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第十六章

（十六）“对不起，因为最近一直在为一件事烦心，所以……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再说了，以多田的实力，那样的比赛肯定是没问题的，对吧？”千叶盯着多田的脸，因为这半年来朝夕相处的缘故，她已经能从多田细微的神情变化中猜到他的心情，“不愧是天才，什么事都难不倒你，真让人羡慕。怪不得呢。”“怪不得什么？”千叶摇了摇头：“没什么。”“那个摄影展怎么样？”多田突然问。“挺有意思的。那些专业的摄影师真的很厉害。对了，多田，你要不要看照片？”“我没兴趣。”多田转身要走开，听到千叶在身后说：“多田，你等一下。”千叶冲出篮球馆，到更衣室拿了照片，跑回来递到多田面前：“拜托了，你看一看。”“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我为什么非得看你的照片？”“因为你主动问起啊。再说了，长谷川拍的照片很好的。“多田被迫看那些照片，有些是千叶的单人照，有些则是摄影展的一些场景和作品的画面，当然也包括了那张合照。“我和长谷川，小学时曾经是同学。”多田突然说。千叶点了点头：“这我知道……长谷川曾告诉过我。不过，你们怎么好像以前根本就不认识似的？”“你凭什么说我们看起来像是以前根本就不认识？”“每次你们碰面时，连招呼都不打，哪像是以前的同学？”多田沉默了一会儿：“你几时见我和别人打过招呼？也可能是因为，我和他对彼此都没有好感吧。”“莫非是因为，你们长得相象的缘故？”多田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你终于也看出来了？”“因为长谷川总是戴着眼镜，我又比较迟钝，所以一直都没发觉；上次去京都时，他无意中摘下眼镜洗脸，我才发现，原来你们长得这么相象。”“我第一次看到他时也很吃惊，好像看着镜中的自己；当然，他也一样。我想，没有人会希望遇到一个和自己长得这么像的陌生人，所以，小学时，我们几乎没说过话。”“长谷川一直都因为像你而感到苦恼。可样貌是天生的，还能怎样呢？就如有人说的，出身、智商和样貌这三项，都是天赋的才能。”“你不明白的。那是一种只有经历过才能感觉得到的痛苦。”“这种困扰，对长谷川的伤害更大吧？他说不想做你的影子和陪衬。其实，我真的很希望你们能做好朋友。你们两个都这么优秀且又性格迥异，你们若能取彼之长，补己之短，岂不是很完美？”多田侧头看着她：“别异想天开了。不可能的。”“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可能？”多田神情不快地说：“我为什么非得和那个家伙做朋友？”“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因为，你就是长谷川的阴影啊。他因为你的缘故不得不放弃自我变成另外一个人。我只希望你能帮他一把，让他尽快想通，重新回归自我。”多田心想，若是一句话就能解开，还算什么心结？千叶把这件事想得实在是太简单了。何况，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每个人能对自己负责就好了。再说了，如果长谷川根本就不想要那个尘封在岁月里的所谓的自我的话，还谈什么回归呢？“我为什么非得这么做？长谷川爱怎样是他自己的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他要把这件事看得这么严重是他自己傻瓜。你若是这么关心他，就自己去开导他吧。”“如果我能办到的话，要来求你吗？”“别人或许不行，千叶你一定可以的。”多田颇有深意地看着她，“如果你找对了方法的话。”第二天下午课间休息时间，菊池找人叫千叶和长谷川去教员室。“千叶，走吧。”长谷川走到千叶面前。“好的。”千叶点了点头，俩人并肩离开了二班教室。在路上，千叶问：“长谷川，你会参加秋天的校运会吗？”“我根本就没有拿手的体育项目，还是别献丑好了。”“是吗？可我听菊池老师说，你国中时曾是短跑健将。为什么上了高中之后，就把自己改扮成一个没有运动细胞的男生？”“什么改扮……我只是不爱参加罢了。”“为什么不爱参加？”“没有为什么。”“你骗人。长谷川，你要是把什么事都放在心里，没有人帮得了你。”“真是好笑……我要别人帮我什么？”长谷川说着快步朝前走，把千叶落在了后面。“那么我问你，你为什么把你擅长的东西全都隐藏起来？”长谷川简直是忍无可忍地转过身来：“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想把我改造成另一个人吗？还是省省吧。”千叶追上他：“我没有资格改造你。我只是希望你能面对真实的自我。”“真实的自我？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有时我都不敢相信，你就是那个能考第二名的千叶树……你所谓的真实的自我，指的是不是像某个人的那个我？你因为突然看见了那个像某个人的我，就这么想把我改造成某个人第二吗？还是因为觉得，这个我比某个人更容易改造，所以才选中我来做实验呢？”千叶被他说得目瞪口呆，这时，正好有人走近了他们，她没有立即反驳：“你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她说着，向一阵风似地旋进了教员室。教员室里，菊池正在等着他们。与此同时，在另一边，木村恰巧和多田正在说话。多田抬头很快地瞥了她一眼。千叶走到菊池面前，叫了一声：“老师。”“长谷川呢？”菊池说话间，长谷川也走了进来，在千叶身畔站定：“老师。”他们这种极不自然的相互抵触的状态都被多田看在了眼里。“我要和你们说的是这次数学竞赛的事。我希望你们俩都能参加。有问题吗？”千叶摇了摇头：“没有，老师。”长谷川也说：“老师，我也没有。”“那就好。竞赛资料每个班只有一份，你们俩合着看吧，有问题也可以互相探讨一下。”菊池说着把桌上的几本书递给千叶。千叶看了长谷川一眼，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了：“老师，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她说着走了出去。然而，离开教员室之后，走在她身后的长谷川竟以比她快得多的速度赶到了她前面。很快的，从另一个门走出来的多田也超过了她。千叶捧着那几本数学竞赛资料，站在走廊里，呆呆地看着长谷川和多田健步如飞的身影一前一后，渐渐消失在了楼道里。一时之间，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空了一样。不过，她咬了一下嘴唇，很快就振作起来了。毕竟，她的学习和工作都紧张得很，就算长谷川误会她，多田讨厌她，那又怎样呢？这世界不会因为两个男生不理会她就不再运转了。她还有她自己的生活。下午练习时，野间一平对千叶说：“千叶，你帮多田练习射篮吧。”千叶点了点头，站到篮筐边，扔了一个球给多田，站在三分线上的多田接过那个球投入了篮心。俩人就这样一扔一投，连看都没看对方一眼。野间一平见他们这样机械而毫无交流地练习着，忍不住说：“千叶，你的抛球点太低了。”千叶忙打起精神：“是，队长。”此后，千叶又恢复了刚入学时的那种三点一线的活动状态：上课——参加社团活动——回家。在教室里，她和长谷川就像其他普通同学一样，如果不是为了工作，一天也难得说一句话；在篮球馆里，和多田也是如此。期中考时，她又以第二名的成绩排在了多田后面。长谷川仍是第三名。中野也仍是第四名。期中考之后，数学竞赛迫在眉睫，她又开始全神贯注地备战数学竞赛。一天午间，千叶吃过饭后坐在校园的草地上看数学竞赛资料，没想到，中野走了过去：“千叶，你真是用功，怪不得能考第二名。”千叶记得，中野也好像很久没有搭理过自己了。她心下暗想，自己的人缘还真不是一般的差，当下笑着说：“因为还有一点时间，所以想看一会儿书。”中野故作漫不经心地问：“近来好像很少看见你和长谷川走在一起，怎么，你们闹别扭了？”“你想到哪去了，本来也没常在一起……这段时间大家都很忙，因此更加没空聚在一起聊天了而已。”“是吗？我觉得长谷川好像有点没精打采的，我还以为他被你甩了呢。”“中野同学，你真是的……我和长谷川之间，哪有什么甩不甩的。”“你们篮球部现在是不是在备战秋天的国民体育大会？多田每天好像都练习到很晚。”“是啊。”千叶点了点头。“最近，也不知多田心里在想什么，对人爱理不理的。”“是吗？练习时倒看不出来。”快上课时，千叶回到教室，发现桌面上赫然放着一本数学竞赛资料。她侧头看了长谷川一眼，知道是长谷川给自己的。她这时刚好也看完了在自己手里的那一本，当下走到长谷川面前，将那本书搁在他的桌面上，看也不看长谷川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开了。与此同时，上课铃也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