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连山在峭壁上搜索完第五个洞穴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发暗了,我们五个人合力把他从下面拉了上来。穆连山拍拍身上的尘土,简短的说了说洞穴里的情况,他告诉我们,峭壁上的洞穴大小不一,但洞口直径最多不超过三米,洞深也就在十米之内,里面很干净,除了灰尘,基本看不见别的东西。算算时间,穆连山探完五个洞用了将近三个小时,而峭壁上那一百多个洞全摸一遍的话,最少需要好几天。我也真搞不懂无极圣师这个老巫汉当年到底是怎么想的,非要把东西都藏在这样的鬼地方。这一次行动的环境相对来说比上次要好的多,既没有梁家的纠缠,也没有附近山民的阻挠,但汇江县城内遇见的那个“金七爷”却让我心里越来越没底。明面上的敌人无论多强大,其实并不十分可怕,真刀真枪的斗起来,梁家不一定能占多大的上风。真正致命的倒是那些隐没在未知角落里的黑手。不过就目前情况来看,还算风平浪静,山区到底不比城市,在这种地方,先进的交通工具基本没有任何用处,不是谁想跟上我们就能跟得上的。山寨金七爷的来历和动机尚不十分明确,但他要真有本事动用直升飞机来搜山,那只能怪我们命苦,摊上如此扎手的狠角色。我们把绳子收好,然后跟阿林在附近寻找可以容身的山洞,这种天气如果露宿的话,是非常难熬的。阿林估计真被铁柱吓唬晕了,只顾埋头走路,不敢主动说话,偶尔说一句,也全是请示上级的语气。残山只不过山势有点奇特,但山体结构很正常,天完全黑透之前,阿林就带我们找到了一个不大的山洞,照例捡了些干柴点燃篝火。以前我们行动期间几乎没人喝酒,怕耽误事,不过天气实在太冷,从金妹家出发的时候,铁柱带了两瓶白酒,以便晚上喝两口暖暖身子。平底锅里又熬了一锅大杂烩,我们人人吃的反胃,只有阿林似乎很喜欢这东西,一口一口吃的那叫一个香。铁柱在锅里东挑西捡扒拉出一块瘦肉塞进嘴里,又抿了口白酒,脸上顿时展露出一副类似于干结的表情,也不知道喝酒到底是舒畅还是难受。除了铁柱,其余人都不太黏酒,他一个人喝的挺没意思,就把目光集中到正在海吃大杂烩的阿林身上。“阿林同志,来喝两口吧。”铁柱十分大度的递过去个酒瓶子:“不要怪我下午的态度太严肃,我们几个都是教授级的人物,背负着组织上交给我们的机密任务,正所谓情非得已,希望你能理解......”面对“科学家”递来的酒瓶子,阿林显得受宠若惊,连忙在衣服上擦擦手又抹抹嘴巴,双手接了过去,十分动情的表示自己其实是个明事理的人,绝不会违反纪律,还说从北京来的科学家就是不一样,没有架子,平易近人,完全不像那些县农科站的二杆子,一年就下乡一次,还一个个的眼高于顶气势凌人。“说的好。”铁柱兴高采烈的一举酒瓶:“走一个。”庞老二跟穆连山卫攀靠着洞壁凑在一起小声交谈,我和苏玉也在闲聊。就剩铁柱和阿林围火堆抱酒瓶,俩人你一个我一个走的很畅快。正所谓酒壮怂人胆,三两小酒一下肚,阿林就要飞了,话也渐渐多起来,一张干瘦的脸上满是遗憾和抱怨,他说自己是个聪明人,只不过山里穷,从小没念过书,所以长大了只能淌着汗水混饭吃,如果当时也正经上学,现在不定比科学家混的差。刚开始我听着铁柱和阿林的对话只想笑,但又听了一会就笑不出来了,小人物虽然只是小人物,但他们的故事同样让人深思。其实,人人都是一本书。我被安排在最后一个守夜,卫攀把我叫醒的时候已经五点,但天黑的还像锅底一样。从熟睡中一惊醒过来,我就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缩着脖子走到洞口,把已经快燃尽的火堆拨了拨,好弄出些暗红的火炭取暖。和庞老二接触那么长时间,我也渐渐学会了思考,闲着没事的时候,一个人想些过去从来都不会想到的问题,思考的问题五花八门,从梁家可能实施的阴谋手段到自己寻找宝藏的真实意义,都在我思考的范围之内。想的多了,得到的也多,相比过去在三谭院混迹的时候来说,我已经成熟了很多,这些经历是宝贵的,特别是金七爷,刘胖子,韩慕亭,萧月......这些美丑不一的人,让我一点一点洞悉了人心这两个字。不断的思索导致脑细胞大量死亡,而烟盒里的香烟也在不知不觉间一根根减少,等大家都起来之后,我象个叫花子一样,裹着大衣萎缩在火堆旁边,面前全是烟头。“又抽那么多。”苏玉微微皱了下眉头,朝我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少抽点会死啊。”铁柱揉了揉迷迷糊糊的眼睛,头发乱的象顶着个鸡窝,根本没一点科学家的范儿,打着哈欠插嘴道:“得了吧,小陈本来就不怎么喝酒,要再不抽烟,活着还有啥意思。”苏玉还没来得及说话,阿林就略带紧张的对铁柱说:“领导,我昨天多喝了点,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你......”“放心。”铁柱一提腰带,拍拍阿林,宽慰道:“我很乐意跟乡亲们讨论点工作以外的事。”在这种地方,洗脸刷牙都是梦,随身带的水要首先保证饮用。所以大家都是干搓几下完事。早饭一般不开火,一人一块到两块巧克力,对野外活动来说,这绝对是好东西,体积小,而且热量很高。就是气温太低,巧克力硬的和馒头干一样,嚼起来还能听见嘎嘣嘎嘣的响声。吃过简便早餐,我们收拾了一下就朝昨天的工作地点进发。到了地方之后,穆连山一言不发的往腰上绑绳子。说实话,虽然峭壁上的洞穴里什么都没有,但我倒很想亲自去见识见识,不过穆大侠已经准备就绪,我也只好重新等待机会。悬崖上的五个人虽然升降吊着一个人的绳索很轻松,但这种“人力升降机”有个缺点,只能上下垂直起落,无法在吊着人的情况下左右移动位置。所以正直一条线上的洞穴探完以后,穆连山就要返回崖边,重新选择合适的位置下去。等穆连山再一次被吊上来之后,我见缝插针的迎上去,热情洋溢的让他休息一下,由我接替。我的贱毛病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穆大侠看了看我,顺手把刚刚从自己腰间解下的绳子递过来,淡淡的说了句小心点。我伸手把腰里的皮带紧了紧,然后开始绑绳子,这是关系生死的大事,所以我绑的很卖力气,连着打了几个死结。等我整个身子都被垂吊到悬崖下面后,心里还有点小激动。上面的人均匀而且缓慢的一点点往下送绳子,我需要做的就是双手抓紧绳子,保持身体平衡,尽量不东摇西晃,两只脚还要在下降的过程中抓准时机在峭壁上轻点几下,以免身体和石壁发生碰撞。这面断壁虽然从远处看上去非常平整,就象快刀劈开的一样,但身临其境的时候才发现并非绝对的平整,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凸起的石块和凹进去的浅坑,那些攀岩爱好者很该到这里来感受一下。我临下来之前,上面的人就已经选好的位置,按我下垂的线条来看,上下一共有三个位于中心线附近的洞穴。最近的一个大概在断壁一百四十米的位置上。尽管我没有恐高症,但被悬吊在凌空一百多米的地方,无论上看下看,都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当时的我确实见识还是匮乏,若干年后当我第一次体验蹦极的感觉时,才发现缓慢的在峭壁上下起伏其实只是小菜一碟。快到第一个洞时,我用对讲机告诉上面速度再慢一点,根据穆大侠的经验,这些洞穴虽然不大,但洞口直径最少也在两米到三米之间。我低头略略观察了一下,脚下这个洞大概只有一米六左右的直径,象我这样的身高,直着腰都进不去。我的双脚先慢慢踩在洞沿上,然后指挥上面继续送绳子。猛然间,我感觉右脚脚踝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然后用力朝洞里拉扯。穆连山接连下了几个洞,连屁的动静都没遇见,这种情况让我的心理下意识的松懈了,没有一点思想准备,身体还处在半悬空的状态,突然被洞里的一只手抓住脚踝,脑袋嗡的一下就懵了,这种上不着天下不挨地鸟过不拉屎的地方,怎么可能探出一只手来?我的手枪虽然随身携带,但既没有上膛也没开保险,况且两只手都被占着,一时半会之间很难把枪拔出来并让它处于随时可以击发的状态。前后也就两三秒的时间,我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应对动作,左脚就又被一只手紧紧抓住。我在洞沿上本来就站的不太稳当,而且因为洞口直径的原因,看不到洞内的情况,毫无防备被两股力量同时向内拉扯,身体一下子就失去平衡,幸好腰里还绑着绳子,不至于掉下去。尽管如此,我仍然相当狼狈,急匆匆的冲着对讲机吼了两声,就试图先把双脚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