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家

S市是鄂西北的一座小山城。离W市并不太远，大概700多公里，坐火车便是七八个小时的时间。因为在几十年前，Z国刚建国时，周围列强虎视眈眈，战争的阴影一直笼罩，所以Z国的重工业便偏向于向着山区发展。据说是可以有效的防空袭。S市便因为山多而赶上了此次机遇。全国闻名的第二汽车制造厂简称二汽厂，便坐落在了这座小山城中。没有来过S市的人，一听闻二汽厂，便以为是一个大工厂。其实不然，整个二汽实际上是由大大小小数十个小工厂组成，比如减震器厂，比如车身厂，比如仪表厂等等，而这些小工厂分布在整个S市的各个角落里。每个厂都只负责生产自己的零件，然后全部运送到总装厂组装，最后才算生产出一辆完成的汽车。而陈楚凡的父母，便是二汽旗下轮胎制造厂的员工。八九十年代厂里的效益还是很好的，职工的待遇便也不错。不过随着国家大方针政策的出台，全国的经济有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国营企业的种种弊端便在这一时期开始渐渐暴露，效益日渐下滑。而轮胎厂也未能幸免，于是下岗，拖欠工资便成了常态。因为连续三日陪着韩小熙到处游玩，的确是耗费了太多精力。陈楚凡一上车便靠着座椅睡了起来。等一觉醒来，车子便正好差不多到了S市。轮胎厂在S市的最北边。四路公交车的循环区间便是从火车站到轮胎厂，正好走一条直线，贯穿整个市区。所以出行也算方便。轮胎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厂子有养了八千多号正式职工。加上家属，大概便是3万多号人。因为常年大家都在这么大块地儿头混饭吃，彼此间可以说都认识。即使说了名字好像很陌生。但是一说起，是谁谁的儿子，谁谁的老公，便会了然的点点头，哦！原来是他啊。或者全国各地的国营大厂都是这般。谁家有个什么风吹草动，要不了两天，便都知道了。所以陈楚凡一下公车便一路都是熟人，不停的叔叔阿姨的叫着，换来对方诧异的回应。“呦，这不是凡凡吗？才多久没见啊？怎么长这么高了？对了，听你爸说，你们学校安排你公费出国留学了，什么时候去啊？”“学校伙食好，我天天打篮球，然后个子就长起来了。出国得等九、十月份了！”几乎每个碰到陈楚凡的大人，都会问上这么两句。于是陈楚凡一路上基本便是这么解释过来的。解释完后，对面的大人便会夸奖他两句，言语不一样，意思大致相同。总之就是说他有出息了。老陈生了个好儿子。陈楚凡的家在一座半山腰上，那还是九十年代的时候，厂里出钱把一座山头削平开辟的一处家属区，盖了二十多栋房子，厂里有三分之一的职工便住到了这半山腰上。虽然每天上下需要爬一截很长的楼梯，但是小区的环境却是没的说。休闲广场，绿地，大树到处都是，进了小区，空气都要比山下清新很多。爬上五楼，敲响了房门，屋内传来妈妈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谁啊？”“妈，是我啊！快开门！”隔着房门都能听到房内脚步声快了许多，“凡凡，你这孩子回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好让妈给你准备点好吃的啊！”“嘿嘿，妈，你还把我当客人啊？家里有啥吃啥就完了！”将行李丢进屋子，陈楚凡傻笑着说道。“你啊，这叫自讨苦吃。家里可真没什么你爱吃的菜！诶？凡凡，你又长个儿了啊？怎么感觉半年不见高了这么多？”走到近前准备帮儿子拿东西的妈妈，突然发现自己只到孩子的肩膀了，不由得诧异地问道。“妈，我长高了还不好啊！天天打篮球，又能吃又能睡的，哪能不长个儿！”陈楚凡随口敷衍道。这个话题已经被问了无数次了，回答的极其顺口。倒不是他故意瞒着母亲自己身体的变异。只是家人可不像同学那么好糊弄。加上怕自己妈妈担心，所以便打算随意糊弄过去。“长高了当然好，嗯，就是要多锻炼。你先休息会，你爸就快下班了。我正做饭呢，饿了先吃个苹果啊！妈在去给你炒个鸡蛋。”妈妈嘱咐道。“行了，妈，你先忙吧。我正好还得给同学打个电话！”母亲回到了厨房，陈楚凡便拿起了往韩小熙家里拨了过去。电话一通，陈楚凡便迫不及待的说道：“喂，小熙啊，我到家了！”结果电话里却传来小熙母亲的声音：“哦，是小陈吧？你等等啊，我叫小熙来接电话。”虽然是隔着电话，陈楚凡的脸还是不由自主的红了一下。“下次打电话不能这么急了！”小伙子在心头警告着自己。“喂，听说某个人把我妈当成我了啊？”当韩小熙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时，陈楚凡已经调整好了心态。“是啊，是啊！谁让某个人明知道我这时候到家，也不在电话旁边守着的。”陈楚凡抱怨道。“呸！你以为你是谁啊？让本小姐守你的电话！肯来接就是给你面子了。”女孩故作不屑的声音传来，陈楚凡甚至在脑海中出现了小熙那飞扬的表情。本就是报个平安的电话，结果两人硬是在电话里斗了半天嘴，直到电话那头有声音叫小熙去吃饭了。两人才依依不舍的挂上了电话。挂上电话没多久，陈楚凡的爸爸也下班回家了。陈楚凡的爸爸叫陈振全，是个老实人。老家是省城的，据他自己喝完酒后吹嘘，年轻时候读书成绩那是相当的好，每次考试都是全年级前二名，只是后来响应国家知识分子下乡的号召来到了S市，被分配到这轮胎厂后，一干便是20多年。父亲回来后，便又是一番家常的寒暄。只是做父亲的比做母亲的要严谨许多，看到自己儿子突然长高了许多，开心之余，硬是找出了卷尺，量了量自己儿子现在的身高。“1米86了啊！这有往1米9发展的趋势啊！哈哈！”量完了身高，陈振全高兴的说道。“行了，你个老神经，赶紧来吃饭了。”做妈妈的不满意了，深怕儿子饿着。“来了，走，你妈急了，赶紧吃饭去，臭小子！”一家三口坐到了饭桌前，陈楚凡有些不淡定了。“爸，妈，你们平常在家就吃这些？”餐桌上只摆了三盘菜，一个清炒大白菜，一盘酸菜跟一个葱煎鸡蛋。陈楚凡不由得觉得有些鼻酸，要知道他在家的时候，家里顿顿都没少过肉，尤其是他还记得那个葱煎鸡蛋，还是因为他回来妈妈特意给煎的，不由得更是有些难过。“你也是的！儿子回来了不知道去买点肉啊！都没一个凡凡喜欢吃的。来凡凡吃鸡蛋，明个让你妈在给你做2个好菜。”陈振全冲自己老婆抱怨道。“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吃啥都无所谓，可是你们也不能每天就吃这些啊！”陈楚凡连忙说道。“你知道啥，现在天热，我们两个又都老了，每天就想吃清淡点的菜！”爸爸正色说道：“你以为还跟你一样，要长个子得吃肉啊！”“就是，就是！来凡凡吃块鸡蛋下饭啊！”边说着话，做妈妈的边将盘中的鸡蛋夹了一大块放入陈楚凡的碗中。陈楚凡没有在说话，只是心里分外的难受，以前回家从来都是先打个电话，然后到家时都会有顿丰盛的晚餐。这让陈楚凡从来没想过自己不在家时，两个老人是怎么过的。今天看到桌上的饭菜，陈楚凡才知道为了自己去读书，家里真的付出了很多。起码他的爸爸以前也是无肉不欢的主啊。陈楚凡这才深深的体会到没有钱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早知道，应该在会所多干段时间啊！”默默的将饭吃完，一家人坐在一起时，陈楚凡拿出了1500块钱，递给了妈妈。“妈这钱是我去兼职赚的，你们先拿着用。”这钱是会所2200工资，跟派出所给了他500块的奖励剩下的钱。1个多月的生活费用了一些，不跟小熙出去玩了3天，也花费不少，只剩下1600多块，自己留下100，剩下全拿了出来，准备给妈妈补贴家用。“你自己收着吧，家里还有钱。你不是马上要出国吗？到时候肯定用的到！”妈妈没有伸手接儿子递过来的钱。“就是，你爸还养的起这个家，你自己赚的钱，自己先留着，出门在外，干啥不用钱！”陈振全也在一边帮着腔。“我出国了要用的是美元，而且有人全额赞助生活费跟学费，我自己哪用操心这些，叫你们拿着就拿着，就当我在家的生活费了！”陈楚凡将钱硬塞到自己妈妈手中，虽然钱不多，但是起码能改善改善两个老人的生活。“哎，行了，孩子给你就收着吧，哎，凡凡长大了。”父亲的语气很欣慰。见到妈妈把钱收起，陈楚凡心里好受了些，一家三口便开始聊了起来。重点便放在了陈楚凡出国的事情上。等陈楚凡将事情都解释清楚，夜也深了。“凡凡坐了一天火车也累了，都去休息吧！”躺在熟悉的**，陈楚凡却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一顿简单的晚饭不止填饱了他的肚子，也让他吃出了自己的责任。“得想办法赚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