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第二十六章

(二十六)集中时，多田说：“今天我们分成两队打一场练习比赛，主要是想看看新人的实力。”他看着岩田，“岩田，你也加入新人那一队。”“是。”岩田应了一声。千叶听了也很兴奋，虽然那时她说不想知道多田和岩田究竟谁更厉害一些，但心底其实还是想看到他们在比赛中对峙的场面。她正胡思乱想，多田走到她身边：“喂，你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去做准备？”“好的。多田，加油。”“傻瓜。”多田说着转身去安排比赛了。比赛开始后，千叶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为哪一边加油才好。一边是相处了一年的旧队友，另一边则是对篮球部的将来至关重要的新人。况且，岩田还是她邀请来的，能决定篮球部未来命运的重要人物。不过，也许是过去的一年中多田给了她太多震撼和惊喜了，所以，千叶心里始终觉得，多田必会无往而不利，就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新人一方。这场新旧对抗赛最终以近乎完美的方式结束，岩田的表现固然异常出色，而一年级新人之中，也不乏可圈可点的人物。千叶看在眼里，心中自然喜悦无限，她想，看来今年再次称霸全国真的并非痴心妄想。练习比赛结束后，千叶走到岩田身边，由衷地说：“岩田，你果然很厉害。”岩田笑了笑：“承蒙夸奖，不胜荣幸。”“你是我亲自邀请入部的，这证明我没有看错人，所以，感到不胜荣幸的，应该是我才对。”“你好像说过，是多田让你邀请我的。”“什么呀。我好像也说过，开学第一天遇到你时，我就觉得你是个运动健将，只是不知道你喜欢的是什么运动而已。总之，我觉得，篮球部今年的前景也很乐观。”这时，站在附近的铃木突然说：“有岩田的加入，篮球部确实是如虎添翼，不过，我听人说，海音高今年也来了个非常厉害的新人，也就是说，我们在都内的主要对手的实力也在增强。”“海音高吗？我有个表妹今年刚上海音高。”千叶说。一年级的新人竹野内也插话了：“是啊，我也听说了，那个超级新人好像叫上原阳一，我是没见过他本人，不过，曾听班上几个女生议论过他，说他乱帅一把什么的。”“乱帅一把？说的究竟是球技还是长相？”铃木问。竹野内摇了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想，她们说的可能是长相。”“上原阳一？铃木学长，都内篮球界有这么厉害的一个国中生吗？我怎么没听人说起过？”千叶问。“他好像并不是在东京读的国中，而是神奈川的横滨，是高中才转到东京来的，所以，没有人认识他。不过，前一阵子海音高曾和左风高进行过一场练习比赛，于是，他立刻就声名大噪了。”铃木看向一直沉默着的多田，“多田，我们也和海音高来一场练习比赛吧，也好摸摸他们的底。”“好啊，我去向松田老师建议一下。”多田点了点头。“那个上原阳一……真的很帅吗？”千叶问竹野内，“我突然想起来了，开学那天，我表妹曾在电话里说起过他，说他是海音高新一任的学生王子。”“怎么连千叶你也……听到帅哥就两眼放光？还嫌我们篮球部的帅哥少吗？”铃木笑着说。“铃木学长你……我只是好奇而已。问问帅哥又不犯法。”铃木看了多田一眼：“当然不犯法，我只是怕有人听了不高兴。”——千叶和那个同学分了手，笑着快步向校学生会的会议室走去。到了会议室的门口，她正要走进去，一眼便看到只有多田和樱井在里面，于是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脚步。多田和樱井是新一任的校学生会的正副主席，他们此时正坐在相邻的位置，樱井之前不知说了什么，只听多田低声骂了句：“傻瓜。”樱井笑着说：“多田学长，你不相信吗？”多田笑了笑，侧开了头，刚好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千叶。很多年以后，千叶每每想到这一刻，都会觉得很不舒服：这个站在校学生会的会议室门口的她自己，表情实在是太难看了。更惨的是，这样难看的表情，还毫无遗漏地映入了多田的眼中。也许长谷川说得对，高中时代，她可能是真的把大多数的精力都花在了学习和工作上，所以，对其他的一切都显得很迟钝，但无论如何，看到多田和别的女生在一起时有这样温馨舒缓的表情，即便是迟钝如她，也还是接受不了的。虽然她一直暗示自己，她和多田之间，只有篮球这个共同点，离开了篮球就两不相干。而且，多田也是这么对她说的。但不知为什么，十七岁这年四月中旬的这一天下午，当她看到多田和这个叫樱井的女生坐在一起说笑时，还是会有这样激烈的不适反应。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时刻清醒的大脑也会突然之间变得一片空白，甚至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的心好像被什么揉成了一团，说不出的难受，她不知道自己是该若无其事地走进去，还是仓惶地退到门外。一时之间，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被动地和里面的两个人对峙着。两分钟之后，学生会的其他成员陆续到来，拯救了仿佛在刀山火海之中煎熬着的千叶。她随着人群走到离多田他们最远的位子坐下。这一次的学生会例常会议，虽然是多田作为学生会主席第一次主持发言，但千叶什么也没听进去。因为有了这样难堪的经历，之后千叶参加学生会例常会议时，不再像以往那么积极，她总是磨蹭到差不多快开始时才走进会议室。那时的她只是消极地躲避自己不愿看到的场面，很多年以后，她才明白自己在爱情方面是多么的被动。也许是在过去的一年里，多田的战无不胜彻底摧毁了她的自信，所以，樱井这个天才少女在她看来也是无法战胜的，她从来没有把自己和樱井摆在一起比较过；在潜意识里，她甚至没有产生过要和樱井一较长短的想法。然而，她不知道天才的游戏规则：对于多田这样的冷静理智到她难以想像的男生来说，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拉她一把的。而樱井，自然更不会热情地邀请她参与竞争，她乐意就此当千叶是透明。所以，没有准备好的她，还没开始就先输了。哪怕她其实本来远比樱井有优势。她完全可以说是不战自败。后来她想，如果没有了樱井，只有中野，她会不会就有机会和多田在一起？当然，这是没有答案的。因为，樱井甚至比中野还更早就认识了多田。一个普通人的初恋对象是天才，对她来说，是幸还是不幸？这也是没有答案的——一天下午，在篮球馆里，千叶正低头记录今天的练习情况，这时多田走了过来：“千叶，樱井说这一期的学生会专辑想以我们篮球部的训练情况作为主题，为五月的都内联赛做一次宣传。明天她会带人来做节目，你配合一下。”千叶“嗯”了一声，她在那次的学生会例议上好像模模糊糊听樱井提到过，当时她很奇怪多田为什么没有反对这个提议；不过，既然身为队长的多田都没有拒绝，何况他还是学生会的主席，她这个经理人又能说什么？——第二天下午，樱井大张旗鼓地来了。随她前来的，除了学生会的一些干事，还有广播部、摄影部以及新闻部的负责人，其中当然包括长谷川。虽然千叶之前就知道长谷川和樱井早就认识，但看到长谷川自然而熟稔地站在樱井身边时，她仍然还是觉得有些异样。樱井和多田在一边说了一会儿话后，走到千叶跟前，笑着说：“千叶学长，今天就麻烦你了。”千叶勉强打起精神：“好的。”她这时更加肯定了，她实在是不喜欢这个咄咄逼人的天才少女。但有什么办法？如长谷川所说，她现在是早川高的女王，在这所学校的影响力仅次于多田。“多田学长说由千叶学长你来介绍篮球部的基本情况，然而进行个别采访。其中，多田学长和岩田学长是我们主要的采访对象。”樱井说。千叶点了点头：“多田都同意了，我当然没有意见。樱井，那就快点开始吧，以免拖太久了影响正常训练。”樱井笑了笑，是那种极自信也极居高临下的笑容：“学长放心，我会控制好时间的。”——樱井和长谷川等一干人走到岩田面前，樱井笑着说：“岩田学长，轮到你了。”岩田正在练习投篮，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理会她的意思，这样的冷遇是骄傲的樱井之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但她毕竟是樱井，很快就接着说：“岩田学长，现在先问你第一个问题吧。”岩田抱着球，转过身来：“抱歉，我是来打球的，不是来作秀的。”“可是，学长，这一期的学生会专辑主要是为篮球部做宣传，所以，你有接受采访的义务。”岩田淡淡地说：“我并不认为我有这个义务。”“多田学长都答应接受采访了。”“那又怎么样呢？多田是多田，我是我，别再浪费我的时间了。”岩田说着把樱井晾在一边，继续练习。长谷川在一边看着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的樱井，这恐怕是她十六年来第一次遭遇男生的拒绝。樱井天生聪明漂亮，可以说，几乎不会有男生抗拒得了她的魅力，所以，即使是多田，都对她另眼相待；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竟然有一个二年六班的男生会用这么冷漠的态度对她。她即使有高达160的智商和超级冷静的头脑，这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求救似地看了多田一眼，多田没有表示什么，只是淡淡地看着这一切。长谷川看向千叶，千叶这时正呆呆地看着岩田。她当然也没想到岩田会这样直接地拒绝樱井的采访，所以一时也有些出乎意料。然而，很明显千叶对这样的岩田有了赏激之心。在此之前，她恐怕未必对岩田有什么特别的好感。长谷川心想，心高气傲的樱井在早川高的第二次亮相，竟然成了一场闹剧……然而，聪明如多田，不至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可能性吧？那他为什么要答应这次采访呢？他看了多田一眼，多田依然是惯常的面无表情的模样。他不由想，这个天才心里在想什么，如果他自己不愿说，其他人恐怕永远都别想猜得到。