍,就着卫攀打着的火点燃,伸伸抽一口,咂咂嘴巴说道:“淡的很,没劲儿。”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们要做的就是及早把放羊的给糊弄走,可因为找不到河道旁的入口,卫攀心里焦急,随意和放羊的拉扯了几句后便有心出言打探点儿相关的消息。按着常理来说,放羊的汉子自小土生土长在这里,对周近情况应该无比熟悉,但付通挖掘这处地下仓库是为了囤积兵备,尽管他当时很有可能只是做个样子应付差使,不过不管怎么说,象这样的地方也绝对十分隐秘。卫攀也算是久在江湖行走的人,不过跟他爷爷卫垂柳比起来,还是差了个档次,急病乱投医,逮住个放羊的询问如此机密的大事,当真算是失策。只不过大伙儿瞧着放羊的土里土气不大起眼,虽然觉得不合适,但也没过分在意。庞老二微微皱了皱眉头,想出声阻止卫攀,已是迟了。放羊的捏着烟屁股使劲嘬,听了卫攀的话后顿了顿,问道:“地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